送走宜生后,苏护立即走进房内,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夫人杨氏,杨氏听后放声大哭。苏护再三安慰。杨氏含着眼泪说:“我们这个女儿生来娇柔,一向没有什么心机,这在宫中该怎么活啊?去了反而可能惹祸。”苏护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没办法,以后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夫妻二人不觉又感伤了一夜。
第二天,苏护带领三千人马、五百家将,整备好马车,令妲己梳妆起程。妲己听说要将自己献给纣王,泪下如雨,但事已至此,只能含泪拜别母亲、长兄。
苏护带着车队走了好几天,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了恩州。恩州驿驿丞接见,对苏护说:“老爷,这里三年前出现过妖精,从那以后只要从此经过的达官贵人,都不在里面安歇。所以还是请你们在行营安歇,以保证安全。不知老爷意下如何?”苏护大喝一声:“天子贵人,还怕什么邪魅。这里有馆驿,还要住营帐干嘛!快去打扫驿中厅堂住室,迟误了拿你是问!”驿丞忙叫众人打点厅堂内室,一切收拾停当后,来请贵人。苏护将妲己安置在后面内堂里,有五十名侍儿在左右奉侍。将三千人马俱在驿外围绕,五百家将在馆驿门首屯扎。苏护正在厅上坐着,心中暗想:“刚才驿丞说此处有妖怪,虽说这里是皇华驻节之所,人烟凑集之处,但是也不可不防。”所以他将一根豹尾鞭放在案桌之旁,挑灯夜读。到一更时分,苏护还是放心不下,就手提铁鞭,轻轻地走到后堂,见妲己安然熟睡,这才放心。快三更时,忽然听到一阵风响,有透入肌肤的凉意,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苏护被这阵怪风吹得毛骨悚然,心下正疑惑之间,忽听后堂有一侍女喊叫:“有妖精来了!”苏护听说后边有妖精,急忙提鞭在手,抢进后厅,左手执灯,右手执鞭,刚一出门,灯已被妖风扑灭。苏护急忙叫家将拿灯火进来。苏护赶到妲己床前,用手揭起幔帐,问:“女儿,刚刚丫鬟喊有妖怪,你看到了吗?”妲己回答说:“孩儿梦中听见丫鬟喊叫‘妖精来了’,我刚睁开眼想看时,爹爹你就来了,所以并不曾看见什么妖怪。”苏护松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没吓到你就好了。”哪知道现在躺在床上的妲己不是真正的妲己,是一只千年狐狸,就是女娲放到人间的那个狐狸精。刚才灭灯的时候,妲己的魂魄已被狐狸吸去,狐狸精自己附到妲己的身体之中,借妲己的身体来迷惑纣王,断送他的锦绣江山。
果然,妲己到了皇宫很受纣王的宠爱。自此之后,纣王朝朝宴乐,夜夜欢娱。不知不觉光阴流逝,两个月过去了,纣王丝毫不理朝政,只在寿仙宫同妲己宴乐。天下八百镇诸侯多少奏折到达朝歌,堆积如山,纣王看都不看。
一天,终南山有一个叫云中子的得道神仙闲居无事,便手携水火花篮,准备去虎儿崖采药。正驾云兴雾在天空飞行,忽见东南上空一道妖气,直冲云霄。云中子拨云看后,说道:“原来是个千年狐狸,假托人形,藏在朝歌皇宫之内,若不早铲除,必成大患。我出家人慈悲为怀,还是去帮帮纣王吧。”于是赶紧对金霞童子说:“你去帮我取一段老枯松枝来,我准备削一木剑,去除妖邪。”云中子拿着木剑,离开了终南山,脚踏祥云,向朝歌飞来。
云中子见到纣王后说道:“贫道是终南山玉柱洞的云中子。前两天我无意间发现有一股妖气贯穿在朝歌,所以特地来朝见陛下,帮你除妖!”纣王说:“你有什么办法?”云中子揭开花篮,取出松枝削的剑,拿在手中,对纣王说:“这松树削成的剑,威力很大,你将它挂在宫中,三天之后妖精自会灭亡。”纣王随即命人将木剑挂在分宫楼前。
云中子走后,纣王回寿仙宫。他来到寿仙宫却不见妲己来接驾,便问道:“苏美人为何不来接驾?”侍从回答道:“苏娘娘一时偶染暴疾,卧床不起。”纣王听罢,忙下龙辇,跑进寝宫,揭起金龙幔帐,只见妲己面似黄金,如白纸,昏昏惨惨,气息微茫,若有若无。纣王便叫:“美人早晨送朕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妲己慢慢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陛下!妾身中午时走到分宫楼前候驾,一抬头,猛见一宝剑高悬,不觉吓出一身冷汗,所以病成这样了。是贱妾命薄,不能长侍陛下左右。”说罢泪流满面。纣王听后,立即命左右:“将那木剑用火烧了,差点吓坏美人。”木剑烧后,妲己又恢复了正常。
当时云中子还在朝歌,他忽见妖光复起,冲照宫闱,叹息道:“一切命中注定,罢罢罢!”说完云中子取文房四宝,在司天台杜太师照墙上写下一首诗。诗曰:
妖氛秽乱宫廷,圣德播扬西土。
要知血染朝歌,戊午岁中甲子。
云中子题罢,径回终南山去了。
纣王沉迷酒色,将近一个月不早朝,百姓人心惶惶,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大家都急在心里。执掌司天台首官杜元铣看到云中子的诗以后,再联想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觉得妲己有问题,便通过首相商容向纣王递了一封奏折,奏折写道:“臣杜元铣,昨天夜观天象,见妖气照笼金阙。前天,终南山云中子见妖气贯于宫闱,特进木剑,镇压妖魅。今闻陛下火焚木剑,不听大贤之言,致使妖氛复成,日盛一日,冲霄贯斗,祸患不小。自苏护进贵人之后,陛下朝纲无纪,御案生尘。朝政紊乱,百官失望。陛下贪恋美色,耽误了朝政。所以臣冒死进言,希望陛下能尽快重整朝纲。”
纣王看完奏折,回头问妲己:“杜元铣上书,又提妖魅相侵的事,你说该怎么办呢?”妲己走上前说:“前天,云中子这个方外术士,假捏妖言,惑乱人心,这是妖言乱国;今天,杜元铣又提起这件事,这都是朋党惑众,妖言惑众。百姓一听到这妖言,肯定会人心惶惶,自然生乱。所以以后再有妖言惑众者,杀无赦!”纣王曰:“美人说得很对!传朕旨意:把杜元铣斩首示众,以戒妖言!”
