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医院还是有些吓人的，尤其冬天，住院的人不是很多，整个楼里静悄悄的，夏蝉忐忑着按电梯上楼，电梯停在十二楼外一科，出电梯的时候，她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从身后不远处闪过，吓得她根本不敢回头，忙往前面走廊里走。
外科病人多，但是冬季比其他时候萧条些，护士站亮着灯光，夏蝉走过去，却没有发现护士，她忘记走了几步，看到医生办公室的牌子，办公室的门开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背对着她，面对着电脑正在写病历。
夏蝉敲了敲门，医生回头，夏蝉认出这就是自己要采访的医生，忙鞠了一躬。
“王主任您好，我是下午和您约的记者夏蝉，打扰了。”
“没关系没关系，进来吧。”王主任闻声回头，朝夏蝉招了招手，夏蝉走过去，在他桌子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那耽误您几分钟，我把采访的问题简单问您一下。”
“可以可以。”王主任年近半百，但为人谦逊，说话也颇有礼貌，采访这样的社会精英一直是夏蝉的心之所向，比高高在上的某顾强多了。
“听说您前几年碰到过一个很奇怪的病人，能详细讲讲当时的情况吗？”夏蝉拿出采访稿，开始进入采访。
“那个事情哟很有印象，正好那天我值夜班，很晚了，从急诊突然送过来一个病号……”
采访进行有条不紊，夏蝉很认真的听着，做着简单记录，录音笔也开着，她们报社有个习惯，每次采访都会带上摄像机录下来，虽然基本用不上，但也一直作为采访素材保存着，这次宋祈没有一起，她扛不动那么重的摄像机，就带了个小的过来。
采访正进行着，医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夏蝉闻声回头，门口站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这么晚了，应该是患者家属或者患者，夏蝉忙暂停了采访，示意王主任先处理病号的事。
“王老师，我刚刚看外科书，有一个地方不太懂，想找你解答一下。”
“有话进来说吧。”王主任神情淡淡，女生在旁边的桌子前坐下，表情犹豫，半天没有说话。
夏蝉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妨碍了人家。
“王主任，那我先去趟卫生间，你们慢慢聊。”夏蝉起身关了摄像机和录音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心下却十分疑惑。
听那个女生喊王主任老师，应该就是他手底下的实习生了，一个实习生这么晚单独到医生办公室问问题还不带课本，关键问问题而已，何必扭扭捏捏支走别人？
夏蝉万种猜测，却也只是猜测，她毕竟只是过来采访的记者，对王主任的私生活不能加以评判，还是在走廊转两圈再回去。
转了两圈，夏蝉有些急，从走廊拐弯处看了眼医生办公室门口，发现那扇门竟然关闭了，她皱了皱眉，放弃等待，去了趟卫生间。
再出来，正好听到两个值夜班的护士在护士站聊天。
“老师，那女生怎么天天来找王主任啊？”
“年纪轻轻的，别这么八卦。”年纪大些的护士忍不住斥责。
“可是我舍友他们都说王主任和那个女生有关系，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那个女生还经常夜不归寝……”
“医院里这种事多了，管着点你那张嘴，别到处乱说。”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夏蝉听着，总觉得心里头不太舒服。
她看过王主任的资料，他明明已婚了，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和实习生纠缠不清呢？
想想王主任治病救人舍己忘我，废寝忘食加班一天一夜的报道，夏蝉甩了甩头。
女人生性就喜欢八卦，她怎么能听小护士猜测两句就跟着随便揣测王主任呢，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又过了几分钟，夏蝉仍旧在走廊踱步，办公室的门打开，女生匆忙从里面走出来，路过夏蝉身边的时候匆忙向她点了下头示意。
她面色微红，呼吸不稳，衬衫扣子最上面的没有扣上，之前她进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夏蝉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停顿了半分钟，重新到办公室门口敲门。
王主任仍旧坐在办公桌前，表情沉稳，夏蝉朝他微微笑了下，正准备做回原位，却发现自己刚刚坐过的凳子挪了位置。
做记者这行年数多了，她养成的习惯越来越深，对一些事物的观察极其入微，事物很小的变动，即使她不能马上查觉出来，也能感觉到不对劲，而她这张凳子，明显被挪动过。
莫不是那女生坐过，或者是被谁踢到了。
踢到……夏蝉垂眸看了眼王主任脚上黑色的皮鞋，那皮鞋擦的很亮，鞋尖处却落了一点灰尘。
