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看着那具已经变得冰凉的尸体,眼中也有点点泪光闪过。
他抿着嘴,抿嘴的动作拉长了脸部的轮廓,显得下巴更加的尖锐了,同时也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的手死死的把着乔嘉瑶,他的表情是用力绷着的,像是橡皮筋被拉到了极致,随时都有绷不住裂开来的风险。
乔嘉瑶还拼命的向乔纳安处挣扎着,双手直直的伸在空中,企图抓住推车。
护士见状忙推着乔纳安走到停尸房去,推车越来越远,乔嘉瑶也越来越奔溃。
“爸爸。”
整个医院都能听到这一声用尽全力的呐喊,声音尖而又粗狂。
“你们放开我爸爸,我爸爸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由于沈一的阻拦,她的身体不能前进半分,她无力的摊在地上,也由于沈一的搀扶,双腿向一个方向弯曲着,像是毛绒玩具中的火烈鸟的双腿。
如若把她悬空抱起来晃一晃,她的双腿也会随着你的前后摆动而摆动。
“你放开我,我要找我爸爸。”乔嘉瑶转过身拼命的捶打着沈一,她的五官全部皱在一起,只有嘴巴是张大的。
眼泪和鼻涕混在乔嘉瑶的脸上,此刻却没人嫌弃她的脏,大家都用一种心疼和惋惜的目光看着他。
沈一一言不发的任由她打着,任由她发泄着,只是抓着她手的力道减轻了,保持着能控制住她却又能让她发泄的力度。
“我要爸爸。”她边打边哭喊着,“我想要爸爸活着,我想要爸爸。”
沈一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出声安慰,大抵是自己慌了神不知如何安慰,又或者觉得说什么都那么苍白无。
一切的言语在已经发生了的事实上都不足以景上添花,也不足以雪中送炭。
乔嘉瑶停止了捶打沈一的拳头,突然用手搂着沈一的脖子上大哭着,“我没有爸爸了。”
“我的爸爸走了,他不能再疼我了。”
她说的时候还带着吸鼻涕的声音。
“没关系,你还有我。”沈一的声音哑哑的,微微颤抖的,却又是坚定的语气。
乔嘉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要爸爸,你让我爸爸回来。”
沈一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一路目送着护士所推的车子。
推车已经停进了停尸房去,护士们也返了回来,沈一松开抓住乔嘉瑶的手。
乔嘉瑶依旧趴在沈一的怀里,说是趴,不如用挂这个字贴切。
沈一的身高高出她太多,她的头才在沈一肩膀的位置,她的双腿悬挂在空中,像树袋熊一样。
如果不是乔嘉瑶挂在她脖子上的手牢牢的锁住了她的位置,她可能从沈一的身上滑落下去。
沈一松开她的手有些无处可放,双手悬空放在她的后背上,贴了好几次都没有贴上她的后背,索性直直的垂下手臂,像是脱臼了一般。
他的身体也是直挺挺的,像是硬撑起来的挺直,又像是不会弯曲的木乃伊,总之,直的不太自然,直的过于别扭。
在医院里死了人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周围人看了一会热闹,摇着头说着惋惜的话语,便自发的离开了,只是离开的时候主动空出一块地方,留给他们。
我被路过身旁的路人撞了一下,才把目光从他们的身上离开片刻。
那人转过头连连的说着对不起,就连脸上也挂着浓浓的歉意。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他又双手合十上下晃了几下才转身离开。陆俊站在了我的身后,把手伸出来,虚空放在我的肩膀两侧,用身体做出一个隔离圈,把我放在安全的区域里,做出保护者的姿态。
我的目光一直盯在那个空旷的只剩两个人的地方。
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什么感觉都有,却又说不上来具体都有什么感觉,心里好像有十种情绪,不知道怎么诉说,只能自己慢慢体会着。
倘若我没看到那个视频的话,可能我的感情就不会那么复杂吧,便可以用词语来形容一下吧。
那种感觉太过于诡异,类似于一个蓄意杀人的凶手想要自己杀的人活过来。
为什么会认定她是凶手呢,我也说不清楚,那是看完视频在接着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吧。
乔嘉瑶脸上的悲伤是那么的真切,应该不是演出来的吧,如若是的话,那她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我的判断错了,是我误会了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不得不承认,我内心的答案竟然更偏向于我错了,那样她还是沈一爱着的那个女孩,那样沈一对她的爱也不算是不值得。
“是我们想错了么?”我开口问道。
陆俊看着眼前的场景,“对和错,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们离开吧。”
我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手中的拳头握起,微长的指甲扣着掌心那最细嫩的肉,用疼痛提醒我收回目光。
可目光就好像黏在了他们身上一般,怎么移都移不开,像是摄像机中的自动对焦功能,一直对着他们两个人。
周围足够空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足够的清晰。
我接着用力的攥着拳,我能想象到张开手时,手心被指甲印出的四个月牙,它的中心像里凹陷的,外面的皮肤粉粉的。
都说是十指连心,伤了的手指同意直接传递到心脏,沈一如今便像是我受了伤的手指,牵连的我心脏生疼。
我能感觉到沈一内心中的悲痛,却又不知道他是替谁悲痛呢?
