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与妲己在寿仙宫,百般作乐,无限欢娱,直到二更还乐声不息。
有阵风将乐音送到中宫,姜皇后还没睡着,听到乐声,问左右宫人:“这是哪里的音乐?”两边宫人答:“娘娘,这是寿仙宫苏美人与天子在吃饭。”姜皇后叹息道:“听说天子信妲己,造炮烙,残害梅伯,惨不可言。我一定要过去看看,不能让她引诱人君,肆意妄行。”随即就乘辇往寿仙宫赶去。
姜皇后乘辇,来到寿仙宫,纣王拉着姜皇后坐下,开心地说道:“苏美人,你跳一个舞,让我与梓童赏玩吧。”
音乐又一次响起,妲己跟着音乐舞动起来。可是姜皇后正眼也不看,但以眼观鼻,鼻叩于心。纣王看见姜皇后如此,笑着问:“御妻,光阴瞬息,人生短暂,应当及时行乐。妲己的歌舞,人间少有啊,御妻你看了怎么毫无喜悦之色呢?”
姜皇后听后赶紧离开座位,跪着说道:“妲己的歌舞,也算不上什么宝。”纣王疑惑地问道:“如果这都算不上奇宝,那什么算是呢?”姜皇后回答说:“臣妾听说人君有道,看轻钱财而看重品德,去除谗言远离美色,这是人君自省之宝也。正所谓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此四者,乃天地国家所有之宝也。陛下您荒淫酒色,穷奢极欲,听谗信佞,残杀忠良,驱逐正士,只听这个女人的话,陛下以此为宝,是倾家丧国之宝啊。臣妾愿陛下勇于改过,立纲持纪,不再宴游,停止酗酒,勤于政事,远离美色。这样的话,百姓就可安心,天下也就太平了。”姜皇后说完,就告退还宫了。
当时纣王已经喝醉了,听了姜皇后一番话,十分愤怒,说道:“这个贱人不识抬举!朕让美人歌舞一回,让她取乐玩赏,反而让她说了一顿废话。她若不是正宫,真想用金瓜击死,才消我恨。真是气死人了!美人,我太生气了,你再舞一回,给朕解闷。”
妲己跪下来说道:“妾身从今以后再也不敢跳舞了。”
纣王问道:“为什么?”
妲己回答道:“姜皇后已经责备妾身了,说歌舞是倾家丧国之物。倘若娘娘传出宫闱,说贱妾蛊惑圣聪,引诱天子,不行仁政,那我就是死都不能偿其罪了。”说完,泪下如雨。
纣王听完,大怒:“美人只管服侍朕,明日朕便废了那贱人,立你为皇后。一切有朕做主,美人不要担心。”妲己听后赶紧谢恩,又是一夜欢歌。
十五那天,姜皇后在中宫接受各宫嫔妃朝贺。妲己走进宫来,见姜皇后坐在宝座上,黄贵妃在左,杨贵妃在右,妃己进言朝拜已毕,侍立一旁。二贵妃问道:“这就是苏美人?”姜后说:“正是。”接着又责备妲己说:“你迷惑天子,朝歌暮舞,沉湎酒色,拒谏杀忠,误国家安危,你如果再不悔改的话,我一定以中宫之法处置你!你先退下吧!”
