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早,龙羽来到宋家酒楼,灵心穿着淡蓝色的绣褥长裙,亭亭玉立在一棵柳树下,笑盈盈地看着一身蓝色长袍,俊逸的傅龙羽缓步走近。
冰魄丸装在玉盒中,甚至玉盒都触之冰手。龙羽微笑着阻止了宋老板想摸一摸冰魄丸的举动:“据说冰魄丸上蕴含奇特的****,不可碰触。”
灵心听了,眼眸一亮。
傅龙羽看灵心:“冰魄丸在这里,玉儿呢?”
“宋姑娘也好的很。”灵心笑道:“傅镖师对宋姑娘的确一往情深。”
宋玉儿看到龙羽时,激动得流下了泪水,不顾爹爹还在旁边,猛地扑到龙羽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龙羽伸手摸过宋玉儿的额头,微笑道:“没事了。”又问:“怎么,受委屈了?”
宋玉儿摇头:“他们还算客气。”又紧张地问道:“你真的为了我,抢了冰魄丸吗?”
龙羽点点头。
宋老板在旁咳嗽一声,宋玉儿这才满脸通红地离开龙羽的怀抱,转扑到宋老板怀中:“女儿不孝,让爹受惊了。”
宋老板慈爱地抚着爱女的头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家回到宋家酒楼,宋老板执意留龙羽用饭。
龙羽微笑着欠身谢过,一席饭吃得宾主两欢,却无人再提起两人的亲事。
用餐完毕,天色还早。宋老板提到后园中新增了两株墨菊,请龙羽去观赏,却因为不擅酒力,只得让玉儿陪龙羽去便了。
墨菊怒放,美中透着肃穆。
玉儿穿着白色夹袄长裙,分外清秀。
龙羽的目光落在玉儿夹袄上,葳蕤地刺绣上。粉色花丛中,一只翩跹的绿色蝴蝶分外灵动。
想起初见宋玉儿的女装时,那一身粉色劲装,领口、袖口,衣边上,均刺绣着花朵的精美图案上,都有一只绿色的蝴蝶,翩翩飞舞。
“玉儿,你的每件衣服上,似乎都有这种蝴蝶图案。”龙羽环着玉儿,手指划过那绿色蝴蝶的翅膀,蝴蝶的形状,让龙羽心颤。
“你说这蝴蝶图案吗?”玉儿笑道:“漂亮吗?”
龙羽点头。
玉儿探手入怀,拿出一只已经变成黄色,依旧没有一丝损毁的草编蝴蝶来:“都是请了最好的绣工,按这只蝴蝶的样子绣的。”
龙羽的目光盯着玉儿手里的蝴蝶,久久无法移动。
“这个漂亮吧。”玉儿晃动着手里的蝴蝶。
“是五年前,我在一个小小的坟丘上拣到的。”
玉儿永远忘不了五年前的那一天。她随着爹爹和哥哥第一次来到辽宋边境。在界河旁边,哥哥差点丢了性命。而那一冢新坟上,却插满了漂亮的栩栩如生的绿色蝴蝶。
龙羽看着玉儿,“在坟丘上捡到的?”
“是啊。一座小坟,想来里面该是个小姑娘吧。好巧,碑刻上的名字,也是玉儿。那上面竟插着十几个这样的草编蝴蝶。我想大概是她的亲人编给她的,可是实在太喜欢了,就拿了一个,想她应该不怪我。”
龙羽轻轻接过蝴蝶,笑道:“她不会怪你。”
龙羽将头埋在玉儿耳边,奇怪地道:“你用了什么香薰,味道有些怪。”
玉儿笑道:“怎么,闻起来不舒服吗?”
龙羽摇头:“不是,闻起来太舒服了,所以觉着奇怪。”
玉儿轻抿了下衣服,笑道:“好像起风了。”
“我送你回房。”龙羽牵起玉儿的手。
“你家仆人似乎不多。”
“爹喜欢安静,我也不喜欢吵闹。”玉儿微笑道,任由龙羽送她回房。
含烟问了燕云有关秦家堡的事情,听后有些皱眉。
随风进来时,看着师兄脸色明显不善,手心都开始出汗。
“师兄。”随风心里忐忑,跪地行了大礼。
“你认识秦季游吗?”含烟看随风战战兢兢地模样,难免心疼。这两顿打实在也够他挨的。脸上还有青紫未腿,身上的伤想必也是疼得厉害。
随风摇了摇头:“小弟不识。”
含烟看随风规矩地跪着答话,缓和了脸色道:“你起来回话吧。”
谢过师兄,随风站起来,只垂着目光看地,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含烟忽然有些后悔。是自己罚得太重了吗?
随风本来活泼好动,话也特别多,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自己虽然偶有责罚,罚过他,他总是会小心翼翼地过来讨好,希望自己没有生他的气,却不似今次,只是躲着自己。便连看自己一眼也不敢了。
“秦季游约你去玉门亭一述。”含烟递给随风一张请柬:“这请柬上的口气,似乎与你乃是旧时。”
随风看了一眼请柬,忽然惊呼道:“是他?”喊了这一声,又觉失态,忙屈膝跪地道:“师兄恕罪。”
含烟心里叹息一声,冷声问道:“怎么,可是想起了什么?”
