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地区第一次“大选”
1996年 3月的“大选”,是第一次台湾地区领导人的直接民选。台湾地区领导人本来是由“国民代表大会”选出的。“国民代表大会”在过去算是台湾政治体制下的一种特殊组织。依孙中山当初的政府设计,政府的治理权由“五院”(“行政院”“立法院”“司法院”“监察院”“考试院”)行使。但是,关于“监督政府”、“领土主权”及修改“宪法”等,则是交由“国民代表大会”行使,并将“国民代表大会”的“宪法”层级置于“五院”之上。而“立法院”委员及“国民代表大会”代表皆由人民选出。如此,通过“国民代表大会”,人民也能有效地控制监督“政府”。
当然啦,这一切都很理想化,到了上世纪 90年代的台湾,很多现实都不像当初设计时的情况了。1996的大选,各方的人马如下——国民党:李 登 辉、连战;民 进 党:彭明敏、谢 长 廷;无党籍:林洋港、郝伯村(实际上是新党支持);无党籍:陈履安、王清峰。其实,这是一场从一开始,起点就不太一样的选战,因为国民党李、连这一组,从一开始就声势浩大,支持率一直遥遥领先,再加上庞大而细密的辅选网络深入台湾的每一个角落,单就“资源”一项,其他各组候选人已望尘莫及。
而民 进 党在这次选战中可是低估了李 登 辉的“魅力”。另一方面,民 进 党当时挟着前几次大选都有不错成绩的气势而来,但的确是 HIGH过了头, 忘记了民众对“台独”仍没什么信心,大部分都还是想安稳地维持现状。
其实这次选举,从中期之后,大家都已经看得出来李、连这组人马是一定会当选的,只是没人愿意认输。并且,台湾的选举就是这样,就算支持率低,也要搞得气势高昂、热热闹闹的样子。所以不管哪一个阵营的场子,现场一定是一片欢乐,HIGH到最高点的气氛。台湾地区“大选”为什么会选在年底到年初这段时间,我猜想是因为这段时间刚好是职棒休赛期间,天气又冷,所以民众需要一些可以尽情大喊的热情活动宣泄一下。
虽然说民 进 党在当时的支持率已经落后了,但民 进 党的场子依然可说是最好玩的,这可能是因为该党从街头运动起家,办起各种活动来,掌控节奏的能力是一流的。在选前最后一个晚上,民 进 党的场子里,台上主持人及台下群众互相呼应,再加上演讲时不时穿插着背景音乐,最后伴随着候选人出场而达到最高潮,结束后再放个烟火,现场简直就是又 HIGH又热血。整个台北市到处都有“选前之夜”,每一个场子都在比谁能更晚结束,似乎先结束的,在声势上就输人一等。
当晚,每个候选人的场子都结束后,几乎已经十一点了,但民众意犹未尽,一群一群地走在街上逛着。支持民 进 党的群众很热情,自发性地开始“散步”,从市政府广场一路走到“总统府”前,在每个路口都有人摇旗呐喊,一呼百应。如果遇到其他阵营的支持者,倒也不会对骂,就是隔着街互相对喊口号,隔空交火,也是好玩的成分居多。当走到“总统府”前,看到已经是重兵把守,整个府前广场都已经被围住,大家也就自然地散了。经历过那么多次“大选”后我才了解,选举的结果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原来大家喜欢的是那种选举中的狂热,和那份如同办嘉年华会般的感觉,等到选完,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总之这次选举是李 登 辉阵营胜利了,拿到超过半数的选票,总算是为他的“总统”位置立下了“正当”性、“合法”性。
这场选战后,李 登 辉的地位可说是完全确立,得以开始党内中生代的布局。林郝、陈王代表的国民党非主流派自此之后可说是彻底瓦解。而李 登 辉从此也跟民意基础颇高的省长宋楚瑜开始形成对立。
高中补习班与名师的故事
在台湾的高中生,除了每天在学校的课程外,下课之后十之八九都会往补习班跑。说真的,看似很用功,但其实是因为大家都去了补习班,也就跟着去了。补习的内容大部分是数学、英文,也有物理、化学,后来居然也有补习国文的,可说是无所不补。
一些有名的补习班,几乎都是集中在台北车站的市中心附近。台北车站前的“南阳街”,可算是传统补习班聚集的地方,后来以这个地方为中心,附近办起了各式各样考各种证照或是学校的补习班。而高中补习班喜欢在高层大楼里,甚至有些大楼有好几间补习班在里面。有些补习班的大厅装潢之豪华,简直堪比五星级饭店。这些补习班都会用名师来号召,高中生们也喜欢追着名师跑。在这些补习班里,教室之大,动辄可以坐下三四百人,越坐到后面就越看不清楚,所以教室里也装有数台电视。而坐得越靠后面越不容易专心,所以后排座位也很容易变成看他校女生,或者聊天的好地方。
当然,比较有心想读书的人是不会想坐在太后面的,而大家都想上名师的课,所以要在几百个人中划到好位置就显得非常重要。因此就可以看到一种现象,每到一个班又要开课时,许多高中生会在报名划位的前一天就开始彻夜排队,几乎每次这种现象都会上新闻。但事实是,许多高中生也把这种事当做一种乐趣——能够跟同学一起排队,通宵在那边打牌聊天,跟别的学校的女孩瞎扯胡闹,那是多美好的事啊!所以这也是许多人高中生涯的回忆之一。只不过有一年我看新闻,某名师的补习班,排到第一个划位的居然是个菲佣。看来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孩懒得排,叫家里佣人来代排的。
