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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东方不败

三阳魁首冲天起,六合门人命抛江,好一颗头颅,血染狰狞,皮消瘦骨,叹一江碧波,飘红带紫,埋葬无名。

滚滚浊流里闪烁一条阴影,奔出水面,径把洪门达魁首拿在手中,桀桀怪笑,伸出舌头去舔抵滴落的热血。

其行怪状,模样更不堪入目,只见:头上鲜少毛发,恍如鸡蛋生霉,身着厚片佩甲,真似千年王八,五指并拢成蹼,形类河鱼海鲜,两眼摘出框外,活脱红虾紫蟹。

他深潜水底数个时辰,也不需上来换气,为的只是等洪门达下水,骤从水下阴他一着,取他性命。

这般怪模怪样,鬼怖行为,丝毫没有人形,就说是水鬼也无碍。他舔净腥血,怪笑道:“半藏君,我救了你一命,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服部半藏道:“你知道他根本杀不死我,只是你抢功杀人,现在还想赚我人情?小河童,我的事不用你插手,偷袭是武士的耻辱。”

这怪嘿嘿道:“跟中原人还讲什么武德,我们流浪他乡,如果处处讲理,怎么讲得过去?”

服部半藏道:“这一次功劳算你的,下次你再敢胡乱插手,我就把你四肢砍下来。”

河童怪得了便宜,不敢卖乖,俯身潜首钻入水里,带着洪门达血淋淋人头直上江岸。

服部半藏慢他一步,先运神使剑气斩断六扇门运船,满船人员落水,即刻有毒蛇缠绕上,刁口下着,一一毒毙,无人能逃。

观之无碍,确保消息一时半会不能传回京城后,他才放心踏上堤岸,收了刀剑,依旧悬在腰间,赤足趱行。

他沿着江水顺流而下,河童跟在身侧水边漫游,望水面,不见人形,唯有一条阴影窜游,比龙鱼迅速,比元龟长气。

行了盏茶时间,两岸鹅卵石渐换黄沙流,浅水芦苇荡改栽杨柳木,一丛绿荫迷人,足下金沙烫脚。

正行间,苍穹猛绽道道霹雳,晴空忽炸雷光,一声雷响后,冷风四面赶来,阴云飞速汇聚。

这晴朗长空,眨眼变了阴天,乌云蔽日,恒温骤降,一阵寒风吹过,降下点点雨滴。

服部半藏眼看不见,心更灵敏,天时骤变中竟有丝丝杀气弥漫,阵阵劲气勃发。

冷风吹过,恍如刀刮,一声呼哨,宛若虎贲,柳树依依垂寒气,长江万里徜冰流。

天气说变就变,不像骤雨,更似人为,但又有谁能干扰天时气候,转变阴晴?

他心头一提,以为六扇门还有后着埋伏,但又听不到八方有敌人声响,三十丈内,除了他与河童的心跳,再无第三人。

那杀气喷发,漫布虚空,没有针对谁,亦不是刻意劲吐,就好比夏天太阳,即使不是刻意为之,人还是会被它的高温灼伤。

服部半藏彼时就有被烈日灼照的刺痛感,身旁河童更是潜入水底,当起鸵鸟。

再向前走二里,就是圣主东方不败练功之地,不知他是在练哪一门神功,人未至,只凭气劲,竟能远隔数里震慑人心。

服部半藏疾行步,运满内力遍布周身去抵御虚空劲气,方觉舒坦了些。他耳力增长,且能听到江边秋叶被气劲催破声、丛鸟河鱼被震碎心肺内脏破裂声。

他脑海里自动勾勒出一副景象:河里鱼虾浮面,岸上鸟儿落杈,老柏嫩翠摧残枝,松针阔叶着刺穿。

这股劲气持续了许久,待二人走近一处浅滩前,那狂猛气流方才消停,顷刻之间,漫天黑云散去,复还金乌出笼,照暖三江大地。

一场秋雨过,沙滩不见人踪迹,服部半藏对着空地,恭声道:“有报东方先生,六扇门的人已经料理干净,还请圣示。”

他分明对着空处讲话,长空里竟也有一把声音回道:“辛苦你们三位,我冲关在即,不便现身,你们先回黑木崖,等候谕令。”

这把声遥遥在天边,音浪滚滚响耳畔,教人辨不出说话的人是远是近,音色含糊,更分不出是男是女。

此正是一门千里传音术,运功的人内力震烁古今,所以才能隔着虚空传音。

河童提着滴血人头,眼乍狡黠,道:“还请圣主一定现身见面,属下有重要东西奉上。”

“我已说了,难道你听不明白?”那声音微带怒气:“还是说东瀛武士听不懂人话,不通教化礼数?”

