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付完钱后，带她回到车里。
拥挤狭小的空间内，顾衡扯着嘴角说：“送你回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作为上次没送你的补偿。”
“……”江棠的嘴角抽了抽，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于小心眼。
天空泛起一片橙黄，所有的景象都镀了层金。车开出去五分钟，路过了一家药店，顾衡将车停在路边。
“稍等一下。”他说。然后推门而出，走向药店。
不久，他拿着两瓶水和一个购物袋回来。
“喝水吗？”他将手中的一瓶水递给她，又将塑料袋随意掷到后座。
江棠双手握着矿泉水，余光瞥见塑料袋里露出的一个小角。眼熟的配色，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胃药的包装盒。
顾衡没说什么，继续发动车子。
热闹的街道，灯火一盏盏亮起。车匀速的行驶在道路上。
看着与来时没有变化的路段，江棠困惑地扭头瞅顾衡。
他怎么不问自己住哪？
难道……
果然，预感灵验了。
车子又一次稳稳的停在寝室门口。
“……”江棠竭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回想起上一次的争吵，她虽然说了自己不是他的学生。但这句话并没有表述清楚。
所以，他理解的是——自己不是他们专业的学生。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江棠还是选择了闭嘴。
“谢谢老师。”她说。
***
隔天下午，江棠赶在顾衡下课到达T大。
天气是反常的阴天，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整个世界变为灰蒙蒙的一片。江棠尤其喜欢这种天气，浑身透着清爽凉快。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顾衡上课的教室。
门关得紧紧的，从玻璃望进去能看见顾衡不苟言笑的侧脸。和昨天的他判若两人。江棠就这么盯了一会儿，走向后门，弯腰钻了进去。
教室是阶梯教室，后面有着长长的楼梯。最后一排靠近走廊的位置还有几个空位，江棠趁着顾衡低头看电脑，冲上前去。
待她若无其事的坐好，掀眸看向讲台，却无预兆的对上了顾衡饶有兴致的视线。
“……”江棠面不改色的收回目光。
教室内环绕着顾衡不紧不慢的声音，江棠从包里抽出资料，俯下身去。趁着还没下课赶紧再多背几遍。
昨天晚上回到家，留给她背书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幸好内容不多，否则她能立马跟顾衡翻脸。
她刚背完一遍，下课时间就到了。座位上的人纷纷站起，有一部分往讲台的方向挤去。
江棠见怪不怪的撑着脑袋，心无旁骛地继续背。
不知过了多久，两只修长分明的指节在她的桌面上敲了敲。江棠循声看去，顾衡站在她身边，整个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所幸接下来没课，顾衡在她前面坐下来：“背完了？”
不同于上课时一板一眼、毫无起伏的声调，跟她说话时，他的尾音总是扬着。总让她产生被调戏的错觉。
江棠默了默，问道：“我还可以再争取一下吗？”
“不可以。”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江棠用力得将书‘啪’地合上，一只手推向前去。
顾衡接过，也不打开，漫不经心道：“直接背。”
“……”江棠内心消化了一些脏话，认命地从头开始背。
其实按照顺序来背反而更轻松一些，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整个页面的样子。垂着眼，努力看清记忆里页面上的细节，就跟读出来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棠吃力地背完最后一个小节。
“怎么样？”江棠抬起下巴，挑衅地看向顾衡。
顾衡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可以。”
瞧着他的神情，似乎是真的满意。江棠自信心膨胀：“小意思。”
隔着一张桌子，她看见顾衡的眉梢清晰地挑了下。
一阵不安感袭来，千钧一发之际，江棠说：“我开玩笑的。”
“……”顾衡抿唇。
还挺会见风使舵。
他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像是随口问道：“后面的看过吗？”
“……”江棠咽了咽口水，有丝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让我背了吧？”
害怕顾衡下一秒接个‘会’，她连忙说道：“昨天说好的，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顾衡唇角抽了一下，以手支颐：“我只是问问。”
“哦……”江棠面露尴尬，“我还没来得及看。”
“这样啊。”他慢吞吞说道，低头看了下时间，“那去我办公室看吧，刚好我可以给你辅导。”
江棠：？
沉默几秒后。
江棠：“哦。”
挣扎了一番，她发现，她其实还挺想去的。