是乔嘉瑶还是乔纳安呢?
乔嘉瑶哭声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沙哑了,像是伤到了喉咙所发出的那种呜呜声。
直到最后我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只能看着她挂在沈一的身上的背影。
沈一在她耳边呢喃着什么我也听不太真切,但也能想象出那种温声细语的安慰,轻轻的吐出在她的耳边,安慰她伤痛的内心。
我转过视线逼迫自己下着狠心,“我们走吧。”
我同陆俊一前一后的慢慢像他逼近着,我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目光直视前方,不在飘忽在他的身上。
从他们身旁路过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喘,眼睛像是不会转动一般,盯在那处便是那处,只要不落在他们的身上。
“别哭了,伯父一定不想让你难过的。”
从他们身边路过时,沈一便说着这句话,如同我想象的一辙,是那温声细语的安慰,还夹杂着关怀。
眼睛都不敢眨,我屏着呼吸装作没看到一般,同他们擦肩而过。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看见了我,如若看见了我,定然也知道我看到了他们,那么我装作漠视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若他们没看到我,那我装作漠视又是为了什么呢?
毫无意义的动作,装与不装的差别不大,我只期盼他没有看到我,如若看到了我的漠视,只会让两个人之间更加的尴尬。
从他的身边路过,我用着极快的步伐,小时候参加的竞走比赛也没有此时走的快速。
离他们的距离足够远,远到我确定他们不会再看到我,才松下了一口气。
我们走在医院的门口,一辆车开过来停在我们面前,陆俊走上前打开了后车门,拉着我走了进去。
他对我说道:“我们先回家。”
脑子里混浆浆的,像是盖房子和的水泥一般。
有什么东西在思绪里一闪而过,仿佛短暂的开了窍,时间一过,抓住的东西也溜走了。
不在去想那些事情,太过于疼痛,也捋不清事实。
我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陆俊又说了一遍,“我们想回家。”
“家?”
“嗯,回家。”
家这个字在我的印象中,不是我的家,也不是爸爸的家,而是沈一的家。
封闭的思想让我有些混沌,以为是要回沈一的家。
下车的地方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印入眼帘的不是中间的平坦小路,而是路左右两边种着红艳艳的虞美人。
它开的花朵很大,每一半叶子都很大,是那种艳丽又不觉得俗气的红色。
中间的花蕊也足够的大,不似其他花一般难以寻找,它的花蕊只要一搭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虞美人这个品种的话十分美丽,却也十分的罕见。
说他罕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对环境的要求太过于高,恰恰相反,她是很好种植培育的。
它罕见的原因是它属于罂粟科植物,长的同罂粟过于的想象,警察总会把两者认混,给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很少有人去种植了,哪怕它足够的美艳。
再美艳的事物,当它总带来麻烦的时候,大家便会心照不宣的远离它。
我跟在陆俊的身旁,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房,房体被葡萄藤缠绕着着。
红色和绿色一项是绝配的,入门的红配上眼前的绿,给人一种不突兀的美感。
这个房子有些特别,从葡萄藤的缝隙中看去,它的墙体都铺上了长方形的白色砖块,砖块有些厚实,它的厚度是中间后两边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