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东境郡战兵将军府,韩瑾坐在椅子上,他年近四十,之前是在蜀地边境当一名四品将军,因为作战勇猛颇有头脑,被上官推荐,映入陛下眼中,这几年江南道悍匪横行,尤以黑角寨占据地利人和为尊,上一任战兵将军因为无能被撤了职,这才换上了他。上任两年的时间里,他不停练兵,与各地衙门磨合,不过没有与黑角寨发生什么大战,都是进行一些小规模的奇袭,用以熟悉地形。
这韩瑾平时以严肃著称,少有人来往,但这时他的面前却站着一名身穿黑衣头戴笠帽的客人
“韩将军准备何时出兵?”客人微微抬头,看向韩瑾,露出了他颧骨处的伤疤。
“本来按照我之前的计划,还需要等其他地方的战兵出手共同剿匪,一番运作可能还要等半年,可是我有些不明白,朝廷之前并未插手我的计划,如今为何派出大内六位高手之一的寒鸦来进行督促。”他直呼对面客人的名字,显然是不满寒鸦在自己的专业上指手画脚。他对于前些天围剿与黑角寨无关的三人却遭遇伏击还耿耿于怀,当时就是听了这寒鸦的吩咐。
“事到如今,大人还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吗?”说出这话,倒是令韩瑾疑惑起来,这几年一直在与黑角寨作斗争的他,还真少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
那斗笠汉子寒鸦开门见山继续说道:“我大奉三皇子赵楷被掳,当时的刺客便是前些天你率兵围剿的三人之一。”
韩瑾猛然地站起身来,他并不是不知皇子被掳之事,只是此事牵扯甚广,背后势力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战兵将军可以搅进去的。此时他听了这话不由心惊,据探子来报那三个搭配奇特江湖人如今已进入黑角寨之中,那么也就是说三皇子很有可能也在其中。
“我已经派出所有的人手四处打探,结果就在今天上午在距黑角寨十几里的一处山谷中发现了三皇子出现过的痕迹。据探子汇报,三皇子画像与那位老人口中的少年完全吻合,按照老人所说,少年就是往黑角寨去了。”寒鸦说出自己的得到的信息。
“有一点说不通,三皇子当时既然是孤身一人,那么为何不去找附近官府,抑或直接来找战兵衙门,难不成他已经受人蛊惑。”
顿时,韩瑾只觉得一抹凶厉的寒光狠狠打在身上,虽然他为将已近十五年,但是战阵冲杀数他在行,遇到大内最强六位高手之一的寒鸦,他还真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自知失言的他连忙是行礼赔罪。
“按照将军如今的布局有多少胜算?”寒鸦直接问道。
韩瑾如实回答:“如果再等几个月,与其他战兵将军联合的话,八成胜算可以有。但是如今就算精巧布局,时机把握得再好也只有六成。黑角寨占据地利,易守难攻,三十六位统领,各个是一方豪杰,麾下悍匪将近七万,按照探子收集的情报,虽然黑角寨管理是较为宽松,但是有着特殊的法门,竟然能让散漫的土匪们每日抽出大量时间训练,这就更难办了。”
寒鸦思索片刻,道:“不能拖了,请韩将军这就制定计划准备出兵,至于联系其他道的战兵,我可以派手下去办。尽量快速,少费时间。”
韩瑾知道再拖也无用,而且涉及皇子,局势复杂也不能再拖了,连忙抱拳正色道:“我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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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角寨方圆二十里的宏伟寨墙里,沟河纵横,水草丛生,数位统领各自率麾下的喽啰们藏匿其中,每日按时练兵,其实黑角寨也并不完全靠劫掠民财度日,寨子里也有家属们负责种田养菜,能够让近七万的悍匪听从众统领的命令,一个靠的是绿林里的名声,另一个就是靠众位统领辛苦经营才能营造出的归属感了。
黑角寨三十六位统领,大统领杜英自不必说,能力和气度皆是非凡,黑面煞星高干虽然看上去粗犷,却是心思细腻武艺高强,身为智囊的锦衣秀才吴传多则是大力促成练兵之事,制造出外松内紧的政策,营造名声和归属感,使得众多绿林强人纷纷投效,除此之外还有玉面郎君夜云端一身轻功出神入化,袖里乾坤张广容则是擅长暗器毒杀,花纹豹史平骑术箭术已近神人,等等等等,每位统领皆是有自己擅长的领域,麾下喽啰经过数年的磨合也是配合默契,可以说如今的黑角寨已进入全盛时期,不可撼动。
赵楷最近除了跟随杨逍练习更深层次的剑法之外,也在闲的时候跟随杜嫣然到处瞎逛,自从那次星夜谈心之后,两人关系算是转好,不再针锋相对了。那古怪的梦境他进入了两次,但都没有实质性进展,按照王琦当日所说,他如果想要破解黑铁恶果,那就要从梦境中的金光下手,但是他毫无头绪,两次梦境里,他甚至连身体都不能完全控制。