而名师不愧是名师(或者他们会自称为某某科天王),个个都充满了传奇性。首先,这些名师一定都会有个传奇性的故事,比如说台大法律或医学毕业跑来当老师啦!或者在外国留学回来之类的。不管真实性如何,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些名师都是领着超高薪以千万来起跳,补习班的成败,全靠他们的嘴上功夫,学生总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当然了,超高薪的背后是一直在各处上课。有些名师,早上在台北上课,下午就坐着飞机到高雄上课,赶来赶去的几乎没假日。所以你看这些老师,几乎都有同样的特征:脸色稍苍白,声音略沙哑,可能还有些黑眼圈。
教相同科目的名师之间也会有心结存在,常常会在课堂间顺便揶揄其他补教老师,有更直接者,在几百名学生面前就直接开骂了,内容通常不外乎是抄袭授课内容讲义啦!教法错误啦!但是学生们通常会听到更多小道消息,比如说某某名师的徒弟投靠另一名师,或者抢学生之类的。补教界还是有很多高中生所不能理解的黑暗面。
名师有其魅力,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教学方法,不同名师都有不同的教学风格及逻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名师这两个字本身就有催眠性,同样在学校里听都听不懂的问题,一到名师口里,就变得化繁为简,条理清晰而易懂。以教数学的名师来说,肯定有什么速算法或解题口诀之类的。另一方面,名师的口才肯定很好,插科打诨样样都会,常常在授课时穿插一些笑话、内幕消息之类的,讲得天马行空让大家哈哈大笑,很懂得怎么激励同学,让大家用功。学生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些名师——他们可以三个小时讲下来,硬是面不改色,精神焕发,一点儿也没有冷场。但是啦,名师嘴里讲出来的,笑笑就好,十句有九句不能相信。而且,讲出来的笑话还不都是那几个,问了好几个不同届的,听到的内容都差不多。
补习班也是个交朋友的好地方。当时有些学校是纯男校女校,就算男女合校的也几乎都是男女分班,因此,人数众多又是男生女生混在一起的补习班教室,就成为发泄青春的好地方。所以,上课时传纸条这种事从来没有停止过,通常帮忙传纸条时,已经不知道是后面哪一个人传来的了。又或者,发现纸条的收件对象是自己心仪的女生,又会趁人多偷偷把纸条给没收,或者偷换成一张白纸传过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彭婉如命案与刘邦友命案
1996年底至 1997年初这段时间,可能是许多台湾人觉得治安最黑暗的时期。因为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连续发生三起命案,而这三起案子都跟名人有关,分别是:桃园县长刘邦友命案,彭婉如命案及白晓燕命案。而前两件命案,到现在都还没有破。
发生在年底的刘邦友命案,凶手在侵入他家后,将在场九人通通干掉,结果是八死一重伤。这么残忍的手法很显然是职业杀手干的,但是,他惹到谁了呢?当时就盛传是他牵扯有关砂石业弊案,因此遭到仇家杀害。但实情一直弄不清楚,民间也是议论纷纷,因为这是第一次有现任的县长被干掉的事情发生。
唯一的幸存者,在医院里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因脑部严重受创,记忆受损,故未能作证。但是,也有人认为他是故意装傻不讲而已。总之,这件事至今仍是悬案,当初的刘邦友公馆也已改建为警局大楼。
过了九天,在高雄参加民 进 党临时代表大会的民 进 党妇女发展部主任彭婉如,在返回饭店途中失踪,虽然知道计程车司机是犯案对象,但就是找不到这辆车。案情至今也一直没有突破,从而成为悬案。
也许因为彭婉如当时是位名人,又是女性运动的带领人,所以这件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震撼,妇女人身安全也成为社会大众关注的焦点,给了当局许多压力。很快地,《性侵害犯罪防治法》以及一些如“有前科者不能开计程车”之类的规定都公布实施,从没想到一向以拖待变的“立法院”会那么有效率。所以说,若不是这案件,很多管理条例会推迟好几年。只是那时候,只要妈妈或女性朋友稍微晚一点儿回家,心里都会有些不安。
连续发生了两起命案,而且都是名人,因此不免给人治安败坏之感。总之,那时候大家都没想到,在来年不久后,又有一件更惊心动魄的白晓燕命案及其后续,对台湾社会造成的影响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