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几只急促旋转的镖一一往眼前袭来，叶清安觉得自己血液都僵住了。
小九环紧了叶清安，跳下了受惊前跃的马。
一阵眩晕中，叶清安感觉天旋地转，模糊中见得一只手死死护在她的脸前。
似是撞上阻碍物，两人才停止继续往林中深处滚去。
叶清安挣扎着从小九的怀里坐起身，双手按着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之际想起什么，赶忙回头看那一直抱着自己的季小九。
“小九，季小九。”
季小九背抵在一块大石，吃痛地皱着眉。听到叫唤，缓缓睁开了眼，手撑在地上让自己坐起了身。
季小九背靠在那石上，双手抓着林清安的肩：“别动。”他上下打量稍许，松了口气：“幸好。”
叶清安伸手想握季小九搭在肩上的手，季小九却反着右手，不动神色地垂放至身旁。
“诶。”忧心于那一闪而过的鲜红，叶清安执着地牵起小九的右手，硬是要看他的手背。
季小九受不住这样的纠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不留神，右手的手背毫无预兆地展露在叶清安的面前。
叶清安瞬间眼睛就红了，眼眶瞬间被泪水打湿，注视着那血肉淋漓的手，紧咬的唇也没关住低低的啜泣声。
那是一只怎样的手，皮开肉绽，既像是放进了油锅，又像是受了千万刀剐，密密麻麻的磨损处夹着些许碎石杂质，还源源不断地渗出血丝。
叶清安想起来了，从马上摔下来时，这只手便护在她脸前落地，砸在碎石路上了。在滚至林地的途中，她的脸从未离开这手的庇护。
“本就是怕你哭，还偏要看。”季小九用左手去梳理叶清安发上的枯叶，语气满是无奈与温柔。
闻言，叶清安哭得更厉害了，全身微微轻颤，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而出，双手捧着那只不堪入目的手，小心又无措：“你蠢...季小九你蠢。”
“不蠢，划算得很，女孩子伤了脸会很难过的，我一个糙汉，留点疤怕什么。”季小九的左手在衣服上来回擦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拭去女孩脸上的泪水，轻声哄道。
季小九摸索着石头借着清安的搀扶慢慢站了起来，环视四周的神情严肃又不安。
“安安，站到我身后。”
清安环顾四周，林地里空无一人，惟林木郁郁葱葱，季小九的神情却如临大敌。
虽是疑惑，叶清安还是乖乖地站在小九身后。
“九世子，您这是在干什么？”
两名女子翩翩然从茂密的树冠上飞下落定在他们面前，皆穿着浅红的袍衣，着黑靴，衣摆上画满了奇异的花纹，头发扎成一条条细辫披散下来，颇有异国风情。
“里族？”叶清安探出身子，细细打量一番，想起前几日巧遇几个士兵押着长袍上亦是这样花纹的男人时，盛宇曾说，那是里族人，是对我哥恨之入骨的外敌。
小九闻言侧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似是颇诧异她竟能辨得。
可是，这两女的口中的‘九世子’是谁？
眼前的小九抿着唇，一言不发。
“九世子。”那两女子把左手按在右肩上，向着季小九屈身低头。
叶清安如同五雷轰顶，双腿沉重得如同绑了麻袋，一张素净的小脸惨白惨白，艰难地转头看向低着头、神色莫辨的季小九。
季小九、九世子、里族、新兵...
叶清安笑了出来，笑得全身发颤，仿佛在严冬受着寒风。
听到笑声的季小九抬起头望向她，那双她最动心的桃花眼，如同一深潭，清晰地倒映着她自己。
“世子，叶清安既已带出...”
就像被拉扯着参与了一场充满讽刺的游戏，一点点损耗着年少的天真与心意，再想回头，再想退出，却发现来路已狼藉遍地，而前路又满是荆棘。
那女子的唇一张一合，叶清安却什么也听不清。
觉得一切很好笑，笑着笑着发现自己脸都被泪水打湿了。
“安...”
“不要叫我，我嫌恶心。”叶清安步步往后退，转身往反方向拼命地跑。
里族女子忙冲向前追，被拦在前面的‘季小九’一掌打得连连后退。
‘季小九’身形微晃，眨眼之际已站在清安面前。伸手打在叶清安后颈，忙伸手接过晕倒的叶清安，一手圈在怀内，另一只还在流血的手轻柔地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如同倚着他睡着了似的。
“滚。”
跟上来那两人闻言微愣，惊于‘季小九’那双桃花眼里的阴霾与那张快要结霜的面无表情的脸。
“世子，若是让王知道您故意放走叶清安，定大怒。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您的母亲丽姬思虑一二。”那高一些的女子缓过神来，想着九世子平日在族内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罢了，鼓起勇气说道。
“滚。”季小九抬头，匆匆扫过她们的眼神，无端让人想起早冬的冰雪。
那两人赶紧行一礼离去。
季小九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叶清安，那秀气的脸庞上还带着清晰的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安安，我若说我没有骗你，你还会信我吗？”季小九喃喃道。
我掉进自己精心铺设的陷阱里，画地为牢。
可惜怯弱如我，连喜欢都是畏首畏尾、不敢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