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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牛不二落荒记

天官书云,白虎星动,狼烟四起,盗贼滋众,国有奸佞,风波乱湖,兵起,虚、危。

十一月五,驿马动,火迫金行,大利西方。

何志武离开武当,只影响了少数几个人。

真武殿上,一盘棋,两杯茶,左右落座,黑白分明,冲虚执白棋,凌虚拿黑棋。黑子被困,前后无路,援子迟迟不下。

围棋向来最重耐心,冲虚亦不催促,饮茶待师弟思索,凌虚捏子在手,捂出汗来,慎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师兄不会嫌我手慢吧?”

“应该的,应该的。”冲虚道:“不过如果是清虚师弟,该是快刀斩乱麻,不作他想。”

凌虚观着棋盘出路,道:“当下风起云涌,江湖代有人才出,武林变故日多,行差踏错,恐酿杀祸,不慎不行。”

彼时棋盘上,黑白罗布,白里有黑,黑中杂白,他便把子儿放在黑棋最多处,道:“随着大流走,明哲保身,乃千百年来延续至理也。”

“师弟想得差了,既然随了大流,又怎能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冲虚拢袖拿子落盘,棋盘上白子阵营束一束袋口,即把黑子吞入囊中,后道:“人在江湖,身不由主,个人如是,宗派盖莫能外,退缩不是好选择,袖手亦不能旁观。”

凌虚皱眉,道:“华山之约,师兄定是要去的了?”

他道:“何道友未必好心,况还有东方不败虎视眈眈,怕是鸿门宴,宴无好宴,我担忧师兄安危。”

冲虚笑道:“方正也在,合我二人之力,还不需怕他。”

凌虚疑道:“师兄何以肯定方正和尚会上华山?”

“他不得不去。”冲虚道:“凭何道友的行事,我想大和尚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到底图谋些什么?”凌虚甚为不解,道:“按说他的武功,纵横江湖绰绰有余,求财有财,求富得富,为何要把正邪两股势力强扭一处,做些玩火的事?”

“或许饭吃得太饱,容易胡思乱想,所以本朝才提高税赋,吊苦百姓。”冲虚道:“古来皆谓侠以武犯禁,莫看武当现在风光,如若多出几个东方不败来,恐真武殿内也免不了一场刀兵争锋。”

凌虚禁不住道:“那么我们不去华山不是更好?届时少林武当皆在,日月教也非同小可,人多聚处,必惹来朝廷出军镇压。”

“如果不去,不等朝廷出军,武当必先受江湖同道谴责。”冲虚道:“我们还想在江湖立足,就非去不可,这也是少林无法拒绝的理由。”

凌虚一声叹息,望着棋盘,道:“这一盘棋,实属难下。”

一缕清风带过金顶,飘荡云海间,看云台,房屋今尤在,不见昔日向阳人。马小丁与牛不二没有人可服侍,自然被召回本山。

二人沦贬,已无资格待在武当主峰,迁到临峰担事,不过一介打杂弟子,也有高低贵贱分别。

前途光明一些的,或者门内有人的,做的事便轻松些,多点时间练功。天赋低下的,没有关系的,终日忙碌,莫说练功,打盹都无暇。

武当派虽施行一视同仁教规,按规矩来说,每个弟子所尽义务大差不差,可保证相对公允,给每个人进步的机会。

但在这个地方,规矩立下就是用来打破的,死的规矩又怎拗得过活的人。

在山上,想混得好,要么有钱,有么有权,至于拳头,武功好的也不会沦落到打杂的地步。

四等弟子说好听点,是武当山储备人才,乃骨干之基础,讲明白些,不过是用学艺的名义召集上山,分派脏活累活的苦力。

偶尔从上头指缝漏出一丝油水,他们都要拼尽全力去争取,争得头破血流,方有机会出人头地。

至于上山之前所听到的宣传,什么三年学艺,五年出师,十载寒暑苦练,一朝功成名就,只是看起来很美,真相往往丑陋。

牛不二被召回后,分管他事务的师兄名叫董霸,也是打杂弟子,不过他有个入门的堂叔在上面,给他捞了个管事的美差。

武当的规矩,贯通十二正经者,可直接收为入室弟子,不过要靠着一本烂大街的《卧牛功》打通十二条经脉,难度不亚于蔡某打篮球斩获NBA年度冠军。

在大部分人都是庸才的情况下,矮子里面筛高个的制度随之诞生——个人能学到什么武艺,取决于他为山门做了什么贡献。

像扫地、挑粪、运菜等等与生活相关的活计已算轻松,更有累的是巡夜、打铁、看炉火等需要人做,分派打杂弟子干活的人,称之为管事。

董霸就是这么个管事,手上权利说大不大,但耐不住他是个善于发挥的人,把手中鸡毛当令箭使,有号是“红包不到手,包你命没有”

想从他手上讨到好差事,只有塞钱,可惜牛不二兜比脸干净,穷得叮当响,又不会曲意迎逢,讨人喜欢。不必说话,站在那里就是个老实人形象。

因此他的事务分配下来极其利索,当场,董霸问:“会做什么?”

