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又持续了一会才终于停止。
突然我感觉漆黑一片的眼前有了光明,抬头顺着光亮看去,正是陆俊放大的俊颜。
陆俊的俊同沈一的不同,他的俊是温和如玉的,既散发着光芒,又不遮掩别人的光芒。
陆俊的眼睛是大大的,双眼皮更是衬得眼睛更加迷人,眼下的卧蝉也给双眼加了不少的分数,一对剑眉底下便埋藏着这样一副美景。
鼻梁也是高高的,与沈一的不同,他是有驼峰的鼻梁,驼峰的弧度很小,反而显得鼻子更加的硬挺。
他的唇是薄的,比鼻翼略微宽出一些,五官极具柔和的美感。
他弯下腰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还在同他赌气,冲他翻了个白眼,欲把桌帘盖下去。
桌帘在他手中攥着,我一时拿不出来,只好又负气的爬了出来,坐在最近的椅子上,面向着二人。
陆俊见状,直起身靠坐在椅子上,老神在上的抱着胳膊,看向我调笑的问道:“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自己家的人跟在屁股后面追?”
不提还好,一提我瞬间觉得有些悲切,不知要从何说起。
越想越悲愤,越想越委屈,抽抽啼啼的哭了起来,“我爸爸……要娶别人……了,他……不要我了。”
这句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是抛妻弃子,至少沈一是这么认为的。
他向着陆俊礼貌的点了点头示意,陆俊无所谓的挑了挑眉。
得到了陆俊的首肯,沈一开口问道:“刚刚那些找你的人是你爸爸派来的?”
我点了点头,抽噎道:“他们被派来…人…抓我回去……结……婚……。”
我哭的断断续续,说出的话也不成章法。
沈一目光带着些许怜悯的看着我,仿佛我遭受到了天大的迫害。
这悲怜的目光使我一时更加悲切,以为他是同情我有了后妈,像是找到知音一般,哭的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我未曾受过什么委屈,却也不知道为何哭的如此伤心。
我如同婴儿般,仿佛哭泣变成了本能,又如同任性的孩提般,奋力的哭着泄愤。
至于宣泄的是什么。是幼年的委屈,还是对父亲的埋怨,我也说不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从未怨恨过父亲。
泪水一滴连着一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在我裙间汇成深色的干涸河水。
我抽噎的哭着,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仿佛一口气提上不来便要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陆俊像是被吓到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蹲下身握住我的手,脸上充满了慌乱。
我坏心眼的想报他刚刚嘲笑我的仇,抽出手拽着他的衣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
一向洁癖爱干净的他,第一次没有发脾气,只是顺着我由着我,任我放肆,任我胡作非为。
他的手微微颤抖,手心里也出了些汗,但还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传递着什么力量。
只是我那时并未太理会,我的目光一直分出一缕来注视着沈一。
沈一的动作倒是吓了我一跳,吓得我忘记了哭泣,吓得我一个抽噎呛住嗓子,奋力的咳了起来。
他站起来抽着纸巾,朝着我走过来递着纸巾,我呆愣的没有接住。
他也不强求,体贴的蹲下,温柔又耐心的替我擦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他的另一只手放在我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帮我顺气,动作十分轻柔,竟让我在这个动作上感受到“母爱”,至少那时我是这么定义的。
我未曾见过沈一如此一面,在我阅历不多却又自认为懂的人性的世界中,沈一一直是一个慢热的绅士。
在节目中,他并不多言,只是偶尔被问道问题时,绞尽脑汁的说着体面的话。
他是木纳的,能成为艺人的女子多多少少有着令自己沾沾自喜的美貌。
他从不注重她们外表,从不主动与她们聊天,更不曾有过多余的肢体接触。
哪怕是舞蹈时不可避免的触碰,他也是极为小心翼翼的,大多数都是借位或者虚晃的隔空碰触着。
就这样一个人,被我定义为不懂怜香惜玉的绅士。
如今他正满目柔和的替我擦着眼泪,怎能让我不惊恐?又怎能让我不迷恋?
