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千山叠障,鸟绝飞,兽无迹。素裹银妆白皑,人无声,谷空响。天地一片茫然,万里不见烟火。
雪一落,树秃了枝头,草地被压弯了腰,天山上动物都躲起来,静悄悄万籁无声。
何志武踏雪如飞,奔行在山地间,他一面运行真气遍布全身御寒,一面四望观察地形。
雪莲不喜阳光,多在山涧石岩处,因为生长温度过低,周遭没有其他植物存活,极为好认。
他行至一潭池水下边,池上本有瀑布流下,那水流被冰雪冻住,却垂下一匹冰布。
冰布后边就有一洞口,好似水帘洞天,高有二丈,草木已灭绝,但有干枯暗褐色血迹从潭边伸延至洞口。
潭水凝结的冰面有被砸开的裂口,蜘蛛网一样披散开。
他轻咦一声,滑过潭水,到瀑布前,也不如何动作,人就飘上洞口,往里看去,黑漆漆一片。
他并不直接进去,而是拾起石块投掷入内,过得半响,不见动静,这才循着血迹一路下去。
血迹一滴滴、一串串,像箭头引导着他,一直到最里间,却停在一堆乱石块前,没了踪影。
这山洞里没有野兽也无虫蛇,石堆周围倒有一圈白色粉末,他捏起来闻了闻,粉末刺鼻,像是硫磺。
难怪没有野兽进来,何志武想着,拂袖把堆砌的石头扫去,但见石头中间居然掩埋着一人。
这人僵硬着,脸上血色全无,青一片如僵尸。显然死去多时,亏得西域寒冷,尸身才未腐烂。
遗体脖子上挂着一面九宫牌子护身,多半就是索朗次仁的儿子了。何志武一路从他头顶看到脚板,发觉他的死亡恐怕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尸身不着寸缕,背对着他,敞露两道挨近的伤口,口子有二分宽、三寸长、前后对穿。
尸体周身上也有许多凌乱的划伤,伤口因尸变已经淤青发黑,脖子有一道勒痕,看形状大小,应当是一青壮男子的前臂。
何志武在脑海中幻想着,这男子被凶手从后面勒住脖子,同时拿刀捅穿他的后腰,而后把他推下山崖。
但是他掉下来后却还吊着一口气,不想自己的身体被野兽吃掉,于是爬上山洞,撒好驱兽粉末,再用石头把自己掩盖住。
他在寒天里孤寂死去,孤零零的,一个给他送终的人也没有。
不管真相如何,何志武决定把人带下山,以他的真气修为,做到这点是没问题的。
他先把山洞恢复原样,又在附近留下记号,这才继续去寻雪莲。届时他把轻功身法转到巅毫,虽不能踏雪无痕、凌空度虚,但做到如老猿挂枝、蜥蜴踩水一般已轻轻松松。
天山很大,适合雪莲生长的地方却不多,他浪费时间最多的还是在找寻地形上。
上得山来,天气转阴,灰白的天穹与雪地一般无二,仅有洁亮的光线昭示着白天的统治权。
他找了三千七百八十个呼吸的时间,终于在小溪边上、卧牛石下找到一株雪莲。
它几与雪地连为一体,花瓣洁白无瑕,通体寒气直冒。何志武使小药锄轻柔挖开松软的泥土,连根把雪莲带出。
而后拿出备好的碧玉匣子,匣子底层铺着冰块,中间隔着木板,再把雪莲放上去,可保持三天不坏死。
收拾已毕,他返回洞中,用衣服裹好那遗体,驼在背上,用腰带绑好固定,纵腿间,飞身下山去。
入夜,天黑。索朗次仁在家里等了一天,心中开始懊悔起来。
“我应该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他就不上山了。”他轻轻说着,可惜只有风知晓他的心意。
牛粪篝火烧出彩虹色彩,他的身体已然衰老,即使靠着火堆,也难有一丝暖意。
深夜里,宗巴村静悄悄的,一点灯火也无。冬日里只有一天最热闹,那天是洗澡节,雪峰女神下山,民众沐浴庆祝新的一年到来。
在那时,村民们围着篝火整夜整夜跳舞,年长者用手捏糌粑团子,壶子里烧着青稞酒,喝下去暖一整年。
他坐了很久,身体不动,思维却每时每刻都在剧烈斗争着、煎熬着,就在他越想越纠结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渐渐在耳廓充大。
他就看到何志武背着一具尸体走过来,夜深了,雪又下起来,飞雪落在他身上顷刻化为乌有。
何志武把遗体解下,放在他面前,说:“你儿子带下来了。”
“谢谢。”索朗次仁喉咙干涩了,他缓缓抚摸儿子青紫的面容,那脸庞比他粗糙的手掌更扎手。
“他不是摔死的,是被人杀死的。”何志武说:“他身上有刀伤。”
“真的?”索朗次仁惊憾着,翻转儿子遗体,就看到他后腰上的伤口,一时间万般思绪涌上来。
“这,,这。”他喃喃着,不知该说什么,给儿子报仇?但那要找出真凶,顿珠会是凶手吗?