“是。”随风声音很小。
“怎么回事?”含烟有些不耐烦。
“是,师兄容禀。”随风忙着解释。
请柬上落款之处,画了一朵漂亮的菊花,让随风想起在京城时,曾遇见过的一个人,“当时他自称潘安,手里一把折扇上,画的就是这一副菊花图。字迹也是一样。”
“你如何与他相识?”含烟看着随风,想不到随风还有瞒着自己的事情。
随风垂首道:“也谈不上相识,当时他正被三个蒙面人围杀,小弟,正好路过,忍不住出手相助。”
含烟微皱着眉,没有说话。
随风救了秦季游,秦季游却骗随风说名叫潘安,而自己这个傻师弟毫无疑问是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了对方。
想起燕云刚才说过的,这个秦季游的不良嗜好,含烟忽然心生怒气。
“说仔细些,你如何救得他?”
随风看师兄又生气起来,吓得惴惴不安。还是仔细禀道:“当时潘安……秦季游被三名蒙面人围攻,已经负伤。小弟出手后,那三人不敌而退。秦季游说那三人不过是意图抢劫财物的强盗,也不让小弟去追。”
“秦季游伤在腿部,不良于行,小弟只好将他抱到附近客栈养伤。第二日,小弟再去看他时,他已经离去了。小弟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故此未曾向师兄禀告。”
含烟冷冷地道:“他说的话,你都尽信了?”
“小弟当时没有怀疑。”随风垂首。
“既然约在午时,月冷你和他一起去吧。”含烟摆手,不想再理随风。
月冷应了一声是,给随风使个眼色,示意随风起身。
随风犹豫着不敢爬起。含烟已经命道:“随风院子里跪着去,赴约时再起来。”
随风委屈地应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看了月冷一眼,往院子里去了。
现在不过卯时,距离午时尚有2个时辰呢。
随风心里有些难过,就算自己当日不明状况不该擅自出手,毕竟也是以救人为念。若是平日,这样的事情,顶多斥责一番也就是了,断不会还要罚跪。想来师兄是因为环儿的事情,对自己余怒未息。
想到环儿,随风更觉得难过。环儿那么可怜,师兄却一点怜惜之情也没有。
玉门亭。长亭依旧在,不见璧人回。
秦季游想起那个俊逸的少年,想起他脸上甜甜地酒窝,清澈的泉水般的双眸,薄薄地绯红的双唇,颀长纤细的身材,十五六岁的少年,青涩却那么扣人心弦。
如果当时不是保命要紧,迫于无奈,秦季游哪舍得不辞而别。但是心中却对随风念念不忘。
想不到苍天有眼,随风竟然来了关外。秦季游一直等着重逢的这一刻。
随风随着月冷,两人两骑,出了镖局,转过一片树林,月冷停了马,对随风笑道:“师兄载你一程。”
随风早都脸色苍白,头上冷汗涔涔。屁股上伤得厉害,哪能骑马。可是偏就禄伯吩咐备了马,让两人出门。
随风在含烟师兄的目光下,别说让他骑马,就是让他骑钉子,他也不敢说不啊。身形利落地跨上马背,疼得他差点叫出来,强忍着到这里,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
听了月冷的话,随风忽闪一下长长的睫毛,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师兄。”两个字,哽咽而出,松了缰绳,向月冷伸出双手。
月冷飞身而起,抱起随风,将随风揽入自己怀中,坐在马背上,一手带缰绳,一手轻搂着随风的肩,“随风长大了,比小时候抗打多了。”
随风顾不得身上的痛,把头使劲往月冷肩头蹭蹭,哇哇地开始哭:“师兄他,拿鞭子打我,拿藤棍打我,还罚我跪,风儿痛死了,连求饶也不敢。”
月冷一边信马而行,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再养几天,你不是又活蹦乱跳地了。”
又哄他道:“师兄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打了你,不定多心疼呢,找个机会,给师兄好好陪个不是吧。”
随风哽咽道:“我,我又没错。”
月冷再拍了拍他的肩道:“这话可不敢当了师兄面说。你可别任性,到时候还是自己皮肉受苦。”
随风用手擦了擦泪:“师兄也觉得环儿不好吗?环儿多可怜啊。她师父对她很严厉,还要逼她嫁给她师兄,她师兄还是她亲生哥哥呢。”
月冷想起环儿原来跟在宋玉儿身边时,看起来的确是很受虐待的样子。想起来随风哪见过这个啊,他一直在傅家长大,很少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傅家家风淳朴,丫鬟下人们都亲切得如同姐妹,自然不会有那种欺凌弱小的事情发生。
看着宋玉儿对环儿的欺凌,加上环儿别有用心地夸大渲染,让随风不自觉地对环儿生出护佑之心,怜惜之情,也可能就由怜生爱了。
“每个人生活的方式不同,也不好说可怜不可怜的。”月冷想了想,对随风道:“就好比咱们两个,给师兄扒了裤子打得半死,又罚跪罚掌嘴的,你说是不是也很可怜。”
随风想了想,道:“那不一样。做错了事情就该罚。爱之深责之切嘛。”
月冷笑道:“如此说来,环儿姑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生活目标去委曲求全,也称不上可怜。”
随风叹了口气,不说话。
“咱们有咱们的生活方式,环儿姑娘有她的生活方式。你与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月冷看了看随风:“你愿意离开我,离开师兄,离开老大,离开师叔,离开师父,离开傅家,和那个环儿在一起吗?”
随风沉默。他想要和环儿在一起,不是要离开现在的生活,而是想将环儿带入傅家,让环儿过快乐的生活。
“那环儿愿意与你一起,离开她的部族,离开她娘,她师兄,放弃争夺宝藏,离开彩衣宫,和你在一起吗?”
随风把下巴搭在月冷肩头,轻轻地晃了晃。
“含烟师兄说的对,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把环儿放到你的记忆里吧。”
月冷看着苍茫大地,微笑。一个人经历了爱情,就会变得成熟,自己如今已经如此成熟,但是爱情呢?怎么还不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