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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龙惊魂,虎丧命

常言道:鼠有鼠路,蛇有蛇道,仕途诡谲风波恶,江湖浪急人心险,为官须营顾,下野着谨慎。

下等的流寇,拦路劫道,剪径抢钱,做那一锤子买卖,往往随性而为,不顾头尾。

长久的盗匪,若要横财,不能没头脑一顿乱抢乱杀,须小心看顾,摸定环境,方好下手。

朱万户府邸外不远就是条长街,街上有各色饮食,小摊酒家,这一日,城外走进来两个汉子,各担着箩筐,挑住竹藤,来街货卖。

他们两个,一个是卖豆花豆浆粥食,一个卖山芋番薯硕果,一个住街头,一个站街尾,都靠着朱万户官邸附近。

除了二人,这条街上买卖实则还换了别的面孔,只是来往人多,相互陌路,谁也不认得谁,因此不知他们面生。

龙虎庄下了主意来劫朱万户一门上下,他们也不是毛头小子,深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自然预先来摸敌门子,探他路数。

左冷禅打发了插翅虎入云龙二人进城,自己在庄上静养,只等他们屠灭一门,消息传到少林,引得和尚下山超度作法,他好探囊取物,将经书拿盗出。

且看这头,接连两天,一帮匪盗大致摸清朱府人员多寡,作息时辰,守备强弱。

看他门上,果然不愧是朝廷栋梁,防卫端严,光是守门兵卒已达十四人,个个虎背熊腰,人人鹰视狼顾,不是好惹。

加之他门里楼高亭阔,成员众多,家内人口至少有百多人,加上暗中岗哨,明里护卫,已愈两百人众。

若要下手,需好好盘算。

就是两百只鸡鸭,掐死咽气也非一时之功,况且朱逢春任职武将,亦不能小觎,因此无法强攻。

调查清楚状况,入云龙一面遣人回庄抽来精壮兵马,一面在客栈中与众人定计商议。

旅居客栈中,众人把房门窗子闭上,放下帘子棉布,遮了天光,隔绝杂音,正是:无光无噪背人处,惬洽灭门放火事。

就这微光,入云龙脸上忽明忽暗,阴声阴气道:“而今境况明了,对方府上兵强马壮,难以强入,不宜明攻,弟兄们都有什么提议,不妨直说。”

插翅虎道:“每日午时,有一班人员要出府公干,我看不如等他人马分散,立下杀手。”

入云龙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一半留一半,今后万一寻起仇来,也是麻烦。况且,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门,恐怕第二天我龙虎庄就被人挫骨扬灰了,不妥。”

插翅虎吃了闭门羹,索性闭嘴,入云龙直问狗头军师道:“纶巾先生多智,必有高见?”

这军师拈须微笑,颇具胸有成竹之色,悠然道:“强攻是匹夫行径,纵使伤敌一千,也自损八百,大当家自不可取。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功夫再高,也怕大刀,我想不如给他来个迷魂咒,不费一兵一卒,既可拿了金银,也不用伤他一条性命。”

入云龙皱眉道:“何为迷魂咒?”

纶巾先生自怀里拿出一包药粉,道:“包内是止沸散,中者筋也酥软,骨亦销魂,莫说是人,虎豹狮象也须晕倒。下药之后,大当家足以任意施为,是为迷魂咒也。”

插翅虎难得精灵一回,道:“一包药散怎能晕倒二百多人,军师怕不是打个鸡蛋入黄河熬汤。”

纶巾先生笑道:“一包不够,再加一包,若还差着,百包千包都有,不愁数量。”

入云龙考虑到另一个问题,道:“药粉味浓,化在水里也还留异,那府上也不是人人傻的,闻到异味,岂会中计?”

军师道:“大当家安心,止沸散无味,化在水里,一样清澈,也无杂色,不需多虑。”

他即叫人拿来一碗清水,把药粉倒入水中,不用搅动,粉末入水即散。看之,水色果然如故,拿到鼻下细嗅,唯有水甜,不闻药腥。

入云龙喜道:“军师神药,有哪位兄弟愿担此重任,潜入府中放药,我允他事后先拿一份大的。”

人群里就有一个不足四尺高,猴瘦猴瘦的庄众应声道:“我飞天猴子愿去。”

插翅虎赞道:“老猴身法最精,你去再合适不过,得了手,还留在府上,等他都中药昏去,再放哨声知会。”

当下商议已毕,等到天昏,第二波人到来,就着飞天猴子带药包,摸黑潜入官邸,伺机下手。

此人名叫飞天猴子,身法真个俊俏,略一翻身,踩着墙头穿门别户,已入人家里。

彼时灯火初上,好赖有天公助阵,乌云蔽月,天色擦黑,角角落落里,总有火烛照不到的地方。他就借着阴影撺掇,游移府中,找那伙房厨灶屯放水缸的地方。

步走多时,顺着东厢房外行,见有一间白墙青瓦,火燎火窜的屋舍,远远听到铁勺打铁锅声,石碟砌石桌声,想来是在此屋开火造饭所在。

飞天猴子贴着墙根走近,顺耳窗看去,果然见舍内一伙人围裙戴袖,掌勺烧火,正在整治官邸晚宴。

他拿眼扫视一圈,好巧不巧,屯水的瓦缸正好在耳窗底下,两扇木枷盖子敞开,托出一泓秋水清澈。

他暗道:“这是天要灭你,我只顺手为之,有怪莫怪,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你死好过我死!”