他不知道,上报给土司,也许会得到一份案卷。
何志武说:“临走之前,我可以帮你报仇。”
“报仇又有什么意义?我的儿子回不来了。”老人说:“就算找到凶手,他能把儿子还给我吗?”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报仇可以通达念头。”何志武说:“看来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他说着,扬手劈下,身下一块牛肚大的石头登时分崩飞裂,碎了一地,他说:“一个外乡人,杀了人就跑,别人绝对想不到这件事跟你有关系。”
索朗次仁明显意动了,他数次想答应下来,只要动动嘴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最后,还是多年习性战胜了欲念,他摇头道:“杀了凶手,他也有亲戚朋友,如果这么做大家都要痛苦,不如就让我们两个老家伙承担。”
何志武道:“你的慈悲太过软弱,应该去当个和尚。”
索朗次仁没再说话,何志武牵着马走了,赶在大雪封路前,驾离西域,回到边城。
边城毗邻蜀地,秦时叫百越国,宋时是大理国,现在叫彩云省,此地多有用蛊施毒者,药理繁多,正适合他炼药。
路上,他把雪莲捣碎密封起来,到了边城,重金砸下,不过三天就凑齐了方子上所需药材。
客巴这张方子写的是一种药膏的炼制教程,每炼一副,仅需雪莲一汤勺,一朵雪莲完全够用了。
所谓横练外功,不拘是苦练还是药练,都逃不过炼身,即是撕裂皮肤肌肉纤维,破而后立的练法。
这一门功夫,又叫铁布衫,也叫金刚不坏身,旨在将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个穴位练得收闭自如,通身上下刀枪不入,无有罩门破绽。
像马宁儿那般,练得太过火,虽身坚如铁,却失却灵活与前进的可能,终生都是怪物一样,无法改变。
走正途的横练功夫,既要抗住刀剑劈砍,不运功时身体也与常人差不多,可刚可柔,方为正道。
而外家功夫之所以进展缓慢,与人体修复能力有关,一天十二时辰,至多有四个时辰练功时间,超了,有弊无利。
练四休八,循环往复,一个人若想把功夫练好,非得有十年苦功打熬身体,才算小成。
自然的,不乏聪明人想方设法走捷径,涂抹药膏就是其中一种。
据这方子熬出来的膏糊,名叫清凉膏,色呈深黑,气味如绿茶清香,敷在身上又如薄荷凉爽。
金刚不坏身是一门由大及小的功夫,初练时,令人持腕口横木痛殴胸腹,只憋一口闷气在胸口硬抗。
刚开始,何志武胸背遭打得红肿,不说走路困难,却也影响他实力发挥。但是把清凉膏一抹,第二天,皮肤破裂处居然完好如初。
使手掐臂膀时,明显感觉皮肤更坚韧,肌肉条块更健壮。
横木拍打半个月后,渐渐没了效果,他便换上指头大小长棍,那棍子挥舞起来霍霍生风,抽在身上倍觉辣痛。
又使木棍练了一个月,这次不仅上身,就连双腿臀部也一并练上。他也不用真气护体,只每天被抽得瘢痕累累,肌体酸痛。
第二个月过去,木棍再抽打在身上,除了微微一股酥麻,对他再无任何影响。
到了此时,用剁骨尖刀斩手臂只能切入筋肉一寸深,便被粗大的纤维组织挡住,无法寸进。
第三个月,他将木棍换成柳条,那柳枝更细更小,轻易破开空气,打在身上纵横交错,有如斑马条纹。
这一步骤,即使有清凉膏敷着,何志武依然痛得龇牙,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被抽打得翻卷起来,触之如电击。
这一步,用了他月余时间,待旧皮肤被搓走,新生肌肤泛着古铜色,手上汗毛更是细不可见。
十二月中,何志武立在院中,敞开胸怀,把心口暴露着,身边一人拿尖刀狠狠戳来。
“叮!”一响,刀头被皮肤折断,屠刀震裂。何志武又把穴窍封闭,道:“打太阳穴!”
那人丢掉刀柄,拧着碗大拳头,一拳轰来,何志武不闪不避,偏以额头去接拳头。
拳与额接触的一刹那,他的皮肤自然而然鼓起,抵御掉拳头的冲击,转而生出一股力道反击力道。
挥拳这人手臂弹开,滑出去七八步,躬身衷心敬佩道:“恭喜东家,神功大成,日后必定名震天下,纵横寰宇。”
何志武拢纳衣服,当仁不让接受了他的恭维。这时沉寂许久的面板突然来了一则消息:
因你已具备天下无敌的资格,特地开放世界通道,完成条件:千军之中取敌首级,需在至少一千人的军队中掌毙清朝大将军一名。
何志武心念沟通道:世界通道是什么?
面板显示:可随时随地往返九州世界与清廷世界,大清王朝就是你的后花园,世界是大众的,也是你们的,但是未来一定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