杨逍四人还不急着离开黑角寨,毕竟再找到一处这样既可以休养生息又每天自由自在的地方太难了。就在昨天赵楷终于又与龙游娃娃联系上了,按照龙游娃娃所说,当时在赵楷被打晕掳走之后,没多久一个巫师摸样的黑袍人就施以手段将它暂时封印了,所以之后的事情它也不知道了。现在它还寄居在赵楷的窍穴中温养,只是在相熟的四人独处时才偶尔出现。
这些天跟着杜嫣然瞎逛的赵楷也是接触了一些寨子的统领和众多喽啰,与他之前未入寨子时所想的不同,这些人们虽然劫财,但从杜嫣然口中的话语推测,他们并没有做比如杀人放火,掳掠妇女的勾当,只是偶尔合起伙来上上青楼,发泄发泄火气,除此之外,他们竟然还能在每天固定的时间段由各自统领聚集起来练习类似军阵上的砍杀,要知道,悍匪之所以不好剿灭,原因就是他们虽然大多不通阵法但是却是凶悍异常,都上山为寇了自是没有退路,与官兵一对一的厮杀更为凶残。大奉立国之始文武并重,但发展到了现在却是武官更遭人轻视一些,所以这也算是给绿林强盗钻了空子。
要说这寨子里的人有什么缺点,那可能就是在外松内紧的政策下,每日众人在除了练兵和外出任务之外,都是十分放松,三五好友成群结队找事做,这从当出杜嫣然与赵楷比剑之时,台下众人观战的阵仗里就能管中窥豹。当然这个找事做,也是有统领们制定过规矩约束着的,不过也只是杜绝了太过恶劣的行径,成群结队的喽啰们要么就是去擂台上施展施展拳脚,要么就是拿两坛酒配上几碟小菜吹吹牛皮打打秋风。虽然这使得一些喽啰参加不了第二天的练兵,不过统领们并未刻意管束,只是就情节恶劣者加以惩治而已。对赵楷来说,寨子里遇到的统领和喽罗们对他反而很是亲切,时不时开开玩笑,没有恶意。这样的寨子,这样的氛围反而使赵楷觉得土匪们颇为可爱。浓浓的人情味是之前一直身处皇宫大内的赵楷所没有感受过的。
然而,当众人沉浸在寨子里的生机与活力之时,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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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砂岭,树林里几名小喽啰正趴在地上,观察周围的动静,进行必要的警戒任务。一阵沙沙沙的声音传出,几人交换了眼色,一个小喽啰低俯着身子,前去探查,然而下一瞬,一抹血光从他的后颈喷洒出来,其余几人大惊,正想起身,嗖嗖嗖,几个箭矢准确无误的射入了他们的头颅,其余几处暗哨同样是如此干脆地被解决掉了。树林在几次密集而低沉的箭矢攒射声后,只有一连串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仿佛是一条长度惊人的巨蛇在林中穿行。
齐鲁河白马渡口,虽然因为紧靠黑角寨而损失了不少货商,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属于大奉的交通命脉,还是有很多人冒险在这里经商,撑起了这里的繁华商业。但是如今这里兵甲林立,渡口已经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防止传递消息,停靠在岸的货船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威武的五层战船,左右前后共计有六拍竿,船上矛戈列阵,旗帜飘舞,戒备森严,宛如水上堡垒。
中心一艘旗帜尤为特殊的高大战船上,韩瑾站在船头,一身铁甲戎装,此刻正与旁边仍是一袭黑衣头戴斗笠的寒鸦低声交谈。
“黑角寨东边铁砂岭的三万精兵与我们这里的两万登莱水军是这次进攻的主力,黑角寨西边横跨齐鲁河的细水一带,这几年他们的几位水上统领经营很是用心,虽然没有与登莱水军相比的战船,但是胜在那里芦苇丛生,熟悉地形,利于小型船只行驶,不可强攻,我安排了数万甲士于岸上陈列伏兵,再加上抽调过去的一些水军,利用小型战船不断骚扰,可以对峙一段时间,而南边虽然围城必阙,但也需要有人设置防线,我们兵力不足,只能靠广陵道了。”说完,他望向寒鸦。
“我已经派人携带陛下所赐的暂调兵符与圣旨,前往知会广陵道与安宁道战兵将军,之后会以最快的速度驰援这里的战场,同时按照计划设置防线。”
韩瑾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叹,这次准备实在是太仓促了,按照计划,本来要在彻底围剿之前,至少要与黑角寨发生一场大战用以见血练兵,但是此时战兵们只是经历过数次小规模作战,熟悉了大致的地形,很多士兵连实战都没有经历过,就更别觉得他们会对黑角寨的实力有什么正确的判断,这样的进兵,实在太冒失了。可是皇子还在黑角寨里,时间不等人,既已出征便无后退的余地。
他手臂前挥,大声喝道:“出发!”命令被一层一层的传递下去,数十艘威武战船奔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