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哥,等一等。”只见远处一名二八年华面容清秀,穿着鹅黄色素衣的少女,提着一个竹篮小步跑了上来。韩良彦身边众人见来人是程清漪的贴身丫环萝瑾,便纷纷打趣道:
“不知今日嫂子又做了什么佳肴,我说各位同窗,咱们今晚要不就去韩兄的石居中聚餐如何?”
“甚好,甚好。”白衣男子拍击着手中折扇应声附和。
“我这就去宜春居把她们新来的小花旦请来,哥几个今日可有眼福了”。
“妙哉,那我去樊楼再买些吃食。对了,听说名河酒坊刚从南地运来一批佳酿,开坛能飘香十里。韩兄你与杨老熟络,能否先给我们来一坛。”青年说完,咕咚吞下一口口水,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放出金光。
韩良彦字颢瑜,听闻有好酒,马上应承下来。“这事交给我了。不如晚上我去包艘花船,载歌蔡河上,好酒好菜,好词好曲。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岂不快哉!”
众人一拍即合,定下了晚上的酒局。
说话间萝瑾来到众人身前,将竹篮递给韩良彦嘱咐道:“这是我家小娘子亲自炖的姜汁鸡汤,还有家中厨子做的两个小菜。我家娘子说了,这鸡汤一定要趁热喝,可去寒气。你可千万记得,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要先把鸡汤喝了。”
韩良彦接过鸡汤,见竹篮内的食物依旧用兔毛袄子包裹着,心中一暖。对萝瑾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娘子,天气寒冷,别为了忙活这事进进出出着了凉,好好在屋内歇着。还有她惧寒,在屋内多添几个炭盆,但要注意通风换气。”
“你就放心吧,昨夜寒,我又去领了几个炭盆,都已经用上了。其他无事,我先回去了。”韩良彦从怀中取出一块昨日包裹食物的兔毛袄子递给萝瑾,萝瑾伸手接过,用一块绣有鲤鱼跃龙门图案的蓝色绸缎包好。
“呦,这不是罗瑾,又来给你家未来姑爷送吃的?”说话之人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善类。
“钱平,你是不是也馋了,要不咱们干脆去和程戡说说,让他把女儿改嫁给你如何。”
闻言他身边众人起哄大笑。
钱平哈哈一笑,嘲笑道:“这可使不得,这十多年都没嫁出去的小娘子,谁敢要啊。”
这时,从后方走来两人,其中白衣少年厉声喝道:“你们不得无礼,程家娘子岂容你们作贱。以后都给我注意点。”说话之人叫陶明诚,与他一同前来的青年叫文渊,是当朝宰执文彦博之子。
钱平众人看到文渊与陶明诚纷纷退让到一旁,露出一张张献媚的嘴脸。
韩良彦冷哼一声,骂道:“一群狗仗人势道废物。”
钱平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被文渊用竹简挡住,说道:“文兄,你拉我做甚,让我过去教训教训这个满嘴塞土的废物。”
文渊劝说道:“与废狗有什么好计较的,平白失了身份。”
“文渊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废狗,你有意见吗?”
萝瑾一把拉住韩良彦的胳膊:“韩三哥,莫要理会他们,我们走。”
在朋友们的劝说下,韩良彦背着文渊众人的嘲笑声,窝囊的离开了。
文渊的身世,并不是他们这些小户人家的子弟能够反抗的,一时之气,可能毁了家中亲人一生的仕途。
曾经韩良彦的家世在文渊之上,那时候的他也曾嚣张跋扈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庆历变法失败后,韩琦外放,贬出了东京汴梁城,韩良彦在学院中也沦为了被众人欺辱的对象。
那些曾经被他欺负过的人,一个个都将那些仇恨加倍奉还。特别是文渊,从未停止过对韩良彦的欺压。
回到住处,韩良彦取出鸡汤,打开瓦罐的盖子,见鸡汤还冒着丝丝热气,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抓过兔毛袄子,眼中满是温柔,心情也好了许多。
喝完汤,将瓦罐洗净,韩良彦从怀中取出课间写好的情书放入其中。披上绒毛外衫向名河酒坊行去。
