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始皇三十一年春末夏初的那些日子里咸阳城的居民经常能够看到一个带着一个衣着奇怪到了极点的少年四处闲逛。
老道人带着少年穿街走巷，去看那些很多新建起来不过数十年间的建筑物。
走过那夜小巷的开发区，墨离满怀感慨，说道：“咸阳城越来越繁华了。”
王羽走在曾经厮杀一夜的街巷间，望着四周快要建好的房屋，有些失神听到老人的话后才醒了过来，认真看着屋檐上方威风凛凛的两只兽，品味良久后有些疑惑道：“难道它们真的可以防范鬼怪？”
“你见过鬼怪么？”墨离大师指着檐线说道：”世人总说鬼神之语，可又有谁真正的看到过？呼风唤雨，铁面獠牙？不过是些长的奇怪的修行者罢了。”
“难道真的没有神？那天呢？”王羽问道：”您总是将天道挂在嘴边，却不相信他的真实存在？”
“什么是天道？”
墨离大师带着他向城东走去，说道：“世间万物都在天道的管辖下，天道不会偏向某一个人或族群，不会因为一只兔子要失去生命而令一直狐狸饿着肚子，不会因为一朵梅花，而杀死一只蚂蚁，自然也不会偏向人族，世人多以为神为人样，不过是人的臆想罢了。”想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多了。
走到一座小亭下，墨离转过身来，看着王羽说道：”所以即使有神，也不过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天道本该无形。”
在亭下稍作歇息，老少二人离开街巷，朝着东市走去。
正是白天，到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看着脚旁不远处潺潺流着的猪血，因为天气正暖，所以苍蝇蚊虫们及其肆虐，王羽有些厌恶的挥挥手臂。
负袖走在前方的墨离大师微微一笑问道：“这些蚊虫自古就有，不光人们对其恨之入骨，就连动物也很讨厌他们。”
王羽看着前方挥舞着牛尾的苍老黄牛。
“他们很弱，可能在稍强一些的风下便活不过去，他们甚至畏惧寒冷，一到冬天仿佛灭绝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天气只要稍暖，他们便会卷土重来。”墨离大师停下脚步，望着前方卖菜的小贩说道：“天道没有让他们灭绝，世间万物都是天道的孩子，所以他从不偏袒任何一方，天道本就无形。”
这是墨离第一次与王羽谈论天道，此前的王羽对天道从不了解。
“你应该记得那夜的剑光。”
“是的。”
“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
“很快，像闪电一样。”到现在他想起来依旧会心有余悸。
颜瑟大师微笑望着他说道：”还有别的吗？”
王羽想起一件事情，那夜的他真切的在移动，却依旧没有跑出小巷。
“看不出来你还挺机灵。”墨离大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并不知道那晚的详细情形。
王羽笑了笑，回答道：“我一直在拖延时间，他却并不阻止，实在不像一个刺客，后来直到您来了我才明白，他在等人。”
墨离笑了起来，说道：“你应该知道他，当年你祖父对他有恩，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羽不理解，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那为何又是他杀了祖父？
“这些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他能踏入符道便是因为你祖父。”墨离大师不在多说。
“我说到他不是想告诉你你们之间的情怨纠结，而是你有没有感受到他的符道确实有些奇怪？”
王羽开春那场血战之后没有发现，是因为他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符道。后来之所以没有去思考，则是因为完全没有想到这其中的问题。直至此时背离菜市场向大街走去，忽然听到老人的这声问，他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墨离大师虽然喜欢卖关子看着别人或惊讶或失望或愤怒的五味陈杂表情，但在教学之中从不这样。看了一眼王离皱眉苦思的模样，直接解释道：“刺客施展符术无需笔墨，我之前说过只有神符师才可以不借助外物来施展符道。”
接着他继续说道：“而神符师极其稀少，他虽然在符道很有天赋，却终究入道太晚。”
王羽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苦笑说道：“我知道符师极其稀少，神符师更甚，可你这样说怎么感觉像是炫耀一般。”
墨离大师停下脚步，微笑着说道：“修道之人首重心性，我本来就是神符师，又有什么不好承认，若是连自己都不承认自己，天道又怎么会承认你呢？”
王羽若有所思。
一老一少走出东市，来到一条宽阔的大道上，再往前走便是兴乐宫，当年秦昭王为方便游玩这座宫殿甚至特意建造了横桥。宫殿的侍卫摆着长队在门口巡逻。
墨离大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王羽说道：“这两天我带你转遍了整个咸阳，有什么感想？”
王羽认真想道：“很奢侈。”
墨离看着他问道：“皇帝陛下统一六国的时间不长，却建立了这么多的宫殿，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六国的钱财太多？国库没有地方放？”
“因为六国刚刚统一，秦国多出了太多闲人，建造宫殿与修筑长城可以给那些没有收入的男子提供一条出路，六国输给他并不冤枉。”墨离大师听出王羽语气中的挖苦。
王羽不置可否。
墨离大师不再说这些，仇恨并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消除的。
“修筑长城是为了抵御外族入侵，修筑这些宫殿你可知道是为什么？”他继续问道。
王羽想不明白，以秦王的精明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因为喜欢才建筑这些宫殿？
墨离大师指着远处，“你看这树。”
“再看这水。”
“还有那些山。”
王羽不理解，他盯着四周看了很长时间，忽然眼睛一亮。
墨离大师继续说道：“你再感受这些檐兽。”
王羽将真气释放在檐兽上，那些檐兽虽然一个个凶神恶煞，却因为体型的原因看上去有些憨态可掬。此时王羽感受着檐兽的内部流动，感受着诸多野兽的威严，他有些站立不住。
墨离大师将王羽打断，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有野兽在朝我嘶吼。这是符？”
“这便是建筑这些宫殿的原因。”墨离大师欣慰的抚摸他的胡须。
“我记得之前说人体的血管也是符？”王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本就是机关术与符道的应用。”墨离大师没有否认，“人体本就是一座大阵，生命便是天地执笔画的符道。”
“难道人不可以？”王羽好奇道。
“迄今为止，没有人将符道与机关术同时研究到极致。”墨离大师说道：“连我也不行。”
“你若是日后研究出来，想来这个天地也容不下你。”墨离警告道。“这些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所以你明白了吗？”
王羽被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蒙了：“明白什么？”
老人轻敲孩子的额头，说道：“咸阳城的这座大阵，总要有人接手。”
“您的意思是我？”他终于明白为何始皇帝想要杀他。
“通晓符道的人不多，通晓机关术的人也不多，两者都通的人几乎没有，所以你明白了么？”
又是你明白了么，王羽的心很乱，“我不明白。”先不说宫里的那位的心胸到底够不够宽大，只说叔父这一关他便过不了，难道日后要与叔父战场相见？
老人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并不着急：“那就先把符道学好吧。”
“想要领悟符道只在咸阳怎么能行？你应该去这个天地看看。”
“难道书院的东西我不学了。”
“你真正在书院学的又有什么呢？”
“要知道，每一个神符师一定走过千山万水。”老人引诱道：“他们都是可以惊动天地的人物。”
“那什么时候出发？”
“你先在秦朝混个身份，这样行走方便一些。”
王羽虽然有些抗拒，但也知道确实如此，“是什么身份？”
“之后会有人找你，那晚的风景确实不错，只是不知道佳人心思是否荡漾。”墨离脸色揶揄。
王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