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角的某个咖啡馆内。
最里面的一桌坐着三个样貌不俗的男女,桌上三杯咖啡自从服务员端过来就没有动过。互相干瞪着眼,气氛凝重。
苏霖霖终于忍不住开口:“棠棠,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种开场白,听起来就十分的狗血。江棠环着手臂,面无表情。
她直截了当,也不绕弯子:“你们两好上了?”
语毕,苏霖霖表情逐渐僵硬。江薛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没有!”苏霖霖说,“我们只是……恰巧偶遇。”
空气凝固一瞬。
江棠:“……”
江薛:“……”
谁也没把她的话当真,江棠:“什么时候的事?”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像是早恋被班主任抓到的高中生,苏霖霖缩着肩膀,有些无所适从,手上紧张地抓着衣服下摆。
江薛不耐烦地打断:“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好似没有骨头般靠着椅子,表情显然是没把现在的事态当做一回事。对于他来说,这顶多就是挨一顿骂就可以解决的。
江棠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出去。”
江薛:?
“怎么还单独审问?”江薛囔囔起来。
江棠没吭声,根本懒得理他。
苏霖霖瞅了瞅她的脸色,对江薛说:“你快出去。”
“……”江薛噎了噎,没好气地起身,走出咖啡馆。但没走远,坐在门口摆放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这边的方向。
角落的座位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一分一秒变得格外漫长。
苏霖霖小心翼翼地出声:“棠棠,你别生气。”
江棠还是那副表情——眉头微蹙,眼神隐晦不明。
苏霖霖说的没错。
她在生气,非常的生气。
倒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明显不普通的交往。而是因为,作为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两个人,发生这种事,他们之间却没有一个人知会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撞见他们背着自己约会的场景,漫天的落寞向她涌来。那种心情就如同他们自行形成了一个新的圈子,但唯独将她排挤在圈外。
她与苏霖霖的关系从高中好到现在,几乎没有事会互相瞒着。
作为好友,如果其中一方跟双方之外的另一个人关系好了一起来,那剩下的一方肯定会感到不适、伤心,甚至愤恨。
不可否认,比较起江薛,江棠其实更气苏霖霖。
江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苏霖霖低下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记忆回到那天江薛带她吃饭,没有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个人居然能静下来好好聊天。刚开始聊天的话题围绕着江棠展开,但慢慢地,就开始聊到他们自己。之前的乌龙也不过沦为笑谈,她发现,江薛这个人其实不难相处。甚至可以说,很对她的胃口。
等到买单的时候,老板走过来,把他们误认为是情侣。老板说:“你们看起来真般配。”
也不是什么露骨的话,苏霖霖却莫名把脸给听红了。
江薛瞥见,挠了挠头,安静地买了单,居然也没多解释。
有时感情真奇怪,朝夕相处掏心掏肺换不来心上人的侧目,有些人什么也不做,轻而易举就能将人心俘获。
苏霖霖倏地恼羞成怒,气冲冲的抬起脚步就走。
“诶,你去哪?”
“回家!”
想了想,又觉得这么乖乖回答失了面子,于是远远地吼了声。
“要你管!”
身后江薛的笑肆意又动听。苏霖霖听得面红耳赤,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那次过后,江薛曾多次主动约她出来玩。却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像只无头苍蝇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乱撞,不肯停下,努力的逃避着身后看不清模样的猛兽。
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
大约是怕什么来什么,某次她躺在床上,收到了江薛的信息。
江薛:你在躲什么?