我有些不知所措,瞪大眼睛看着沈一。
他的视线也注视着我,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目光中,从他瞳仁的反射中,轻而易举的看到了我眼中的迷乱。
他也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笑了笑,抽了些纸巾递在我手中,然后儒雅的起了身站立在我眼前。
他的那一笑化解了我的慌乱,收笑起身的那一刻也惹得我一阵惋惜。
我惋惜着他此等的温柔,我竟没有反应过来珍惜,惋惜着与我不可再得的他的温柔。
我拿着纸巾胡乱的在脸上擦着,在他们安慰的姿态下,不久后平复了情绪。
陆俊抽出时间看着衣服上的污秽,皱着眉。
那时我以为是嫌恶,我甚至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到:是我也会嫌弃自己。心里对他升起了一些小小的愧疚。
直至后来我才懂了那眼中的疼惜。
陆俊叹了口气问道:“你出走…门…出门带钱了么?”
我一时瞪大了眼睛泛着傻态,心里埋怨着自己出逃的急促,懊悔的拍了拍脑袋。
他瞟了我一眼便知晓了答案,视线上上下下仔细的在我身上扫过。
白色的连衣长裙连一个衣兜都没有,嫌弃麻烦没有带的背包,和露着脚趾的拖鞋,无不显示着我的一贫如洗。
他又叹了口气,用着长辈常挂在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问道:“那你带什么了?”
我低头看着空空的两只手,翻了全身上下,也就带了着一套衣服而已。
我咬了咬牙喏喏道:“我只带了……这一身衣服。”
他颇为无奈的摇着头狠狠的叹了口气,又接着问道:“你住处找好了么?”
我再次傻了眼,心道不愧是知已,一针一针直扎在我的痛处,一针比一针痛。
委屈的我又想哭了,唯一的一个朋友也如此的伤害我心。
略有些自暴自弃的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没错,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是我所不熟悉的,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我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吃着路人扔的垃圾,睡在马路上天为被地为床的狼狈模样便幻想在我面前。
我摇了摇头,不敢在胡思乱想,半晌才想起陆俊的问题,又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找过住处。”
陆俊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一副嘲笑我无用的表情。
随即又转了转眼睛,开口邀请我去他家居住,说完拿起车钥匙起身欲拉着我离开。
在我鄙夷目光之下,他才察觉不妥,我与他家相为邻里,去他家居住,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刚刚就抓回去实在一些。
陆俊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仿佛空中的气体也觉得为难,强大的为难之压使房间陷入迥异的沉默之中。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沈一低沉的询问,“你要是实在没有地方住,可以先上我家住一段时间吧”
我闻言一时喜不自胜,如捣蒜般的点着头,笑的呲牙咧嘴的。
沈一也似乎被我的笑容感染,也明媚的笑着。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明媚来形容沈一的笑,但这是我脑中唯一能秉现出的形容词。
我并未看向陆俊的反应,那时我的世界满眼都是我的男孩——沈一。
解决了住处的问题,偏又如此的甚得我意,一时喜不自胜。
一桌品相极好的菜也令人食欲大动,就着手中的纸擦了擦手,抓起大虾便剥着吃了起来。
这些平日里我并不爱吃的食物,如今也变得如此可口
我猜想此时的反常正与爱情有关,百度资料上字体方方正正写到,沈一是喜欢吃虾和粉的。
我旁若无人的吃着,吃相有些不好看,像是小孩执着于自己的玩具,固执的吃着大虾。
我的指甲很长,其实和那些真正的长指甲比起来算不上什么,但至少影响了我剥虾。
用牙把偏长的指甲嗑了一个口子,指甲扣着方才的口,一点点的向外扣着。
摸了摸变短的指甲,沟壑不平的感觉让我皱了皱眉,反复的扣着不平的指甲,直到它摸起来有了些光滑的模样,心里觉得舒服了一些。
沈一的手在裤子的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翻出钥匙中一个迷你的指甲刀递给了我。
我有些困惑,困惑着他是否一直在注视着我。
然则他好像误解了我的困惑,走过来牵起我还在扣着指甲的手,仔仔细细的替我剪着指甲。
我低头看着这个认真的大男孩,灯光下,他的影子投射在我的脸上,如同恋人般与我耳鬓厮磨着。
我是喜欢这种感觉的,仿佛我们是致密的爱人,他的一切都与他我有关。
他自顾自的剪着指甲,没有同我说话,我也未曾同他搭讪。
他脸上的表情是工作时的严谨,我想我的表情大抵是花痴的吧,我不知道,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心里传来的暖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