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史用本是坐牛车过来,可是眼看早已过了巳时,就命人去租了一辆马车,脚程能快点。
路上他将昨晚藤兰阁发生的事,详细的告诉韩良彦。
昨日藤兰阁二楼的来了三个自称来自东京的年轻才俊。说相州穷乡僻土之地,所谓的才子都是半吊子水平,没见过什么世面,登不上大雅之堂。一首桃园就把相州的人唬的都傻眼了。在藤蓝阁听曲的信王府世子赵让,摔了杯子就冲了出来,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矛盾越演越烈,差点动起手来。好在柳湘婕及时过来劝架,最后定下今天巳时,在城外十里亭,双方进行一场“公平”的较量。
行了近半个时辰,韩良彦他们赶到了十里亭。这马车实在是太颠簸了,半路上韩良彦就晕了车,一路头晕眼花。几度申请下车,都被孙史用无情的驳回了。
好不容易到了十里亭,韩良彦软瘫瘫的下了车,抱着栓马的大树就是一阵狂吐。
成功把腹中早餐献给了大自然,抬起手,正准备委屈下衣袖,不知道谁在他背后,拼命的拍打着他的手臂。
韩良彦精神萎靡,小脸煞白,转过身见到身后的白黎恩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提着手绢的一角,用力的拍打着韩良彦的手臂,极度嫌弃的说道:“给,用这个擦,恶心死了。”韩良彦接过手绢,有气无力的露出一排牙齿道:“谢了,等我洗干净我再还给你。”
白黎恩轻啐一声,“这是若夕的手绢,我的才不会给你呢,恶心死了。估计就算你洗干净,若夕也不会要了。”
不远处的欧阳若夕眉宇含笑,柔声道:“六娘别胡说八道,三郎若是归还,哪有不要之理。只是一块小小的手绢,不还也不打紧。”
韩良彦坐在马车上休息了好一阵,白黎恩早就拉着欧阳若夕混在人群中去看热闹了。孙史用跑了过来,掀起马车的帘子对韩良彦道:“颢瑜,你缓过来没有。”
韩良彦闭着双眼,说道:“好多了,就是有些困,让我先睡一会。”
孙史用一把拽起韩良彦,生气道:“喂,我是叫你来帮我们相州才子参加雅斗的,不是叫你来睡觉的。”
孙史用拖着韩良彦走向十里亭,远处的树阴后,身着深篮色华丽锦服的男子躲在树后,阴着脸观察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十里亭外围着好几圈人。除了少许几个读过书的“才子”外,更多的是过来看热闹的。
再看亭内,以中间的石桌为界分为两边。一边是京城来的三人,另一边以世子为首,有十多人之众。观双方的表情,貌似抓耳挠腮,低头窃窃私语的相州才子集团处于劣势。
有人见到韩良彦来了,大喊一声“韩颢瑜来了,韩颢瑜来了,你们快让开。”围观人自觉的让开一条过道。
来到亭内,韩良彦本想低调的跟着孙史用,站到赵让身后看热闹。却被对面身穿白色长袍,腰系翡翠腰带的公子叫住道:“这不是韩良彦韩三郎,听闻你随武康军节度使去了并州,如今怎的在相州。”说话这人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李誉,自称是诗仙李白的后人。
韩良彦离开东京后,四大才子缺了一人,就把李誉提了上来。李誉心中早就不服,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韩良彦比试一番,证明他自己比韩良彦更有才,这四大才子之名当之无愧。
在李誉右手边站着一位大冬天还摇着折扇的青年,青年将扇子收起,轻轻拍击着掌心道:“颢瑜兄离京多日,想必一些消息还不知道。一条喜讯已经传遍了京城,程家小娘子程清漪已经许配给了文兄。此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到时颢瑜兄一定要去喝杯喜酒,沾一份良缘喜气。”这人是户部侍郎之子陶明诚。
文渊头戴镶玉幞头,身着青边儒衫,尽显儒雅飘逸,点头道:“正是,前不久家父已与程伯父定下婚事,将在明年七月完婚。不过你这废狗还是别来了,免得拉低了到场之人的身份。”
韩良彦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这赤裸裸的挑衅侮辱我韩某人能忍吗?肯定不能啊!仰起头,用下巴指着对面三人道:“真是要恭喜对面的这位衣冠禽兽了。只是可惜了程清漪每日要与你这头禽兽相守相伴。唉,程清漪软若无骨,滑如美玉的小手就要被你这只大猪蹄子握在手中,还真是觉得恶心。想想她那性感的小嘴,真令人陶醉,回味......”