寂静的房间内,她愣愣地盯着手机,耳边清晰地听到自己猛地加速的心跳。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的事实,被江薛轻而易举地点破开来。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好像已经制止不住了。
咖啡馆的音乐舒缓悠扬。
苏霖霖认真地看着江棠:“我和江薛只是朋友关系,你要是介意,我以后不会再见他。”
江棠扯了扯唇角,觉得自己像极了狗血连续剧里拆散男女主的坏婆婆。
不得不承认,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心里还蛮膈应的。但冷静思考几分钟,两人年纪相当、条件相当,就连身份上都没什么不可以的。
“苏苏。”江棠说,“我不介意你和江薛的关系。”
——“但我非常介意,这件事你们没有人告诉我。”
——“我在想,是不是等到你们真正在一起了,我还被蒙在鼓里。”
江棠只是目光静静地看着她,一口气说完闷在心里的话。
她起身,拿起包:“我先走了。”
不等苏霖霖有所反应,江棠像是再也待不下去,推开门,理也不理站起来的江薛,直径走出小吃街。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校道来来往往的人群欢笑声刺耳又明亮。
江棠突然觉得有些累。
她心里明白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但就是控制不住复杂烦闷的情绪。如果他们俩换个对象,向她隐瞒自己的情感生活,她也未必会这么难受。
不想回家,江棠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校园内。
路过图书馆时,前方有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以她为目标走来。
江棠瞥见,不自觉停下了步伐。
身影走进路灯的照射下,俊秀帅气的脸庞显现出来。
许辰乐抱着一摞书,笑着问:“你怎么在这里?”
“有些事。”江棠看了一眼他的说,“刚从图书馆出来吗?”
许辰乐:“嗯,快考试了。”
江棠蓦地想起顾衡之前给她出的考卷。一时沉浸在回忆里,忘记接话。
“姐姐。”许辰乐打断。
“嗯?”
“我陪你走走吧。”
江棠稍愣,然后笑了笑:“好。”
图书馆往外走位置偏僻,人都少了起来。道路旁的草坪里传出蟋蟀的叫声,为气氛平添了几分静谧。
许辰乐走在外侧,侧过头看她:“姐姐心情不好?”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棠闷闷地‘嗯’了一声。话音刚落,又怕会影响到他,开口道:“抱歉抱歉,你不用在意我。”
“要是能不在意就好了。”他像是喃喃自语,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什么?”江棠没听清。
“没什么。”许辰乐说,“姐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脚步加快,往更为人迹罕至的学校角落走去。江棠涌起一阵好奇,跟随着他的背影,一同走了过去。
T大的面积不大,主要的教学设施都集中在南边。而与之相反的北面,却是一栋栋摇摇欲坠的建筑,呈现出破烂不堪的景象。
绕过生锈的铁栅栏,再往里走,有一栋破旧的老楼危危地立在其中。墙上早已发黄发黑,给人感觉潮湿又阴暗。
许辰乐走上楼,扭头看着不敢挪动脚步的江棠,伸出手:“别怕,我带你去看有意思的东西。”
江棠犹豫了几秒钟,接着抬脚向上走,没有去牵许辰乐递过来的手。
“没事,我不怕。”
他面色如常的收回手,继续往上走。
两人走到最高的一层,面前挡着一闪铁锈斑斑的门。
许辰乐不费一丝力气地推开,外面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平台。没有栏杆,地面上乱糟糟的。
“上来。”他说。
江棠跟上前去,随着视野的升高,眼前的景象渐渐浮现出来。
登高望远。他们此刻站在这片建筑群的最高处,能俯视半个T大。远处的教学楼和图书馆的灯光形态各异,像在黑色帷幕上缀着点点星光。它们互相交错,形成一条星光璀璨的银河,烘托出一个宁静又平和的夜晚。
温和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树枝的清香,吹走了所有的不愉悦。
望着这幅场景,江棠的心莫名沉静了下来。
许辰乐站在一旁没出声打扰她。
“真美。”江棠温声道。
她的面容柔和下来,眼里透着澄澈的笑意。
江棠偏过头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许辰乐:“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在高处呆着。”
他接着说:“有次恰巧看见了这栋楼,就想上来试试,没想到效果很不错。”
周围很安静。
许辰乐问她:“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说,“谢谢你。”
她的神色真挚又诚恳,像是他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你以后要是心情不好,就来找我吧。”许辰乐说,“我们可以一起上来吹吹风。”
男孩的声音清亮温柔,乌黑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睫毛微微颤着,仿佛有些紧张却又不肯退让。
江棠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之后的时间,谁也没再出声。沉默在这个空旷的平台上蔓延。
直到离开之前,江棠才开口说了一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