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乡情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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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槐树

堡子镇在马家塬村以东,距离约五里路,位于塬上的边缘地带。镇西头有一棵古老的槐树,枝叶繁茂,树干五个小伙子都抱不住。夏季树荫如盖,浓密无隙。镇上的人多已习惯在中午、傍晚时分来树下纳凉、聊天。镇保长的公务告示也会贴在这里,只要来到镇上赶集的村民,六成以上都能看到。

在树下,可看到一口大钟醒目地挂在离地丈许高的地方,其直径约一米,生铁铸造,挂在横枝干上,上铸有人名,并标示“清末道光年间”等字样。大钟内悬吊有一棒槌样铁杵,铁杵下有一孔,垂下来一条粗麻绳。平日里这根粗麻绳是没人敢动的,大人们无事敲钟要吃官司,小孩玩耍时敲钟会遭到家长的棍棒毒打。平安无事时,此口大钟就像门神一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大钟内缘有浅浅的发亮的铁坑,在阳光灿烂的时候,铁坑会熠熠闪亮。大钟敲起来时那浑厚的声音,穿透全村,方圆十里都能听到。显然,这里是老百姓常聚的露天议事堂。

在古槐树的旁边是个大的涝池。可以想象,平日这里是多么热闹的地方,既是官府发号施令的公开场所,诸如征粮、派兵役、张榜、贴告示等的最佳宝地,还是土匪袭来时召集村民的“司令官”和“指挥棒”。

堡子镇东西长、南北短,绕过涝池,径直往东望,眼前就有一条宽约三丈余的青石板街道,石板大小不一,棱角分明,略显凹凸,有大块的、小块的、类三角形的、不规则四边形的,错落有致,接头处有小块的石子填补缝隙。走在这样的路上,脚下利落了许多,平日佝偻的身子,也显得挺拔了,个头也似乎比平日高了一些。

街西边是高耸的瓦房,房檐向街道伸出,悬在半空中,整齐摆放的灰黑色瓦片呈脊状延伸到房子最高处,其形状像水管从中央劈下一半放上去一样,上下贯通,活像收集雨水的天然水道。每每下雨、融雪时,水自然从瓦片中央自然流淌,沿着房檐下由雨水冲刷形成的小水坑,顺街道流向村西头的涝池里。

街道两旁的房檐摩肩接踵,一家紧挨着一家,临街的墙有些是石块垒砌到顶的,有些是土坯的,最显不同的是大门和门墩。大门上的油漆各色纷呈,有朱红漆的、黑漆的、黑漆镶上红边的,有的已经被风雨剥蚀和日光照射而出现漆面斑驳的,个别的还是未上漆的,透着木料的本色本香,近处端详还可见到明显的木纹印记。门墩几乎都是石质的,有圆形、方形,大小不一,雕刻的图案有鹿、虎及《西厢记》里的人物造型。门墩的上面,由于人们长期坐磨,显得黝黑发亮,有的表面光如镜面,甚至能照出人影。

夏天来临后,各家大门大开,主人们坐在凉凉的门墩上,享受着凉爽的穿堂风,那个凉快、舒坦劲自是无比惬意。

大门楼两侧耸立的有石墙,有土坯墙。近街道一面悬挂着布的、木质的各色招牌,有米坊、面坊、剃头铺、杂货铺、肉铺、面馆、羊肉泡馍馆、羊毛收购店、银匠铺、铁匠铺……商品琳琅满目,店铺鳞次栉比。街东尽头是骡马牲口交易市场,远远就能闻到牲口的粪臭味。

街道两旁是伸向南北横七竖八的村民宅院,完全没有街面房子的秩序。有的院落是用枣刺枝围起来的,有的用其他树枝围起来,也有的是一半用树枝、一半用土坯围起来,各有千秋,不尽相同。但是各家都有用山上砍来的木条扎起来的栅栏门,门口几乎都拴有一条或大或小,或白或黑,或黑白相间的狗,与主人相伴,看家护院。

还有一条崎岖的泥土路横穿街道中央,宽约一米,南北走向。因长期的踩踏,这条路已经变得十分坚硬,雨水都渗不下去,非常光溜。

在街中央的十字路口,赫然悬挂着镇公所的牌子。大门敞开着,时而可见穿制服的,或穿着考究的对襟衣衫的人员出入。门楼过廊右侧依墙竖立一面大鼓,鼓面中央偏下有一黑色的斑块,着色明显较周围深。看得出,这是周围方圆老百姓有冤屈、纠纷、失窃等事件,在此击鼓、报案、断官司、讨说法的地方。

顺着街中央十字的土路向南约五十米处,远望有一片茂密的柏树林,高低不一。最高处需仰头才可见到树梢,树干高耸,枝叶如盖。有些较小的夹杂在中间,顽强地向上伸展着。看上去,整个柏树林郁郁葱葱,古朴庄严,透出一股静穆之感。

透过柏树斑驳的树干,有一排约两米高的整齐围墙。围墙是用青砖垒砌的,上缘的砖收紧,呈脊状,边缘还扣有瓦片,保护着墙体避免被雨水冲刷。

通体黑色的大门朝南,整座建筑坐北朝南,大门顶端悬挂着镶嵌花边的红底黑字匾牌,正中用行书工整地写着“堡子镇学堂”几个遒劲的大字,落款是“石章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