文渊怒骂一声,“混蛋,住口。”不说他暗恋程清漪多时,早已视她为心目中的女神,不容别人亵渎。就说现在,程清漪已经是他定下婚事就差抬进门的正妻,不管韩良彦说的是真是假,总会被那些无聊之人添油加醋的传得满城风雨,这顶绿油油的小礼帽还不结结实实的戴在他头顶。
打断韩良彦继续说下去,怒道:“轻佻贼厮,无能废狗,休要胡言辱我清漪名声。清漪贤良淑德,德才兼备,岂会有你说的这般作为。”
对于程清漪韩良彦没什么好感,他认为既然程清漪那么爱韩良彦,为什么会答应程戡改嫁文渊。他不知道的是,在古代女子的婚姻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特别是官宦人家。
韩良彦非常无赖的说道:“呵呵,一般美女与野兽的组合,野兽都不会自知自己的丑陋。今天可是雅会,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这么多人等着呢。”
李誉按住文渊的肩膀接口道:“雅会当然要继续,虽说你曾在京城求学,可我们并不承认你是京城才子,那会辱没京城才子的名声,请你站到对面去。”
这李誉果然思维敏捷,察言观色更是一等。明眼人都知道韩良彦定不会站在他们这边,如今这般一说,韩良彦再去到世子那边,就像是京都容不下他才加入了相州才子集团,羞辱了韩良彦不说,还辱了相州众人。
韩良彦斜眼看着李誉,轻藐的说道:“之前你问我,为何在此?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因为看到你们这些所谓的京城才子,在华丽外表下污秽不堪,自视清高,却不知道是恃庸才傲物。与国家无为,与社会无能,与家庭无助,一群三无产品整天闲的叽叽喳喳叫唤不停,扰人清静。所以我才会回到祖籍相州。别以为挂个绿石头,顶个玉脑袋,提把字画扇就能装的人模人样。告诉你,就算给你们穿上纯金打造的外衣,也掩盖不住你们内心的鄙俗。不过你们还是穿着衣服好,因为脱掉衣服你们狗屁不是。”韩良彦说完转身向孙史用走去。
相州的才子们鼓掌叫好,这三个杀千刀的家伙活该被骂,实在是解气。什么雅会的不重要,他们一点都不着急,慢慢来,再骂上一会才好。赵让偷偷的把他那把安阳折扇塞到了侍从手里,全场就数他最卖力,一双手都拍红了。
人群最外围,女扮男装的白黎恩嘟着嘴非常生气,忿忿不平道:“这个韩良彦怎么能这样说程姐姐,就算程家做的再不对,程姐姐对他的情可是真真切切,日月可鉴。”欧阳若夕点头认同,程家的做法虽然欠妥,但也不能辱了曾经相爱之人的清誉。
李誉三人的脸被气成酱紫色,拳头捏出咯咯的响声,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韩良彦指着他们三人的鼻子,毫无拐弯抹角一顿辱骂。
见韩良彦站到赵让身后,李誉冷哼道:“倚的东风势便狂。”陶明诚不自觉的将折扇插入腰带中接口道:“君子作福,小人作威。”韩良彦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什么京城才子,其实都是大宋才子,你们有什么本事让你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说完双手环抱,撇过头看向亭外,骂也骂爽了便懒得再与他们废话。
陶明诚还欲再说,被冷静下来的文渊伸手制止,又是一副翩翩公子,儒雅风流的模样,虽然此时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对相州才子拱手说道:“今日是作诗作对的雅日,不料预见旧识,攀谈了几句,打扰了各位的雅兴,在下向各位赔不是。咱们继续作对,上联我们已出,该轮到各位接下联。”
刚才像打了鸡血纷纷起哄的众人,气势一下子弱下去,不再起哄。对方的上联早就出了,可是一直没有人对的上来。韩良彦刚到,不知道上联是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他也答不上来,索性继续欣赏外面的风景。
十里亭在相州的东北面,出了北城门有三条道,一条官道直通西北,一条向北通往安阳山,另一条向东。沿着这条向东的道,行上十七里路就到了十里亭。春天的气息已经在山中悄悄的显露出来。十里亭外山坡上的草丛间,一朵洁白的野花羞涩的在红枫树的树阴下盛开。红枫树上嫩绿的叶芽,很好的证明了春天即将到来。一阵风吹过,带走几片曾经属于它的枯红枫叶。
看了许久风景,还未有人对答。韩良彦回过神看着亭内众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不会真连人家三人都比不过,这也太丢人了。向站在身后的布袍青年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刚才他们出的上联是什么?”
布袍青年正欲回答,孙史用两步走到石桌边道:“你们的上联是五老峰高,秀插云霄如玉笔。我们对三姑石大,响传风雨若金镛。”下联一出,相州的才子各个点头称妙,颈椎病也瞬间好了。李誉拱手道:“兄台高才,请出上联。”孙史用低头想了想道:“既然兄台以我们大宋奇山出了上联,我便用大宋的辉煌出一联。照耀八荒,赫赫丽天......”
孙史用一语未毕,不远处传来了女子呼喊声“救,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