妲己忍气吞声,拜谢出宫,闷闷不乐地回到宫中,坐在绣墩之上,长吁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乃天子宠妃,却遭如此耻辱,此恨怎能不报!”一直服侍在妲己身边的鲧捐听后,说道:“主公前日亲口许诺娘娘,将立你为正宫,你为何还担心不能报复?”妲己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虽然已经许诺,但这还是很难的!必须想一个办法,既害了姜后,又能堵住百官之口。”鲧捐回答说:“我们都是女流之辈,能有什么深谋远虑呢?依奴婢之见,不如召一外臣来帮忙,我知道一个人,他叫费仲,此人是主公的宠臣,主公对他言听计从,找他帮忙肯定事半功倍。”
费仲接到密旨后心想:“姜皇后是主上的元配,他的父亲是东伯侯姜桓楚,麾下有雄兵百万,若有差讹,其害非小。但是如果迟疑不行,妲己又是天子的宠妃,她若吹吹枕边风,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自此之后,费仲终日沉思,一筹莫展,正纳闷间,只见一人,长得非常健硕,从身旁走过。费仲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人忙向前叩头,回答:“小的是姜环。”费仲又问道:“你在我府中几年了?”姜环答道:“小的来到这里五年了。蒙老爷对我恩德如山,刚刚不知老爷坐在这里,没有回避,望老爷恕罪。”费仲一见此人,计上心来。
他说道:“你先起来,我有事用你。如果你用心去做,自有你的好处。”
姜环回答道:“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费仲赶紧附在姜环耳边:“……这般这般,如此如此,此事如果成功,你我有无穷富贵。如果泄露,我们都会有杀身之祸!”姜环点头,离开了。
费仲秘密地将计策写明,偷偷地送给了鲧捐。鲧捐得书,密奏妲己。
一日,纣王在寿仙宫闲来无事,妲己启奏道:“陛下,您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上朝了,望陛下明日上朝,不要让文武百官失望。”纣王说:“美人所言,真是难得!好,我明日就去上朝,裁决机务,怎么也不能失了贤妃美意。”
第二日,天子准备去上朝,正走着,突然墙边跳出一人,手执宝剑,行如虎狼,大喝一声:“昏君,你荒淫酒色,我奉主母之命,刺杀昏君,这样成汤天下才能不落入他人之手!”说完,便执剑刺过来。但是纣王身边有很多侍卫,这人还没能靠近纣王就被侍卫抓住了,将他用绳子绑好,拖到纣王面前。
纣王大怒,气冲冲地来到大殿,文武百官朝贺完毕,纣王说道:“武成王黄飞虑、亚相比干,今天宫中出现一刺客,执剑刺朕,不知是何人指使?”黄飞虎忙问:“昨日是哪一个值夜班?”出来一人,惊恐地说道:“是臣鲁雄,但是晚上并无奸细。这个人难道是五更随百官混入宫中的吗?”
黄飞虎大喝一声:“把刺客推来!”
纣王传旨:“众卿,谁愿意帮朕查明此事?”
这时有一人毛遂自荐:“臣费仲不才,愿意领旨。”
费仲押着刺客出了大殿,到午门外勘问。不一会儿,费仲又进了大殿,向纣王报告:“臣查明了,但不敢报告。”
纣王说:“你既已查明,为何不报?”
费仲说:“大王您恕臣无罪,臣才敢回旨。”
纣王说:“恕你无罪,说吧。”
费仲回奏:“刺客姓姜名环,是东伯侯姜桓楚的家将,奉中宫姜皇后懿旨,行刺陛下,意在侵夺天位,让姜桓楚当天子。幸亏宗社有灵,皇天后土庇佑,陛下洪福齐天,他们的逆谋败露。请陛下定夺。”
纣王听完,拍案大怒:“姜后是朕的元配,竟然谋逆不道,赶快让西宫黄贵妃继续查问,有结果就来上报!”