名河酒坊坐落在东十字大街,汴京城的闹市区。现在正值冬季,街上行人少了许多,不然大街上的行人多到前脚跟顶着后脚跟,到酒坊得走上好一阵。
何阿牛无聊的坐在凳子上胡思乱想,今日一天才卖了十二坛酒,收入不到隔壁酒坊的一半。酒窖中放着南地来的好酒不卖,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
“阿牛,杨老在酒坊吗?”韩良彦走进酒坊,见杨老没在柜台后,便询问神游状态的何阿牛。
“原来是韩公子,前日东家出门采买了,说是要下月初才回来。”韩良彦在何阿牛边上坐下道:“听说,你们酒坊从南地运来了一批好酒。”“正是,东家前些日子刚从南地运来了一批上等好酒,都在酒窖放着呢。我平日里虽不喜饮酒,可闻着那些个酒香,都想来上一壶。”
韩良彦疑惑道:“怎么都放在酒窖,不曾售卖?”何阿牛摇头道:“东家也没说,只让在酒窖放着。”韩良彦顿足摇头“可惜可惜,这好酒就是该让懂酒惜酒之人品鉴,这美酒才会高兴,一直在酒窖放着,它定是要不乐了。等杨老回来你和他说,我肚中酒虫闹了,借他的好酒压一压。”
还不等何阿牛反应过来,韩良彦起身快步向酒窖走去。酒窖的入口在酒坊后的东鸡儿巷底,从名河酒坊走得拐两个弯。
这时,在名河酒坊阴暗的酒窖中,五名衣着怪异的男子围着一根蜡烛跪坐在地上。为首的是一名髯须黑肤,颧骨非常突出的男子,跪坐在一块青石板上,下面四人跪坐在其两侧。“你可确定,今晚他会前往文府赴宴。”“臣确定,就算今晚他死了儿子,也必去赴宴。”
为首男子冷笑一声,面露狠辣之色,用低沉的嗓音道:“好,今晚依计划行事。你再去和文相府上的人确定一下具体时间。我要亲手取下他的人头,挂在城墙上,祭奠为帝国牺牲的千万子民。”
韩良彦刚潜入酒窖,便让他听到了这刺杀之局。吓的双腿一软,伸手想去扶墙,没成想却碰倒了一个摆在柜中的酒坛。亏的他反应迅速,急忙抢先一步接住了急速坠落的酒坛。
这一惊,让他额头沁出汗来,大口喘着粗气。当他缓过神来时,却发现酒窖内静的出奇。
为首男子突然间发力,右手掌心瞬间凝结出莹莹绿光,猛一拍脚下青石板,坚如金钻的青石板碎的四分五裂,深深陷入地下三寸,扬起一片灰砾。
男子随手拾起一块尖利碎石,紧接着他双腿顺势一蹬,如同猎食的黑豹一般,向韩良彦所站立的地方扑去。韩良彦心中大惊,使出全身气力,推倒面前的一排酒坛转身就向酒窖口疯狂逃去。
刚逃出酒窖,却不慎被一旁大榕树的树根绊倒,就在这时,被男子拾起的碎石泛着青绿色的光芒从他左肩头划过。
刺啦一下,肩头的衣衫和着皮肉被气流绞碎,也幸亏被绊倒,不然飞来的碎石将直接绞碎他的心脏。
韩良彦顾不上疼,几个翻滚借势起身继续向前奔跑,跑出这条小巷转过弯不远,就是人流较多的东十字大街。
五人追出酒窖时,韩良彦已经快跑出小巷,为首男子从腰间又掏出一把飞刀甩手对着韩良彦的心脏刺去。在京城内,他还不敢当街使用灵力,不然城中的灵力波动,一定会引起宫中高手的注意。
飞刀速度极快,撕开空中的气流,呼啸着像韩良彦飞去。当飞刀快刺中韩良彦的心脏时,他右手勾住路边的杨树,一个迅速的过弯,恰巧避开飞刀,又跑了十几步,进入人群中。
男子捡起地上被他扔出的碎石,见上面沾有血迹,冷哼一声对其他四人道:“要是没有高手将毒素及时排出,他活不了多久。你去狄青府外守着,只要他敢去报信,不惜一切代价直接灭口。其余三人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此人。不要把事情闹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运用灵力。记住,绝对不能让他接触任何人,拖过今晚就是他的死期。这个地方不能再用了,我亲自去一趟文相府,让他再给我们安排一个好地方吧。”
男子弯腰捡起韩良彦掉落的兔毛袄子离开了这里。
韩良彦捂着肩膀,忍着巨疼来到他的石居外。还没靠近大门,从两侧走出两名大汉,疾步走到他的身后,只能转身继续混在人群中。
日暮西下,一路逃至固子门,当差的守门兵正在吃力的推着城门。韩良彦回头看着身后紧紧跟着他的二人,等的就是这时,一把将身边的路人,推向身后紧跟着他的那两人,然后奋力向城门外跑去。
刚跑出城门,迎面和一位准备冲入城内的年轻男子撞了个满怀,两人纷纷摔倒在地。咣当一声,城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