“夏记者，可以继续采访了。”
“好的。”夏蝉反应过来，忙打开录音笔和摄像机。
按摄像机按钮的时候，夏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离开之前没有按下关闭摄像的按钮。
这台摄像机是她从报社储物间临时征用来的，因为按键的问题已经有几个月没用过了，她不熟悉操作，关闭的时候按错了按钮，导致没关闭成功。
也就是说这十几分钟，摄像机是一直在录着的。
糟糕。
夏蝉稳住心神，他们做记者的，非常忌讳这些，别人的隐私是不能随便窥探的，尤其像这种偷录，闹大了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只能装作刚打开的样子，回头离开医院把中间一段删除。
采访进行完毕，夏蝉起身和王主任道别，把资料收好放进包里，拿着相机离开了办公室。
等电梯的空挡，夏蝉拿出相机，准备把自己不小心录的那一段删掉。
视频播放，她快进到了自己离开办公室之后。
“我不是和你说了今天晚上有采访别来找我。”视频里王主任的表情不悦，“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
“王老师，我怀孕了……”女生的声音在画面外，看不到表情，但是可以听得出她的无助。
“什么？”王主任表情诧异，继而转为冷漠，“多长时间了。”
“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来姨妈了……”女生声音怯弱。
“曦曦，听我说，这个孩子不能留，你还是个学生，要是这个时候怀了孕，不知道外面会传些什么，而且万一传到你学校那里，严查起来，你会被退学的。”王主任面露担忧，“我给你打一万块钱，明天请假到最远的医院去打掉。”
“可是打胎对下次怀孕很不好，万一我……”
“曦曦，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以后我们会有新的宝宝……只有你打胎，毕了业我才能把你留在医院，知道吗？”
“……好吧。”
女生答应的非常勉强，视频里男人的表情露出了短暂的喜悦，继而表现的十分难过。
他站起身来，走向女生，渐渐离开了画面，紧接着传来凳子挪动摩擦地板的声音，然后衣物摩擦，女生细微的低哼和唇齿交融的声音响起……
夏蝉嘴巴长得老大，以至于电梯门打开了都没发现。
她惊愕的表情，悉数落在随后赶来的王主任眼里。
“夏记者。”
突然被叫住，夏蝉吓得一个激灵，忙关掉相机回头。
“王主任还有什么事吗？”
“你有东西落在办公室了，跟我回办公室取一下吧。”
夏蝉摸了摸口袋，不知道自己遗落了什么，此刻的她还不知道王主任已经发觉了一切，把相机放进包里，跟随他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王主任，我落了什么呀？”
夏蝉前脚进办公室，王主任后脚就关了门，她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从他攻击性十足的表情里，她也察觉了一切。
“夏记者，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王主任您说什么呢？我到底落了什么东西啊？”夏蝉装傻充愣，脑袋飞快的转着圈，想着逃离的办法。
“你还想瞒我吗？我都知道了。”王主任表情微微狠厉，夏蝉不由自主的后退，偷偷从后裤兜拿出手机，点开了紧急拨号，“实话告诉你，是那个实习生主动上了我的床，她出卖身体，我提供给她一个工作机会，双赢而已。”
“王主任你……”
“夏记者，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理想化，很多人毕业是无法在这么大的医院立脚的，为了自己的未来，她们只能这样做。”王主任冷笑，神情里是漠视和理所当然，“你以为只有我这样吗？我告诉你，一间医院里，最难看清的就是人心，你以为济世救人的英雄，实际上都做过难以启齿的勾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王主任背对着门口，步步紧逼，夏蝉偷偷将手伸到背包侧兜，从里面掏出辣椒水喷雾。
她们加夜班的加班久了，身边没个东西傍身，还真不敢出门。
“夏记者，你姿色不错，如果跟我一晚，我也可以考虑考虑，向更好的杂志社举荐你，到时候大好前程任君享用，难道不是一桩美事吗？”王主任慢慢逼近夏蝉，欲伸手夺她的背包，夏蝉猛的转身，辣椒水任务对准他的脸猛的一喷。
这人反应速度快些，辣椒水虽然进眼，却不严重。
“救命啊！！！”夏蝉猛的喊一句，希望有人听到能冲进来。
她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人没遇过，这种人渣的话说出来也就只能骗骗他们自己。
“没人听到的，”王主任扬声笑起来，伸手拽过夏蝉的胳膊往自己面前一拉。
身体不由自主的倾斜跌倒的时候，夏蝉余光里瞥到自己坐过的凳子，脑子还来不及反应，手已经抓过凳子招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