姜皇后听到消息,放声大哭:“冤枉呀,冤枉!是哪一个奸贼生事,来陷害我啊!可怜我在宫中数载,克勤克俭,夙兴夜寐,从来不敢做什么坏事。如今陛下不仔细查问,就将我拿送西宫,看样子我的日子不多了!”姜后悲悲泣泣,泪下沾襟,跟着侍卫来到西宫。
黄妃也知道皇后的为人,仔细询问了一番才来向纣王汇报:“臣妾奉旨严问姜后,皇后乃陛下的元配,侍奉您多年,蒙陛下恩宠,而且皇后生下殿下后就位列东宫,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要闯此灭族之祸!臣妾希望陛下明察秋毫,不要令元配受冤枉;再者,您看在太子的面上也要可怜可怜她呀。”
纣王听完,暗自寻思:“黄妃所言有理,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正在迟疑未决之际,只见妲己在旁微微冷笑。纣王见妲己微笑,问:“美人为什么笑啊?”妲己回答说:“黄娘娘被姜后迷惑了。从来做事的人,好的自己播扬,恶的推于别人。何况谋逆这么重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轻易承认?恐怕不加重刑,她不会承认的。”
黄妃在旁说:“苏妲己怎么能这样说呢?皇后乃天子的元配,天下的国母,尊贵无比,纵有大过,只有贬谪,从来没有诛杀正宫的先例。”
妲己反驳道:“天子代天宣化,都不能自私自便,何况一个皇后呢?陛下可传旨:如姜后不招,挖去她一只眼睛。她害怕剜目之苦,自然会招认。”
纣王称赞:“妲己言之有理。”
黄贵妃听说要挖姜皇后的眼睛,赶紧上辇回西宫;下辇后见到姜后,垂泪顿足:“我的皇后啊,妲己是你百世的冤家!她跟纣王献计说,如果你不认,就剜你一目。你还是依了我,承认了吧!历代君王,从来没有将正宫加害之理,大不了贬至冷宫呗。”
姜后哭着说道:“我知道妹妹是为了我好,但我生平颇知礼教,怎么能认此大逆之事。况且这件事还牵扯到我的父亲以及整个家族。不要说剜我一目,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认的。古云:‘粉骨碎身俱不惧,只留清白在人间。’……”
在妲己的劝说下,纣王果然将姜皇后剜去一目。黄贵妃见姜后遭此惨刑,泪流不止,与行刑侍从一起来回禀纣王。黄妃说道:“姜后实在是冤枉,现在已奉旨取一目。”纣王看到,想到他们毕竟也恩爱多年,心下煎熬,进退两难。过了好久,问妲己:“为今之计,该怎么办呢?”
妲己说道:“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她招了还好,不招的话肯定会引起朝廷议论,为今之计,只有严刑酷拷,不怕她不认。”
纣王出乎无奈,只得传旨:“如再不认,就炮烙她的二手,不得徇情舞弊!”
黄妃听完,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回到宫中,看到姜皇后就放声大哭:“我的贤德娘娘!你前世造了什么恶孽,遭此横祸!昏君只听妲己的话,想要置你于死地。如果你再不招,就要用酷刑啊。”
姜后含着血泪大哭:“我不怕死,只是死不瞑目啊!”
话还没说完,行刑的侍卫晁田、晁雷就过来了,百般折磨之下,姜皇后还是没有认罪。纣王也无可奈何,只好传旨让人押着刺客与姜皇后对质,刺客咬死姜皇后不放,就认定是姜皇后指使他来刺杀纣王的。
东宫太子殷郊、二殿下殷洪听说母后遭此横祸,赶紧冲进西宫。太子一见母亲浑身是血,两手枯焦,不禁心惊肉跳,伏在姜皇后身上,哭着说道:“母后,你为什么受此惨刑?”
姜后听到儿子的声音,努力睁开仅剩的一只眼睛,大叫一声:“孩子!你看我剜目烙手,凄惨如此。这都是那个妲己害的,她让姜环诬陷我,你一定要为母后明冤洗恨啊。”说完就断气了。
太子殷郊见母后气死,又见姜环跪在一旁,他拿起西宫门上的一口宝剑,把姜环一剑砍为两段,血溅满地。接着他提剑出宫,飞快地向寿仙宫奔去。黄妃赶紧将殷郊喊了回来,说道:“殿下,你太急躁了,如今姜环死了,死无对证,我们也找不出谁是主谋了。现在我就怕晁田、晁雷两人到寿仙宫说你坏话,那样你就惹祸上身了!”
