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繁星点点,秋日的凉风中房梁上的大红灯笼摇曳生姿,忽明忽暗的灯火与远处隐隐传来的人群的醉话呓语使得寨子平添了几分俏皮与活力。
夜已深了,院子里灯火尽息,只留一点微光。杨逍还未睡,他站在圆桌前,桌子上放着一面有着斑驳锈迹的古朴铜镜。此时他紧闭双眼,两手的食指和拇指相接,只见相接之处的指尖有淡淡的光泽流转萦绕,煞是好看。他慢慢睁开眼睛,双手逐渐分离,只见光泽流转不再只局限于指尖,而是不断出现扩散,整个屋子都被流光包围,然后更为耀眼的光泽弥漫在杨逍身体与铜镜之间,终于不再有光泽出现,与此同时的刹那之间铜镜之上的场景切换,斑驳的锈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无比真实的老人身影。
话语自铜镜传出,响起在屋中,但是却不能穿透包裹在墙壁上的灵性光辉,从屋外感受,只是静谧一片中屋里灯火摇曳。“小子,大半夜把我喊醒搞什么?知不知道我的睡眠时间很宝贵的。”
“老东西,别废话,你们万瑶宗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赵楷身负金鳞血脉,所以才要我将他带入大楚?”杨逍开门见山道。
“也不算是,只不过有人求上门来了,我们只是推波助澜借力打力罢了。赵楷的金鳞血脉我们倒是大致算到了,怎么着,看你现在这样子,恐怕是出问题了吧。”老人白发白须,此时回答问题不急不缓,倒是仙风道骨。
但是杨逍却是忍耐不住了,厉声喝斥,也幸好有灵性屏障,否则非要把院里众人吵醒不可。“那你知不知道还有黄雀在后,赵楷血脉已换,如今已是黑铁血脉。”杨逍并不怕告知老人真相,万瑶宗手眼通天,再过不到两年赵楷十岁,血脉便会彻底显现,那时他们也必定会知道血脉被置换的事实。
听了这话,老人反而是陷入了沉默,微皱眉头,然后开口说道:“这倒是出乎意料了,如此手段,到底是何方势力?”
“难道不是你们万瑶宗所为?血脉置换需要精巧古老的法阵和巫术,需要术法强大的巫师以血为饵,只有你们万瑶宗有这份底蕴。”
老人眉头皱的更紧,杨逍说的不无道理。南疆巫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绝迹,如今就算有凤毛麟角的知情者和传承者,那也必然逃不出万瑶宗的视线,大多数的巫师都是加入了万瑶宗。
杨逍看老人神请不似作伪,也就换了下一个问题,他严肃的问道:“你当初来找我之时,是不是就已经将我以及整个墨家都算计在其中了?”
“我们只是将石子扔进海里,至于是千斤巨石还是溪涧小石,不管开始时能激起多大的浪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有着激起千层波涛的可能。但是石子落水,总会有浪花牵绊,做人做事总不可能孑然一身。大奉的两个皇家血脉放在整个天下大势之中,也就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就算到最后血脉的能力彻底显现,再神通无边,也总是有着制衡的办法。”
一场问询,到最后虽然没有善果,但也没有撕破脸皮。
清晨的阳光还是温暖而富有朝气,寨子里的空气总是那么的清新怡人,但是如果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再怎么好的环境都是不能带来好心情的。
赵楷在得知血脉置换的真相之后,虽然没有再做什么疯狂的举动,但是却越来越寡言少语,平时练剑也是更加卖力,仿佛是要把全身的精力挥霍干净,不留一丝空余给其他事情。杨逍三人看着他这副样子,自知过多的开解无用,只能靠他自己打开心结,平时只是与赵楷多多交流,有时候讲一两个笑话,缓解一下他心头的阴霾。
充实的时间过得飞快,一周又过去了,到了杜嫣然与赵楷约定比剑的日子了 。赵楷倒是没有忘记这件事,也没有避战的打算,两周疯狂的练习,总要测试测试结果。
寨子正中的一处比武场地里,平时都是众头领切磋才启用的中心擂台上如今站了两个小孩子,看上去都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倒是都发育的好,个头要比这个年龄段的人高不少。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木剑,此时双方对视,紧握木剑,都是一言不发,目光犀利,火药味颇浓,台下的喽啰和统领们已经开始瞎起哄了。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群孩子,这时正在一个大块头的带领下,大声喊着,“嫣儿姐加油!嫣儿姐加油!”看着大铁锤的无节操的叛变行为,赵楷并没有什么恼怒,反而是颇觉好笑,此时心里不住地摇头,暗叹这个大铁锤平常隐藏得太好,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他这么无赖加不靠谱,没过几天可就忘了他这个一路同行的伙伴。
双方根据规矩,抱拳行礼,在黑面煞星高干这个临时裁判的指挥下,开始了比试。
高干在一旁解说,“好,现在看看咱们出场双方的阵营,赵楷,年仅八岁,习剑刚满两周,但是身体强度远超同龄人,灵巧无比,力大如牛。杜嫣然,年已十岁,习剑两年有余,心狠手辣,凶残无比,行了行了,我们将视线转回战场上。”感受着杜小魔女的犀利目光,高干识趣地闭嘴了。
