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事发生,张璧原本心情平静,这时上山却觉得心慌的厉害。也不知是这解阳山中有妖魔作祟,扰人心智,还是因为要马上见那魔教中的小头目。程紫衣尚且如此蛮横毒辣,不知他那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倒不怕她会吃人,张璧更怕她也放毒虫来要自己。
二人一路上的山来,只见这解阳山四周光秃秃的一片,也没些什么草木,每一处的景色倒是相同,山路又蜿蜒曲折,若非程紫衣带路,自己要找上上来实在困难,每过一处都感觉是身处原地,不认路者定要以为大白天遇上鬼打墙了。
绕道山阴处,便可见一座草屋藏在这山脊之下,程紫衣见这草屋脸上瞬间有了喜色,说道:“这便是我姑姑住处了。”
张璧兀自在想怎么这些高人当真奇怪,喜欢住在山里,还是些茅草屋子。这一走神,张璧便忘了回应程紫衣。几天来,这是程紫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可此时不见他回应,程紫衣心下难过,想道:明明我没做错什么,你嫌我暴戾,我也把脾气收敛了,一路上对你既没打又没骂,不知你还要我怎样。
十几年来,程紫衣一直围绕在姑姑身边,还不曾有过如此伤心之时,她在山中鲜少外出,此番出门遇上张璧,不知为何一见他便如着了魔,是以这些日子一直要缠着他,可现下见张璧态度如此冰冷,只感觉世界便要崩塌,不知如何是好,险些就落下泪来。
程紫衣也不看张璧,自顾自走向了那草屋。张璧见她行动,便自跟在她后面进了草屋。
二人进屋便见一素衣女子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四下更没其他人,张璧心下奇怪,明明是魔教的小头目,怎的没个护卫,也没人服侍,不怕有人上门找麻烦吗?
“姑姑我回来了。”程紫衣进门便小声叫道,此时她心里难过,声音自然低落。
“怎的这次去了这么久?”那素衣女子也不睁眼,淡淡道。
程紫衣一听姑姑说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璧不知她为何要哭,还以为是因在梅庄受了委屈,此时见到疼爱自己的姑姑便要发泄出来,实不知她是因为自己。
那女子一听程紫衣哭的这么大声,起身抱住程紫衣,说道:“怎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程紫衣未经男女之事,不知该如何向姑姑诉说,现在张璧在场,若说是因为张璧对她薄情,恐怕姑姑立时便会杀了张璧,何况当真这样说来那还不羞死人,她当下又想到在君山梅庄时被梅如松卸了关节,自小也没受过这种委屈,于是哭的更加厉害。
那女子问程紫衣怎么了,可她只是大哭不答,那女子只好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张璧,说道:“你说,是不是你欺负阿紫?”
张璧见那女子目露凶光,不觉有些害怕,口吃道:“我……不知道。”见那女子目光张璧已有些露怯,此时脑子里更是嗡嗡作响,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这时程紫衣止住哭声,小声说道:“不关他的事。”其实程紫衣心里恨张璧无情,可又不能说出了,若是说出来张璧非死在解阳山不可,程紫衣虽恨他,但更舍不得他死。
于是程紫衣将梅庄兄弟二人如何密谋造反,梅如松如何卸她关节一一说给了那女子听,那女子闻言大怒,骂道:“狗东西这么大胆,不交贡品已是死罪,还敢卸你关节,我马上叫人给他四肢全砍了。”
张璧插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他们此刻已是走投无路,定会上山来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你是谁?由得你在此乱说话。”那女子怒道。
“姑姑,便是他救了我。”程紫衣对那女子说道。
听得程紫衣这么说,那女子微一沉吟,对张璧态度缓和了许多,说道:“谢谢你救我家阿紫。”
张璧大奇,没想到这魔头也会开口道谢,与程紫衣相处这么久也没听她说声谢谢,看来这女子比程紫衣要讲理一些,张璧当下说道:“这也没什么。”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女子问道。
程紫衣便把来龙去脉一一说的清楚,在君山遇见白闵先也包括在内,那女子听后奇道:“白老娘皮还没死吗?怎么跑去当尼姑了?”