首相商容赶紧说:“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杜元铣乃三世老臣,素秉忠良,真心为国,沥血披肝,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国家啊!望陛下体谅他的忠心,饶恕他吧!”纣王说:“丞相不知,若不斩杜元铣,谣言就不能停止,这样会导致百姓人心浮动。”商容想再次进谏,可是纣王根本就不听,还把商容赶了出来。
侍卫们将杜元铣摘去衣服,绳缠索绑,拿出午门。刚走到九龙桥,遇到了上大夫梅伯,杜元铣告诉他自己因直言进谏而获此罪,梅伯气得无话可说。再往前走,遇到了首相商容,商容告诉他纣王听苏美人之言,以“妖言惑众,惊慌万民”治杜元铣死罪。
梅伯听完,气得直跳,吼道:“天子无辜而杀大臣,我们怎么可以不管不顾呢!”说完拉着商容径直走进内廷。纣王问道:“二卿有何奏章?”梅伯问道:“陛下!杜元铣何事干犯国法,要赐死罪?”纣王说:“杜元铣与方士通谋,妖言惑众,播乱朝政,污蔑朝廷。身为大臣,不思报国酬恩,反而诈言妖魅,蒙蔽欺君,按法当诛。”
梅伯听完纣王的话,高声地说道:“臣闻尧王治天下,应天而顺人;言听于文官,计从于武将,一日一朝,共谈安民治国之道;去谗远色,共乐太平。如今陛下半年不朝,朝朝饮宴,夜夜欢娱,不理朝政。陛下如今听艳妃之言,要斩杜元铣这种忠臣,这是在伤国家的梁栋啊。”
纣王生气地说:“梅伯与杜元铣一党,本当与杜元铣一起处斩,不过朕念你有功于国,姑且免你罪,削去官职,永不序用!”梅伯听完大骂:“昏君听妲己之言,失君臣之义,今斩杜元铣,这哪是斩杜元铣,是斩朝歌万民啊!今罢梅伯之职,轻如灰尘。这何足惜!但是我不忍成汤数百年基业丧于昏君之手啊!”纣王大怒,对手下说:“把梅伯拿下去,用金瓜击顶!”
两边侍卫刚想动手,妲己说:“臣妾有事启奏。”
纣王问:“美人有何奏朕?”
“妾启主公:梅伯站在殿堂之上,张眉竖目,侮辱国君,这是大逆不道,乱伦反常,不是简简单单的死罪就够了的。我知道一种刑罚,可以止住邪言。”
纣王问道:“是什么刑?”
妲己说:“此刑叫做‘炮烙’,用铜造成,如铜柱一般;约高二丈,圆八尺,上、中、下有三个火门,里边用炭火烧红。将那些妖言惑众、利口侮君、不尊法度的人脱去官服,绑在铜柱之上,不一会儿就会烧成灰烬。”
纣王赞叹道:“美人的方法,真是尽善尽美!”
首相商容观纣王将行无道,任信妲己,竟造炮烙,在寿仙宫前叹息:“天下大势去矣!眼看着七庙不守,社稷崩塌。我怎么忍心看啊!”于是商容上奏说:“臣启陛下:天下大事已定,国家万事康宁。老臣衰朽,不堪重任,望陛下允许我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纣王见商容辞官,道:“卿虽暮年,但精神矍铄;虽然不舍,但还是如你所愿吧!”随即命令随侍官:“传朕旨意,点文官二员,四表礼,送卿荣归故里。”商容谢恩出朝。
第二日,纣王上朝,钟鼓齐鸣,两班文武朝贺完毕。纣王说:“把梅伯押出!”纣王又命人把炮烙铜柱推了过来,将三层火门用炭架起,又用巨扇扇那炭火,把一根铜柱烧得通红。所有大臣都不知道纣王想干什么。不一会儿,梅伯押过来了,两班文武看梅伯垢面蓬头,身穿缟素,上殿跪下,口称:“臣梅伯参见陛下。”纣王对梅伯说道:“匹夫!前日你出言顶撞,今日九间殿前炮烙你,教你筋骨成灰!使天下狂妄之徒,像你那样毁谤君主的,以你为戒。”
梅伯听完,大骂道:“昏君!梅伯死轻如鸿毛,有什么可惜的?我梅伯官居上大夫,三朝旧臣,今得何罪,遭此惨刑?只是可怜成汤天下,丧于昏君之手!”纣王大怒,将梅伯绑在了炮烙铜柱之上。可怜的梅伯,大叫一声,就断了气。可怜一片忠心,半生赤胆,直言谏君,遭此惨祸!所有大臣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纣王回宫,妲己迎接圣驾。纣王下辇,拉着妲己手说道:“美人妙策啊,朕今日殿前炮烙了梅伯,使所有的大臣都不敢出头强谏,缄口不语。这炮烙真是治国之奇宝也。”传旨:“设宴与美人贺功。”一时间笙簧杂奏,箫管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