牛不二答:“挑水、劈柴。”

董霸说:“挑水一两,劈柴二两。”

牛不二心中甚喜,想着武当终究是名门,不仅可学艺,干活给的薪酬也不低。便问:“什么时候给钱?”

董霸道:“最好现在。”

牛不二吃了一惊:“还没干活就有钱拿?”

董霸嗤笑道:“不是给你钱,是你给我孝敬。去挑水给一两,劈柴二两,每月结余再与我五五对账,这是规矩。”

牛不二愤而甩袖道:“没钱!”

“没钱?”董霸大笔一划,把牛不二名字去掉,道:“没钱就去干没钱的活,巡夜的正好缺个人,看你体格健硕,不去做苦力可惜了,就巡夜吧。”

牛不二自学了枪术,心态已不同往常,抱手道:“巡夜不去,太累。”

董霸似笑非笑,冷言相讥道:“去不去不由得你,安排你去,你就得去,否则便是违抗教令,要打五十大棒,逐出武当!”

牛不二觌面相视,道:“你说打就打,难道武当派是你本家产业?”

董霸已许久没碰到这样的愣头青,当即在本子上画个“忤逆不遵”罪名,呈报上去,给他来个杀威棒。

不久,即有负责刑罚的弟子把牛不二拖下去,左右举起那皮开肉绽棒,接连二十棒打下,把牛不二壮硕股肉打得糜烂。

刑罚棒不同一般棍棒,常道两头粗为棍,一头粗为棒,两头齐为杆。用作惩处的棒子,在粗那头涂抹药水,殴打之时也不需重力,稍破开皮,药水浸入肉中,即能让人痛不欲生。

牛不二挨了二十棒,因是初犯,不予重罚,略作惩处,以儆效尤。

他三天不下床,期间无数次想过杀了董霸出一口气,但又念到自己枪术未成,恐不能得手,遂作罢。

卧床期间,马小丁也来看他,带些吃食,两人毕竟共处一段时间,有些温情在,在门内自然抱团。

马小丁境况与他差不多,被派去看守丹炉添火,幸而近冬时,不算太苦,但也是忙得摸不着头脑,没时间练功。

牛不二就对他说,要不干脆隐忍一段时间,练好刀枪就下武当,免得在这里受人白眼。

马小丁支吾未答,牛不二就知他还不敢,也就不劝了。

三天之后,伤还未痊愈,董霸已派人来催他出巡,他不想再惹麻烦,唯有乖乖拎小槌金锣去巡夜。

类似武当少林等门派,一来有贵重物品,二来藏书楼里经典无数,偶有宵小贼人光顾,是以需巡夜提防。

牛不二从山顶巡到山脚,一连七八天,毛贼不见一个,倒是鞋子磨穿了两双,渐渐的,心思放松起来。

夜里巡逻,又无人监督,他转念想,不如趁晚上闲暇,偷偷练功,补益时光,好早些有能力下山。

因而八天过后,他每到三更天时,便窜入小道旁树林里,刨出先前埋藏大枪,有月便借着月色抖枪,无光也依着呼吸吐纳。

如此半月之后,临近十二月,武当上下气氛莫名局促起来,据说是因为江湖上将要发生一件大事,与本派命运息息相关。

牛不二沉浸练功中,不理外事,这一夜,也如往常一般钻入林中,还未练枪,先听到林子里窃窃私语声。

他按着脚步,放缓呼吸,挨近偷瞧,借着朦胧月色,见树下一男一女。女者容貌甚佳,是左峰女弟子,男的不是别个,正是董霸。

只听董霸道:“你进了大殿,转到石像后面,神龛里照着银锭宝石拿,莫要失手,我在殿外等你。”

女子软声细语,忧道:“夜间有弟子巡视,师妹怕被撞破,说了出去,偷盗本门财物,轻则废功,重则削掌断手,恐连累师兄。”

董霸笑道:“巡夜的人都是为兄一手安排,一个是自己人,另一个新来的,不懂规矩,被我打了二十大棒,老实跟鹌鹑一样,刚好能把罪名安他头上。届时拿了钱财,祸是他背,我好与师妹双宿双飞,不是快活?”

女子听罢心喜,主动投怀送抱,两个你侬我侬,松下但见女者解衣,男的松胯,稍顷,状作狗媾,胶连一处,靡声连绵。

牛不二在后看得心头火起,念念不过,越想越气,大喝一声,跳将出来,慌得董霸胯软,师妹颜乱,没处躲藏。

他就把大枪挺出,抬手刺去,一个穿二,把这对男女串在一起,钉在树上,生死不使分离。

杀了人后,牛不二稍安下来,情知武当已无地自容,当下蹑手蹑脚回了宿处,悄悄收拾细软,一包袱裹住,背在后面,寻那小路下山,偷叛出武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