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夜空,没有了城市污染,繁星布满了整张画布,月光显得特别的明亮。
床边的火盆发出微弱的火光,让韩冰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了些许血色。
没多久,一个中年男子,披着一件翻毛外衫跑了进来,这人正是三朝名相韩琦。
韩冰见到韩琦,脱口喊道:“爸。”
韩琦愣了一下,疾步走到床前,“你现在身体虚,快躺下。”
韩冰嗓音变得沙哑,颤抖着说道:“爸,这次我没给您丢脸,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你身后的胆小鬼,我冲在了最前线。”
韩琦皱起眉头,将手背搭在韩冰额头,这烧也退了,怎么胡言乱语了。轻哼一声,冷下脸,佯装怒道:“哼,你这次在京都又惹了什么麻烦。和你说过多少次,现在在京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就给我滚出京都。”
这时一名神情温和的妇人,搀着一位年迈的老妇人走了进来。老妇人对韩琦道:“孩子都这么大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还训他做什么。”
韩琦见到老妇人,躬身行礼:“母亲。”
老妇人穿着非常朴素,一手拿着紫檀佛珠,另一只手拄着绞纹红木拐杖。撇了韩琦一眼,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明日我要去宝山寺吃斋礼佛三日,答谢菩萨。”
一边的妇人附和道:“母亲,明日我陪你一块去。”说完吩咐之前打盹的少女,“二翠,你快去把孙神医留下的药汤抬进来,记得让伙房多烧点热水。”
韩冰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说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彦哥?我是穿越过来的,我叫韩冰,一切都是误会?
既来之,则安之。老天爷再给了你一条命,你就偷着乐吧。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韩良彦。
韩良彦仰头靠着浴桶,温热的毛巾敷在眼上,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酥酥麻麻的非常舒服。这是他常年以来的习惯,可以很好的放松身心,驱散疲劳。
“现在是哪年哪月?这里是哪里?我是谁?”韩良彦佯装随意的问道。
二翠与小桔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惊讶。
拿过一旁装着热水的木桶,舀起一勺缓缓加入浴桶内,二翠恭敬的回答道:“现在是至和二年二月。这里是相州韩府,阿郎官职知州,名韩琦,你是家中的三郎叫韩良彦。”
至和二年,原来我是穿越回去了,相州知州?呵,我还是一个官二代,听起来很爽的样子。韩琦这个名字也有点耳熟。
韩良彦接着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年龄较小的丫鬟抢先道:“我叫小桔,姐姐叫二翠。”
“二翠你的名字不好听,我给你改一个,看你长相清秀,年纪不大就这么懂事,就叫你秀知,怎么样?”
二翠兴喜的连连拜谢道:“谢少爷赐名。”
一旁的小桔赶紧道:“少爷你也给我取个名字吧。”
韩良彦看着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道:“好,那我也帮你取一个,就叫小小桔吧。”
虽然这名字听起来很敷衍,可小小桔还是非常开心。这时家丁提着烧开的热水进来,小小桔晃着家丁的手臂兴奋的说道:“二虎哥,我以后叫小小桔了,少爷给我取的,是不是很好听。”
小小桔的情绪,扫去了韩良彦心头的阴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你们与我说说。”
“是,少爷。”秀知一边忙着手中的事,一边说道:“半个月前,你被送到了并州,那时你中毒昏迷,不省人事了。阿郎请遍了并州的大夫,都说无能为力,让准备后事。”
韩良彦取下敷在眼睛上的毛巾,疑惑的看着秀知问道:“半个月前?刚才你不是说这里是相州,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秀知继续解释道:“阿郎想起老家相州有位药神的后人,便向朝廷递了折子,直接带着全府上下来了相州。老天爷保佑,那孙神医可真是厉害,真的把你救了回来。”
一旁的小小桔补充道:“我们刚来相州没多久,算上今天才第二天。昨天进了老宅你便断了气,老夫人和夫人哭的特别伤心。”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中毒的?害我的人抓到了吗?”韩良彦问出了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秀知摇摇头,答道:“这些个事我就不知道了,但听说当时你写了一张字条,在阿郎那里。”
韩琦说我在京都又惹祸了,由此说明这不是第一次,这个韩良彦的仇家应该也不止一个。到底是结下了什么样的梁子,才能让对方在皇帝的眼皮子下动手杀人。
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对方会不会得知我还活着,就再次过来动手杀人。我可不想再死一次,那滋味太不好受了。
第二天一早孙神医再次被请到韩府。老头穿着平常百姓的常服,长相也是中规中矩的路人甲。
望闻问切,一番操作后。捋着山羊胡,走到案前,边开药方边道:“令郎体内的毒素已经排除干净,只是这失魂症老夫是无能为力,你们平日多与他说说以往的事情,帮助他恢复记忆。”
孙神医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韩琦,继续道:“这方子早晚一帖连服七日,用来调理身子。药汤还是再泡上三日为好。”
韩琦双手接过药方谢道:“这两日劳烦孙神医费心了,三郎能够起死回生保住性命全靠得神医,此恩韩某必将厚报。”
孙神医摆摆手,继续收拾药箱。“昨日我与你说了,只有一成的把握去碰碰运气。这是令郎气运未尽,阎王不收。”
待孙神医走后,韩良彦迫不及待的询问韩琦有关他中毒的事。
韩琦道:“送你来的车夫我询问过,他并不清楚这件事。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你是在京都内中的毒。而且你所中的毒在中原非常罕见,是由几种毒素混合,毒性非常强烈。按理说你中毒后活不过一晚,可你却熬到了相州,这说明你在中毒后曾有人救过你。从伤口判断,伤你的人是一名毒修。”
说着韩琦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平整的白纸递给韩良彦。韩良彦急忙打开,见纸上只写了三个字,“谋害狄”。韩良彦忍不住心中骂了一句WC,“你怎么不早点将事情写清楚,或者告诉车夫也行,半点线索都不留给我。谋害你的人是姓狄吗?全京都姓狄的人多了去了,等等。你没有告诉车夫,是因为不能或者不敢告诉吗?这其中的原因又是因为什么?”