立马拿了止沸散出来,趁人忙乱,没眼看他,借着东风揭开药包,一股脑投入水缸里。

他亲眼看着药粉化开,松下心来,找个花圃丛里一钻,潜身缩首,只等药力发作,吹哨摇人。

他却不知,朱万户大门大户,不止卧室床榻有几张,就是吃饭的水源也有两处,一个是运城外泉水洗衣烧饭,一个是打通地井取水饮食。

朱府用餐的规矩从众,也分个三六九等,井水精贵,只有朱家人及些儿护卫能享用,泉水量大,煮来饭菜供下人果腹。

飞天猴子单单在缸里下药,漏了水井,却浑然不知。他在花圃里等着伙房熄火不久,约摸饭食已经上桌,就跟着端菜下人去到厅上观看,只见那一个个吃了饭菜的,眼皮重合,举手无力,埋桌就倒。

他一发心喜,叫声:“倒了,倒了!”把手指放在口腔鼓空,忽律吹个响哨,嘹亮夜色,外头入云龙等人听闻了,即刻带人撞门。

飞天猴子哨声吹毕,向外走去,出了三门,骤觉脖颈凉风侵袭,周身汗毛倒竖。他心生恶寒,情知有人背后偷袭,也不回头张望,向前夺步,欲避锋芒。

他的想法不错,可惜实力没有跟上,走不两步,猛觉腰腹一空,上身留在原地,两脚兀自飞奔出去,竟是被人拦腰斩断。

尸身噗通落地,彻底闭眼之前,印入他眼帘的除了深色苍穹,还有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男人手上绰一柄月突宽刀,滴血不止。

他认得这个男人,正是太湖城指挥佥事,朱逢春万户,至死他也不明白的是,自己已经下了药,怎么还会阴沟里翻船?

朱万户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带着厌恶一脚踏碎飞天猴子脑颅,功聚双耳,听得大门传来撞击声,喝令左近未中止沸散的护卫前往御敌,自己也提着刀匆匆赶去。

他任地方武官多年,还未见有胆大包天至这地步,竟敢撩拨官府虎须,想是活得不耐烦之辈,多半是自命不凡之流,江湖狂妄佞徒,愈惹得万户胸生煞气,眼迸杀意。

朱万户拽开步,大步流星,绰紧刀,刀泛寒光,人是将星,刀有凶魂,走出里门,直达大门,一头碰上入云龙等人闯将进来。

他拿刀指道:“此处乃官家重地,尔等何人,敢来撞门?”

插翅虎止住身,低声道:“老猴竟没得手?朱佥事怎还龙精虎猛,不似有半点中止沸散模样。”

入云龙道:“理会不得他甚缘由,既已照面,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家伙并肩子上,乱刀结束他性命罢了!”

他骤发低吼,整肃步伐,架起铁羽,端倪飞镗,与朱万户觌个面,先下手为强,使个力荡千军式,横扫敌中路。

朱万户徒喝:“好胆!”声紧手不慢,就着匹练寒芒劈刀来迎。两者兵刃交接,飞镗器重,月刀辄轻,入云龙竟反而被震退出去,虎口酥软。

万户得势不饶人,急追促逼,踏裂生岩路,斩断周流虚,漫空刀光现,兜头罩住入云龙周身要害。

入云龙酥劲未褪,新力难生,勉强持镗抵抗,夜下兵刃交击,铁器碰撞,火星乱闪。万户刀重,入云龙一时险象环生,铁羽哀鸣。

幸而这时插翅虎赶上来,一对金锤舞开,硬手碰硬手,南瓜对月突,与朱万户拼斗力气,生接杀招,缓了大当家压力。

原来他们两个武功各有千秋,云龙飞镗快,招式精妙,擅于变化,翅虎手沉重,膂力过人,天生神勇。

朱万户为官多年,练功一天不曾落下,是手也重,是招也妙,若是一对一,入云龙不及他力大,插翅虎难赶他变化,切不是敌手。

彼时龙虎相合,交坎兌离,水火同济,两人联手,堪堪与万户争个平手,还须着万分小心,稍有差池,便是落败身亡。

三人在门子后鏖战抗争,其余人等,相互厮扯一团,或单对单,或捉对杀,嘶吼震天,惨叫连连。

只见他:铁甲护心,长戈御敌,守卫成阵组营互保,主场迎击,占据地利,官兵一心同气连枝。盗徒凶残,章法自然,粗布麻衣拼狠命,强人爱财,大刀飞舞,一腔热血挣余生。

这一边,三人周旋,万户自持武艺,紧遮慢拦,回身劈刀,一人敌二众,双拳抵四手,直打得龙难驾云,虎翅不振。

斗愈二三十招,势攻不下,入云龙撒个虚步,空晃一枪,道声:“风紧,扯呼!”转眼翻墙头跃出门庭,独自跑了。

插翅虎一人更不是对手,就把两只金锤脱手丢去,回身迈步急走,被朱万户挑开飞锤虚招,赶将上来,一刀两半,照头劈开,心肝脾肺分家去,大肠小肠一地流。

其余匪众,见当家败退,正是群龙无首,船失渡头,亦慌慌张张撤去。跑得快的也惊魂,走得慢些留性命,真个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