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一所书院比得上咸阳城的那座，这是越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即使杨越的灵武学院令所有越人都无比自豪。
既然不是最好的，当然会有人不喜欢，那么设在人家的家门口就会碍了人家的眼，即使这是整个杨越都引以为豪的事。
李旦并不是什么昏庸的君王，相反，他的理想或者说野心很大，这是在他的弟弟被封为平乐王而不是平乐侯时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杨越依法立国，所有人民都遵纪守法。
可在李旦看来杨越依旧很乱，这是很久以前就留下来的弊病。
造反的大多是贫苦奴隶，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那座学院还立在蛮杨，他就永远没有办法。
人怎么能与天斗？
所以李旦对秦帝国咸阳城的那位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却没有感到害怕。
越人有院长，是幸运，也是不幸。
当年在战场上他看到那个提出废除贵族制度的小子被院长赶回家乡时就深深明白这一点。
他觉得天赋与血统无关，所以那个小子虽然长得有些难看他依旧有些喜欢。
既然很喜欢，自然也不会阻止被任命为穷乡僻囊的城尉做一些事情。
自己做不到的事，总希望有人能做到，却又不希望有人能做到，这是很复杂的情感。
但李旦并没有这么复杂，他很希望那个杀死了旧城尉的小子能做出些事来。
所以他并不在意王秽是用什么手段让虎门关成长起来，即使杨越被一分为二。
这对越王来说是件很头疼的事，但对李旦不是，他甚至有些期待南方会出现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那是他所期待的杨越。
而王秽并不关心那个已经死了的失败者生前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更在意的是那个失败者的女儿接下来会干什么。
秦国在边境虎视眈眈，那两个人为什么敢在这种时候逼他叛乱？
就这么肯定他不会提前么？
在来到青阳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此时也还在想，所以没有注意到轮椅下的那颗石子。
“王城尉没事吧。”说话的人刚刚到场就看到魁梧大汉摔倒在地的滑稽模样，出声调蓄道。
来人说话的语调像是朋友间的问候，但眼神中却像是隐藏着什么情绪。
这是王秽最讨厌的人，随即想到了那个看起来有些不起眼的少年，忽然觉得面前的人没有那么讨厌了。
“有劳二皇子费心，孤没事。”王秽将孤字咬的很重，提醒面前一身华服的男子这里是他的领土。
“城尉大人还是那么......”被称为二皇子的人没有将后面三个字说出来，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只是没想到你会败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那日明明是王羽和李慕然在逃，为什么此时的二皇子却说是王秽败了？
王秽没有否认，他知道那对狗男女为他准备本来就是一个必输的局，问题是输多输少。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二皇子看似随意的问道。
二皇子很年轻，而且总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计较一些没必要的事，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当年在战场上的第一次见面王秽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使他们现在是同盟，王秽也没有真的将这当成随意一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王秽回答道。
吴越与杨越关系很不好，但即使对方是吴越国人，但这样说是不是依旧有些过了？
没有人觉得王秽很过分，因为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二皇子的性子。
所以当众人看着那个依旧笑眯眯的消瘦男子时并不感到惊讶。
“不要这么说嘛，王大哥。”刚刚还在触碰王秽痛处的二皇子此时却亲切的与王秽称兄道弟。
“大家要相互了解才能更好的合作嘛。”
如果是平时王秽会好好的跟二皇子争辩一番，但此时王秽不再说话，他现在心情很差，并不想和某些看起来很幼稚的智障吵架。
二皇子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明白了王秽现在真的很烦，他忽然有些想看看那两个小孩究竟是什么样才能将王秽逼到这种地步。
春天的空气因为连绵小雨有些潮湿，这是很麻烦的事，可人们都很期待春雨，就像此时的众人都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风起，云落，雨至。
二皇子再次开口说道：“吴越的兵力只有五万，父王只愿意给我这么多，但这五万我全权指挥。”
王秽有些沉默，他知道让吴越出兵的代价，可滴落的冻雨依旧能让人在潮湿的天气里缓一口气。
“足够了。”王秽说道。雨滴落在地沙沙的声音令他有些烦躁，所以他挥手止住。“只是虎门关以南粮食产的少，虎门关闭关后北方的粮食不会再运过来，军饷你们出，这也是信里面说好的。”
二皇子微眯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些，那是惊讶的表现。
随手将雨止住需要怎样的灵武修为？至少二皇子做不到，他甚至怀疑宫中的那位不怎么待见自己的老供奉能不能做到。
但有些事情依旧要说明白，“军饷借给你们，到时候要一分不差的还回来。”
王秽知道这是二皇子做出的让步，所以秽没有在意两军共用的军饷为什么他要一分不差的还回去。
得到确定后场面有些安静。
今天的最主要的事情已经说完，王秽也不想再继续说话，那么二皇子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吴越国的二皇子很不受吴王喜欢，这是那些贵族们都知道的事情，但何至于连一个侍卫也没带就来到两国边境？
直到二皇子离开，树林里的数道气息消失时留下了微弱的波动，杨帆才明白过来，他虽然是王秽的亲信，但灵武修为并不高，可胜在办事能力很强。
所以他在想要不要以后也让侍卫们藏在暗处，随后他看到一只飞箭落在旁边，心想果然这样看起来更有品格。
但杨帆没有时间安排下去，那对情侣带来的麻烦最头疼的就是他，自己在青阳呆了很长时间，为了这一天也准备了很长时间，虽然他也很期待这一天快些到来，但是真的提前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安排，而王秽肯定不会做这些，那么只有自己来了。
他看着面前丑陋的男人，却没有一丝嫌弃，反而生出无尽的敬仰。
确认吴越人走完后杨帆问道：“吴婴恐怕到现在也还在想将军坐着轮椅怎么能来的这么快吧。”
青阳离虎门关很远，比蛮杨还远，王羽和李慕然从蛮杨到虎门关用了一个月，虽然有消极赶路的原因。
但虎门关到青阳怎么能只用七天？更合况王秽还坐着轮椅。
有着极其随意的名字的王室二皇子不明白这一点，杨帆也不明白这一点，但都生出了些许敬畏。
王秽没有解释，因为没有必要。
他现在更头疼的是南方的许多城池还没有归顺，而那一定是李慕然与他争斗的底气。
“又要打仗了啊。”他感叹道。
想起曾经的自己有多痛狠战争，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不知道是嘲笑过去还是现在。
王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所以又生出了许多感慨。
“将军，程林又来犯境了。”收到密报的杨帆对王秽说道。
程林自从来到青阳，就发现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山贼叛乱，所以并没有鲁莽进攻。
对敌方进行骚扰这是很常见的战场谋略，王秽明白这个道理。
可连他都到了青阳，李慕然呢？
“等吧。”王秽自言自语说道。
“什么？”杨帆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王秽从沉思中惊醒，想起嫌弃杨帆说的话，吩咐道：“该怎么样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