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最北边是北燕行省,这一个行省,就有南边五个省那么大。之所以此地被称作行省,是因为这一处的军事,财政,政治,都由御氏一门独自管理,自行安排。
武帝时,这北燕行省还是燕国,燕后主不思进取,整日沉湎美色,武帝发兵二十万,号六十万,举着诛伐暴燕的口号一路北上。
谁曾想,这燕国虽说有个庸主,但是却有好些善战的将领,最初出发的大军被打得溃散而逃。
武帝自是大怒,有意亲征,可是大汉境内,南越叛乱,其危害还在燕国之上,无奈,武帝只能派出第二只队伍,这一次,甚至只有八万人,领军大将,即是御虎子的祖父,御雍。
武帝的本意,只是希望御雍能够拖延燕国的战线,等到广南王彻底镇压南越再行北上支援。可是那御雍犹如天神下凡,数次以少胜多,在如今的燕主城以南的荡敌山,更是以四万,大破燕国太尉朱广的二十万大军,彻底将燕国的力量冲散。
到这个时候,原本蛰伏北地冰原深处的金国人却是横插一刀,彻底灭亡了行将就木的燕国,甚至占领了燕国的大半疆域,成立了金国。
大汉本欲与金国再行争斗,可是武帝却和御雍同一天离开了人世。原本北伐的队伍只能停下,大军留在了燕主城一线。
先帝继位,又要担心广南王造反,又要担心御氏南下,急的焦头烂额。这时,赵国公却出了一计:反正燕国境内已经被战火烧遍,狼烟未灭,土地贫瘠,何不将燕国的土地尽数封给御氏,安抚人心,从长计议。
次日,皇帝便下诏,御雍追授镇北大将军衔,世袭罔替,而御氏一门,世镇北燕。
先帝时,御虎子之父御楠趁着金国国力未盛,还主动打过几次仗,将燕主城以北的土地,又夺回一些。但是先帝猜疑日盛,粮草供应日渐匮乏,加之金国国力渐强,再难轻易取胜,这北燕行省的疆域才逐渐确定下来。
只是到了本朝,许德有意放弃北境,而追求西线的胜利,数次将北境的土地割让。御氏没有充足的补给,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把先辈打下来的土地拱手让人。如今,燕主城又暴露在了同金国对峙的第一线。
燕主城一线有九个大关隘。大同,榆林,玄府,风口,燕主,蓟州,平生,度远,琅琊,连成一线,就像是一把匕首,拱卫着大汉的北境。而燕主城就是这把匕首的尖端,深深地扎在燕国的土地之内。
因为远离中原,此处的风光气候都同大汉不一样。虽说中秋未至,但是燕主城已经笼罩在寒冷中了。昨日夜里,燕主城甚至已经降了一场小雪,清晨时盖在城墙上,不像雪,倒像是霜。
此刻,燕主城北门外,一队骑兵正准备进城,他们的坐骑在薄雪上留下一派来时的马蹄印。打头的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足足比其他人的坐骑高去半个头,而大马上的人,也是雄壮,一身银白的铠甲,配上黢黑的面孔,杀气外露,不怒自威。手中提着一柄宣花长戟,泛着冷光,不用提,也知道是一柄上了百斤的利器。
城头上的人看了一眼那标志性的大马和长戟,随即向大门下的士兵喊道:“开门,是大将军回来了!”
大门缓缓打开,骑着大马的御虎子带着人入城了,一路上的百姓士兵,看着那雄壮的背影,都流露出赞叹声。
“惊雷果真是马中皇帝,你看看那个体格,啧啧啧……要是我能骑上去……”一个换岗的士兵和同伴说着那匹枣红色的大马。
“宝马还是得英雄,也只有大将军才能驾驭如此刚烈的大马,你爬不爬得上还是个问题呢。”士兵的同伴丝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
“宋老二,你什么意思!”两人骂骂咧咧地回了军营。
御虎子今日是去锦州一线巡边。说实话,就算是他亲自进了锦州陈看过了金国的布防,他还是觉得不敢相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酒囊饭袋才会这般愚蠢,放弃锦州,退回历阳城。
“大将军回来了!”还没进那大将军府,下人的声音已经传出老远,进了御虎子的耳朵。
他下马,拍了拍惊雷的头,向上来牵马的下人道:“多给它添些苜蓿草,这两日,他也是累了个好歹。”
那下人点点头下去了。
“将军,您要先沐浴吗?水准备好了。”管家模样的女子出现了,大汉境内,用女子做管家的,就他御氏一家了。
“郭仪的回信?”御虎子将披风解下。
女管家青枝接过披风,道:“回来了,天京城的消息也到了,大将军要先看吗?”
“先看吧。”御虎子走到书房中,这大将军府上,地龙是一直烧着的,暖和。
青枝行礼,抱着披风出去了,一会儿,就有下人端了温好的酒来,郭仪的回信和天京城的消息则被装在一个木匣中,放在了酒边。
“老爷。”一个女子身着狐裘,也进了书房。她面容娇美,声音像是二月间的春水。她是御虎子从天京城九光阁高价接到燕主城的花魁。
她说着就坐到了御虎子怀里,把头靠在御虎子颈上,轻轻地嗅了嗅,道:“老爷怎么不先洗一个澡。”
御虎子听了这样的话,却并不生气,只是轻轻开了木匣,拿出里面的信件看,回道:“毕竟牵挂着京中啊,先看看再去。”他另一只手却是不老实,伸到了女子的狐裘下,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
那女子并不反应,脸色微红,用嘴饮了一口温酒,渡道御虎子嘴里去。
御虎子喉咙轻轻滑动,将那口带着香气的温酒咽了下去,眼睛却是停留在郭仪的信上,很明显,郭仪还是不愿意为他效劳,在御虎子看来,郭仪所谓的拯救苍生,匡扶社稷不过是对他的婉拒。
“这混蛋,真以为我拿他没办法?”御虎子将郭仪的信扔到了火盆中,一张纸迅速地变成了灰烬,消失在火焰里。
“老爷怎么不生气?”那花魁将酒杯斟满,用筷子喂御虎子吃了一口小菜。
“一个总兵罢了,许德老贼硬将他安插到北边儿来,能成什么事儿。不过想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不愿意算了吧。”御虎子说着,打开了从京中来的消息,这消息上大多是一些朝廷中的安排,具体的大事没什么说得过去的。他最最关心的是柳白河从宫里出来的消息,不过,那一条线,往往会慢一些。
“报!”有人跑到御虎子的书房外,行礼道:“将军,金国有一队骑兵,数目过千,往大同去了。”
“大同?”说话的不是御虎子,而是那花魁,她一脸疑惑地看着御虎子的脸,御虎子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会儿,御虎子开口了,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将军,需要派兵查看吗?”
“不用,相信郭总兵,区区千人罢了。”
御虎子眼神中的冷意慢慢地蔓延开,随时语气平常,但是花魁还是感到身上一寒。
“是,将军。”报信的人听了御虎子的话退了下去,不去管大同的情况。
原来马大海卸任后,郭仪坐上了总兵,因为不是御虎子提拔,手下的参将军士对他都是不顺眼。千方百计同他作对。尽管只是一只千人队,根本冲不进大同城,但是御虎子想看看,这郭仪,究竟有几分本事。
“你好久没唱曲儿了,给我唱个江南的小曲儿吧。”郭仪开口道,眼神却是飘忽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北边儿,可是一天天地冷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