只见擂台之下,人影攒动,呼喝不停,真可谓是绝世之战才能有的阵仗。擂台之上,两小只剑影翻飞,身形灵巧摆动,偏偏还都是俊逸秀丽的美貌,看的人心旷神怡。
其实在台下众多高手眼里台上的两人耍的很多都是花架子,不过也没人规定不能花里胡哨地比武呀,再说了这两个小孩子还想有多高明的剑术,所以人潮之中还是该起哄地起哄,该叫唤地叫唤。
台上的赵楷没有像当初比拳之时凭借身体强度不断躲闪,而是迎其锋芒真枪真刀地对着干。在赵楷眼中,如今只剩下剑招与剑招,剑势与剑势之间的碰撞,之前两周的学习 中,赵楷对杨逍的教学方法很有疑问,每次他刚刚掌握剑招之形时杨逍便会教他下一招,使得他现在虽然可以用熟很多剑招,但是并没有掌握其中蕴含的真正剑意。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在一次次与杜嫣然交锋之后,他抓到了一种剑意,一种独特的属于自己的剑意,当然只是一股小小的契机。也不是说不能感悟别人的剑意,只是杨逍觉得江湖上烂大街的这些剑招实在没有必要太过用心,只要掌握其形就可以了,至于剑意什么的,要么就是传授自己的绝学,要么就是让赵楷在战斗时凭借独特的身体强度,在与敌人一次次周旋交锋中慢慢摸索。
其实杜嫣然的练剑天赋算是很高了,两年的时间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一条不藏锋芒,直来直去的路。赵楷在每次与她交锋时总能感受到一股勇往直前的锋芒,这便是属于杜嫣然的剑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刚开始时赵楷对每一招之间的切换和互相之间的融合还是很生疏的,但到了现在,基本已经融会贯通,直刺,前劈,横扫,每一记招式都自然顺畅。对面的杜嫣然显然是没料到赵楷这个只学两周剑术的菜鸟能和自己打得难舍难分,不由得暗暗心惊,刚开始还很放松的打斗到现在已经使出了全力。
又过了数十息的时间,铛的一声,赵楷木剑被杜嫣然的一记斜劈震得脱手而去,胜负定了。赵楷满头大汗,双手支着膝盖正大口大口喘气,而杜嫣然虽然好了很多,但也是不断吸气,香汗淋漓。
赵楷看向对面的蛮横女孩,正想也放几句狠话,说些比如今日状态不好,另择吉日再战的话,但是看向对面女子面容,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见阳光照射之下,女孩脸颊绯红一片,鹅蛋脸尖下巴,琼鼻玉唇,眉如远山,一双极有个性的凤目,闪烁着青春骄傲的神光,一袭显然经过尺寸改良适合比武的水仙花裙,却在女孩一呼一吸中将曼妙身姿显露出来。赵楷看的呆了,对面女孩看着突然犯傻的赵楷,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吃人的凶光,赵楷感受到了对面射来的寒光,连忙移开视线,心中大喊,不是吧,不是吧,我在干什么?然后又脑补了扇自己两巴掌的情景,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时地惊叹于对面那个凶残婆娘的逆天颜值。
随着高干大声地说出了获胜者是杜嫣然之后,台下本来还是闹哄哄的一片,突然传出了整齐的打call声,一声声嫣然姐喊的那是震耳欲聋,就连很多观战的小喽啰或者统领们也加入进来,其中一声粗声粗气的嗓音极为刺耳,赵楷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站在一群孩子里的大铁锤,不由得抚住前额,抬头望天,一声长叹。
这一场比武反而使得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赵楷得到了些许放松,主动找杨逍告假,然后自己就随心所欲地在寨子里闲逛了整整一个下午。
夜晚,灯火摇曳,人影凭栏,弯弯的月儿就像鱼饵,钓起了赵楷腹中的百转愁肠。
“喂,你在看什么?”一声悦耳的嗓音传来,赵楷扭头望去,却是那个蛮横的杜嫣然。
“看月亮啊。”他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切,你今天怎么不躲了,打得那么凶?”赵楷没有搭理她。
杜嫣然望了赵楷片刻,嘟囔着小嘴道:“你这人真奇怪。”赵楷还是没有搭理她。
突然杜嫣然拉起了赵楷的手,以不可质疑的语气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楷还没缓过劲来,杜嫣然已经拉着赵楷跑了起来。
“慢点慢点。”赵楷喊道,而身旁女孩只是低低浅笑,眉儿弯弯,煞是好看。
一座阁楼的屋顶,月色如水,星夜如钩,照耀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你也是墨家的人吗?” “算是吧。” “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只是想家了。” “哦,那咱聊点开心的。你怎么那么能躲啊” “....”
小女孩不断地询问着,男孩也由生疏变得热络,不时传出两人低低的浅笑,顺着月光流动,身影被不断拉长,声音也渐渐变低变远,融入了月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