河童道:“圣主的话我句句听得明白,但是洪门达的人头我想亲手献给您,若不能当面见到,无法表达我的敬意。”

“你莫以为我练功岔了气,所以才不敢见面,怕被你有机可乘,趁弱取而代之?”那声音平静道:“收起你的小心思,若不然,本座不介意黑木崖下多埋一口棺材。”

彷彷气流中一刹那又布满杀意,随他话出,仿佛有无数把利剑蕴藏虚空,只待那声音发令,即将二人攒射当场。

服部半藏跳出来插话道:“河童邀功心切,恳望圣主宽宏,他绝对没有冒犯先生的意思,鬼门八人众对圣主一心辅助,绝无二意。”

“也罢。”这声音一叹,收起杀意,平紊风流,转而道:“你们与我有约在身,讲定合数,你助我一统武林,我再施手帮你掌控东瀛。现下既然有功,我不可不赏。”

他说罢,斜地里轻飘飘落下两本书籍。一本《葵阴水雷术》,苍劲古朴大字闪烁金芒,乃水中施展雷印制敌法门,以内力捏造水球雷击锻打,故号水雷术。

一本《掣电逐光剑诀》,盲文拓印,剑诀密要在于一个快字,教人内劲走捷径,出剑如电,点刺追光。服部半藏与河童二人各得其一。

这一手隔空传物手段,既显示暗地里运功人高深修为,又赏了浪人武士功劳,明作赐予,实则震慑。

河童抄书在手,迫不及待细细翻读,水雷术正合他弄水能力,练了这门功夫,就在水中捉对厮杀,他也不虚任何人。

东瀛水遁术本出自中土奇门遁甲流派,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遁术到了扶桑,综合本土武学,自然也有变化。

瀛洲亦有五行遁术,无外乎金木水火土,各有千秋,同具难处。其中水门最易入门,正是易学难精的忍术。

加之瀛洲岛弹丸之地,百国林立,蕃地丛生,争斗频繁,忍术更要结合环境,变得残忍、高效、实用。

以水门来讲,它摒弃了中原流派中正养气的繁琐功夫,抛掉动辄三五年的练气通肺时间,入门即开始强行潜猛流练长气,挨过便成,不过就死。

在此基础上练出的水遁保命功夫一流,但缺少对敌手段,纵有一身内力,也没处发挥,只能靠着粗浅的运用加持到拳脚上,略增手速力量,如拥宝库而不得入门。

河童得了葵阴水雷术,日后不仅在水里游走自如,水雷打出,更能攻伐杀敌,多了一层手段。

他当下自然欢欢喜喜,消了妄动的心。反观服部半藏,拢书在袖,不急着品味,先谢过一礼。

又听暗地人声道:“你们做得不错,本教持有火械的消息不宜让外人知晓太早,这次算你八人一功。还有,我们那位任大小姐应已回到总坛,你们紧密盯着她,不要再走丢行踪。旬日间,神教要有动作,勿要让人釜底抽薪了。”

二人虽不解釜底抽薪意之所指,但圣主令他们盯梢的意思传达得很清楚。对流浪武士来说,监视人比上阵杀人再轻松不过。

他们俱得了神功妙诀,领命退出浅滩,转道回黑木崖总坛,涂壁滩上一时安静下来。

盏茶时间过后,微风拂过绿柳,白鸥驻足浪头,沙滩一阵声响,忽地从地下探出一只手。

随着手臂舒展,地底跟着钻出个人,虚白着脸,浑身挂满细沙,一袭锦衣狼狈,青渣唇边沾泥。

他身量高大,满面威仪,两肩宽阔,双手遒劲有力,一经现身,再憋不住气息,猛吐出胸中带黑杂红淤血,咳声不止。

抬起手端详,只见掌心乌黑,淤血堆积,一股钻心的痛袭入心房,使他不禁皱眉。

但听他喃喃自语道:“何志武到底是谁,我怎的没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他想起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对拼的一掌,自己竟被对方震伤,惊骇至今。

自夺了任我行教主之位,恐被再夺回去,他日夜苦练内劲,磨习武艺,通晓拳掌十八门,威名重震江湖,近年来已鲜逢敌手。

若不是忌惮少林方正与武当冲虚两位名宿,他早率众杀下黑木崖,一统武林,竞他文成武德,千秋万载的伟业。

昔年任我行在位时,也曾野心勃勃,欲统武林,可惜最后功亏一篑,溃败之际被他趁虚夺位,这才有了他今天的名望与威风。

半个时辰之前,他绝不会相信江湖上有人能轻易击败自己,就算方正冲虚亲自,他也有信心斗上三五十合。

而现在,他不得不相信一山还有一山高的简朴道理,武林当真辈有人才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居然挫败了令无数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东方不败,传出去只怕会掀起江湖上一场新的狂风暴雨。

吐出一嘴泥沙,他心思浮动,想起那青年临走前说的话:“你太让我失望了,什么东方不败,不堪一击,简直侮辱这个名字!”

这般羞辱更令他着恼,偏偏又不能反驳。且为了掩盖自己受伤虚弱的事实,他不得不躲在沙底,提防新招揽的东瀛武士反水。

东方不败心中雄心万丈,既想过统摄武林,还想着杀入皇宫,过把皇帝的瘾,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尚做不到称霸武林,这种巨大落差化作一只手掌,狠狠揪住他的心,揪得生疼。

他怒啸狂奔,胡乱打拳,磅礴真气随手挥出,直把左近一切林木、泥沙、江水,尽数炸断、炸崩、炸灭,尽数发泄出心头闷气。

至晚,他气方歇,转步回黑木崖,也不需快马,也不用车架,只凭芒鞋一对,光脚一双,快愈策马,竞过轱辘,不多久,巍峨肩山高大的黑木崖矗立眼前,人观之始觉自身渺小如蚁。

他抖擞精神,重整威风仪容,漫步走入自己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