韩琦见他一脸严肃,若有所悟的样子,开口问道:“可是记起什么了吗?”
韩良彦摇摇头问道:“当今朝中,有哪些有权势的大臣姓狄?”
韩琦回答道:“这狄字我也想过,狄乃小众姓,当朝姓狄的官员更是寥寥无几,其中有权势的只有当今枢密使狄青狄大将军,但此事绝对不可能是他所为。你先安心养伤,我已经派人去京都打听此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你说的轻巧,这种情况我哪里能安的下心,虽然我是庶出,可我也是你的亲儿子,你关心一下好不好。
接下来几日,韩良彦白天没事就人找聊天,晚上秉烛学习,都不敢迈出家门一步,晚上睡觉时也都是点着蜡烛,让人在门外守着。
韩琦字稚圭,今年四十七岁。大儿子韩忠彦是正妻崔氏所生,崔氏嫡出的还有一个女儿韩柳惟。韩忠彦二十又二岁,娶富弼之女。大姊韩柳惟还未嫁,住在府中。二子韩端彦是妾侍张氏所生,已在地方任官。韩良彦庶出,亲生母亲难产过世,家中排行老幺,
京都皇宫内。垂拱殿后的御书房中,宋仁宗坐在案后,将一本折子重重的拍在案上“这韩琦真是越老越出息了,折子还没到朕手中,他自己已经跑到了相州。彦国,你这老亲家的架子还真大。”
下方的富弼拱手施礼道:“官家息怒,臣也是刚刚了解此事。稚圭的三子韩良彦危在旦夕,并州大夫束手无策。稚圭最疼此子,决定将其带回老家安葬。虽然做法有待商榷,但此情理可以原谅。礼记中说,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列国志中说,主圣臣贤,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家之福也。一家之中父亲为先。”
一旁的文彦博听闻韩良彦去到了并州,眼皮一阵猛跳。宋仁宗怒哼一声:“先有国,再有家。个人私事岂能凌驾于国之大事之上。宽夫,你怎么看?”文彦博拱手道:“官家一直以仁义治国,要是因韩大人将爱子送回故里而治罪,略有不妥。韩大人在并州时,恪尽职守,政绩突出,本应褒奖,此次擅自离职,就做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韩琦执拗的性子宋仁宗也是了解,当初变法失败,主动要求与君子党一同外放。富弼的话又让他想起那些早夭的皇子,此时的怒气渐消,下旨道:“罢了,命韩琦知相州。去除武康军节度使之职。”
文彦博回到府邸唤来了文渊,对其道:“你明日启程,去一趟相州。”文渊疑惑道:“去相州?”“你可记得失踪的韩良彦?他现在在相州,生死还不明,你且去看看,那日之事别忘记打探一二。”“是,孩儿明日一早便启程。”“切记,此去相州,只是路过。”
说话间管家在门外禀报道:“相公,三司户部副使,程戡程大人求见。”文相对管家道:“带他来书房。”待管家离去后,文彦博对文渊道:“你不是一直喜欢程戡之女程清漪,为父今日叫他来就是商量你们二人的婚事。”
文渊心中大喜,欢喜的神情掩饰不住,嘴角不自觉的在他英俊的脸上微微扬起,但嘴上却说道:“程清漪与韩良彦有婚约在身,韩琦虽已外放,但贸然让程家悔婚,显得我们文家仗势欺人,恐有不妥。”
文彦博虽然已到知天命之年岁,但风采依旧不输当年半分,温文尔雅的微笑中,不经意间露出一丝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