***
这次去办公室，江棠明显地发现了一个变化——顾衡旁边那个女老师的办公桌居然空了。
看着整洁如新的桌子，她瞥了瞥没什么反应的顾衡，又觉得也没有要问的必要。
不过这让她想起了上次在男寝门口看到的场景。
当时他和那女老师并排站着，好像在看他们这边。她心急火燎地给他发了消息，但却没有收到回复。
江棠坐在顾衡对面，两人共用着他的办公桌。桌的宽度不大，资料本摆放在她这头有时顶端会碰到顾衡那侧看的书本。
室内还有几个空的桌子，分开坐其实更方便，但是他们俩谁也没先开这个口。
实际上，江棠正满心纠结着之前的事。她还惦记着那次他不回消息，以及之后在酒吧相遇时冷淡的态度。那次事件过后，顾衡就成了现在这模样。江棠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进。
眼前的知识点怎么都看不进去，江棠狠狠心。状若不经意问道：“左边的桌子怎么空了？”
闻言，顾衡撩了下眼皮，视线扫了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清楚。”
“……”江棠也没抱什么期待。
不过她问这话不是重点，主要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题。
“对了。”江棠手中的笔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我上次好像在底下看见你了。”
顾衡神色淡淡：“什么时候？”
“上周吧。”
“你看错了。”顾衡挪开视线，接着看起了桌上的材料。
“……”江棠对着顾衡的头发翻了个大白眼。
看错了才怪！她明明还给他发了消息。
不过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不想多说。实在是太过敷衍。
江棠唇线拉直，心里闷闷的。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本来在专心致志看着眼前纸张的顾衡，似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他莫名地抬起头，对上正对面一张艴然不悦的脸。
这小姑娘居然在生闷气。
他的眼里划过一丝愕然，接着，眉目间漫开懒散的笑意。
“我想起来了。”他蓦然开口。
江棠动了动唇：“什么？”
“那个老师。”
江棠露出困惑的表情，显然是没理解他在讲什么。
“我才想起来这张桌子原来坐着一个老师。”顾衡侧头看了看空的桌子，语气不咸不淡，“不过，我不记得她的名字。”
他转回头：“你认识？”
江棠稍愣，呆呆地回答：“……不认识。”
说完，有些不敢和他对视似的，将头埋下：“你别吵我背书。”
顾衡挑挑眉，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发红的耳朵上。
***
走出三楼办公室已经是傍晚了。
教学楼距离女生寝室不过几分钟距离，走之前顾衡装模作样问她：“需要我送你吗？”
“……”江棠语气生硬，“不用。”
“不会生气吗？”他靠坐着，眼神里充满兴味。
江棠额角跳了跳，像从牙缝中挤出回答：“不会。”
“那就好。”
江棠觉得，顾衡最近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脑海中冒出他张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样子，简直符合至极。
等走出了办公室，江棠不甘心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将顾衡的备注改成了“老狐狸”。
这下，她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空，透过树叶的缝隙，将橘红的光影斑驳洒在地面上。学生们肩并着肩，或笑或闹地向前走着。
江棠顺着人流向操场走去。
这会儿顾衡也准备走，暂时不方便打车。操场上嬉笑声夹杂着吉他声传入耳边，趁着这点空闲，江棠就当散散步。
还没完全入夜，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热热闹闹的。
江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混入人群，猛地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前方不远处，那又高又瘦，一头杂乱的黑发，侧过脸时露出的耳钉。分明就是她那个讨厌的弟弟——江薛。
他双手插兜，整个人透出一股懒散劲，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会低下头，好像在听别人说话。
江棠目光顺着他低头的方向看过去。
就在他身侧，有个矮他一个头的女生。身姿妙曼，一头棕色的卷发垂到腰间，从背影就能看出是个美女。
江棠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发出啧啧的声音。
怎么这么眼熟呢……
鬼使神差的，江棠脑中冒出一个人名。
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恰好女生扭头跟江薛说话，露出那精致漂亮的侧脸。
“——苏霖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