晁田、晁雷果然跑到寿仙宫,对纣王说:“两个殿下拿着剑杀过来了!”纣王大怒:“大胆逆子!他的母后谋逆行刺,他又持剑进宫杀父,真是逆种,不可留。晁田、晁雷,你们取龙凤剑,将那两个逆子的首级取来,以正国法!”
黄妃听到消息后,赶紧对殷郊兄弟二人说:“昏君杀子诛妻,我这西宫也留不得你们了,你们先到馨庆宫杨贵妃那里躲一两日,再想办法脱身。”
殷郊两兄弟刚到馨庆宫,晁田、晁雷两人便找了过来,杨妃三言两语将他们打发走了。杨妃想了想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是久留之地。二位殿下可往九间殿去,满朝文武百官还没离开;你们去见皇伯微子、箕子、比干、微子启、微子衍、武成王黄飞虎,就是你父亲要为难你们兄弟,也有大臣保你们。”二位殿下听完,叩头拜谢杨妃指点活命之恩,洒泪而别。杨妃送二位殿下出宫后便自缢而死。
二位殿下慌慌忙忙跑进内殿,殷郊哭着说道:“父王听信妲己的话,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母亲剜去一目,炮烙双手,惨死在西宫。我为了替母亲报仇,杀了姜环之后还想去杀妲己;没想到晁田报告给我父王,现在父王赐我兄弟二人死罪。望列位皇伯可怜我母亲枉死,救救我殷郊,也是保留成汤血脉呀!”
话刚说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原来是镇殿大将军方弼、方相兄弟二人。他们悲愤地说:“天子失政,杀子诛妻,建造炮烙,杀害忠良,恣行无道,大丈夫既不能为皇后洗冤,又不能为太子复仇,这是我等的耻辱。我等不如反出朝歌,另择新君,去此无道之主,保全社稷。今日我们兄弟俩保二位殿下往东鲁借兵,他日除去昏君,再立成汤之嗣。我等反了!”说完就背着殿下,径直出朝歌南门去了。
纣王听说二位殿下跑了之后,立即派武成王黄飞虎追赶,黄飞虎坐着五色神牛,一会儿就追到了他们。但是黄飞虎有意放过他们,并给他们指了一条生路,让方弼保殿下往东鲁见姜桓楚;方相去见商伯侯鄂崇禹,教他两路调兵,为他们洗刷冤屈。
妲己听说黄飞虎没有追到殷郊、殷洪,立即向纣王建议:“主公,您可让殷破败、雷开带三千飞骑,连夜追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纣王听从了妲己的建议。
没过几天,殷、雷二将便分别在一破庙中和老太师商容家中捉到了两位殿下,并将他们带至朝歌。
纣王听说两位殿下被抓了回来,生气地说道:“这等逆子,不须见朕,即刻在午门正法。”也该是二位殿下命不该绝,正要行刑的时候,太华山支霄洞赤精子和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从朝歌经过,他们看到二位殿下红气冲霄,命不该绝,就驾起神风,播土扬尘,飞沙走石,趁地暗天昏之时带走了两位殿下,等到风息无声,二位殿下已经不知所踪。百官听说,喜不自胜,高呼:“天不绝成汤之脉呀!”
丞相商容自殷郊被抓走后,日思夜想,对朝政很不放心,也来到了朝歌,他给纣王写了一封态度恳切的奏折,让纣王远小人,亲贤臣。纣王看完表章大怒,将奏折扯得粉碎,传旨命当驾官:“将这老匹夫拿出午门,用金瓜击死!”
商容手指纣王大骂曰:“昏君!你心迷酒色,荒乱国政,不思先王克勤克俭,君道全亏。可惜先王的万世之基,肯定会被你这昏君断送得干干净净的!你死后,在九泉之下,有何颜见你的先王!”说完便一头撞到龙盘石柱上面,死在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