张璧大急,说道:“白前辈不让我们说的,你怎么给说出来了。”
“说便说了,又能怎样?”那女子道。
张璧刚才还在想这女子是讲道理的,怎么现在变得和程紫衣一样蛮横,当下正言道:“她救我们一命,临走嘱咐自当遵循,怎可忘恩负义。”
“你小子倒是会做人,你有情有义,你可知她或许并非有心救你,只是贪图男色罢了。”那女子语言中甚是不屑,但似乎对白闵先十分了解。
张璧听她侮辱救命恩人,心中颇为气愤:“胡说八道。”
程紫衣知道二人脾气,再说下去非翻脸不可,那时张璧身上的蛊毒更没人会解了,当下插嘴道:“姑姑,他是点苍派的弟子。”
那女子大奇,问道:“你是点苍派的哪位师傅的门人呐?”
张璧本不愿再与她多说什么,这是问起出身,又不好不答:“家师便是李云尘了。”
那女子一听更是惊奇,忽对张璧生了好感,呵呵笑道:“太炎也会收徒弟,那真是世间一大奇事。”
听那女子口气似乎与李云尘甚是熟悉,又知道李云尘本名,定是多年故人了,可张璧心里更觉奇怪,怎么师傅会与一个魔教头目有故交,实在让人诧异。
程紫衣可不管什么太炎太水的,二人说话之际她已想起今日带张璧来解阳山所为何事,于是说道:“姑姑,我喂他吃了‘蝎鬼’,你可给他解了吧。”
那女子点点头,说道:“他是太炎弟子,我自然会给他解。”又转头问张璧道:“我和太炎已有十几年没见了,他近来可好。”
张璧神色犹豫,说道:“实不相瞒,我不知他现下如何,我拜师道今日也不过一个月不到,半个月前师傅便离了我去办事,现在在哪我更加不清楚。”他想了想,有说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他日见到师傅我也好代你向他问好。”
虽知她是魔教头目,但毕竟是李云尘故人,是以张璧此刻说话客气了些,那女子听来脸上也有了笑容,说道:“你下次见到他可对他说我程青葙好不想他,问他何时能来与我一聚。”
张璧当下应道:“是。”张璧嘴上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想到:师傅向来洁身自好,把师门清誉看的极重,如何再能与你这魔头相聚,况且师傅要是知道我与你们魔教之徒有些瓜葛还不扒了我的皮。
那叫程青葙的女子向张璧招招手说道:“你过来,我这就给你解了蛊毒。”
张璧应是,慢慢的走向那女子。
程青葙这才仔细得看了看张璧,忽觉张璧面容有些熟悉,眼光扫到他的腰间悬挂的宝剑,大怒,吼道:“你和陆静竹是什么关系?”她嘴上这门问,其实看张璧面相与陆静竹十分相似,当下已猜到他便是陆静竹的孩子。
张璧闻言大惊,不知她怎的就看出了与母亲有关联,这当口还装傻道:“什么陆静竹,晚辈不知前辈你说什么?”
程青葙一把将张璧揪过来,掐着张璧脖子,这几下速度极快,张璧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已变成了待宰羔羊。
程青葙冷笑道:“别人不认识这梦雀剑就算了,我年少时天天与这梦雀剑交手,你还瞒得了我吗?”
梦雀剑原是陆静竹所用佩剑,后来由陆长洲传与了张璧,陆长洲本以为这佩剑在陆静竹手中所用时间不长,只有几个熟人才识得,不会给张璧带来什么麻烦,这才传给了他,哪知今天还是让张璧身处险境。
“你不解毒就……就算了,怎……怎的还打……打人。”张璧被她掐的喘不过气,这样说话已是勉强了。
“陆静竹是不是你娘?”程青葙追问道。
张璧眼见已被她仍出,当下再没什么好隐瞒的,说道:“是……便是了,你……待怎……的?”
这可急坏了程紫衣,慌的她一直拽着程青葙衣袖,又急得不知说什么好,口中只是重复喊道:“姑姑,姑姑。”
程青葙看程紫衣这么焦急,心中有些惊奇,他两人的关系已猜出了个七八分,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造孽呀。”旋即放开张璧,一把将他推在地上。
程紫衣将张璧扶起,忙问道:“没事吧。”张璧却不领情,一把推开程紫衣,说道:“不关你事。”张璧此时大怒,只觉这姑侄都是些邪魔,翻脸如此之快的当真天下少有。
“要我解毒也可以,你便跪下大声说三声‘陆静竹大贱人’,我不但给你解毒,看在太炎面子上我还教你一身武艺,你看划不划算。”程青葙奸笑道。
张璧恶狠狠得瞪着程青葙,说道:“你不给我解毒,我横竖就是一死,但你今日辱我母亲,我拼了命也要将你杀了。”
程青葙大奇,说道:“哦?那倒是试试看,我让你一只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