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费希尔·布莱克与革命性金融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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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交易者的行为(3)

类似地,费希尔养成了挑战所有交易员持有的惯常观念的习惯,只要这些观念与理性经济分析不一致。他会一直坚持,对交易员唯一重要的事情是给定当前市场状况下的预期总收益。一般而言,这意味着将负盈利(negative carry)(负即期现金流)交易与正盈利交易一视同仁,将空头与多头一视同仁,以及将非流动性市场与流动性市场一视同仁。交易员准备持有未实现盈利的头寸,也要准备持有未实现损失的头寸;准备持有旧的头寸,也要准备持有新的头寸。当然,如果决定薪酬的业绩指标鼓励别的东西,那么劝诫交易员改变自己的行为就起不到作用。所以,费希尔也开始批评业绩指标,其总的想法是根据交易员的技能而不是运气付给他们酬劳。

即使得到正确的激励,心理学研究告诉我们,人类也根本不擅长在不确定情况下做决策。如果让概率模型影响我们的交易决策,那么我们日常使用的简单的、常识性的概率模型包括将使我们犯错误的系统性偏差。费希尔同这些偏差做斗争的方式是与交易员打100美元的赌。他喜欢的一件事是“让我们做笔交易”。假定有三扇关着的门,你被告知奖品在其中一扇门后面,在选择了一号门之后,其他两扇门有一个开了,后面没有奖品,接下来给你一个改变你选择余下的未打开门的机会。你应该改变还是坚持?

你应该改变,这或许听起来很奇怪。理由如下:如果奖品在第一扇门后,那么你一改变就输了;如果奖品在第二扇门后,而第三扇门打开了,那么你一改变就赢了;如果在第三扇门后,而第二扇门开了,那么你又赢了。改变后赢的概率是不改变的两倍。现在知道了吧?你欠费希尔100美元。

其他的扭曲从别的来源悄悄混入,最重要的是,人类对复杂计算的结果过分相信,而不问其是否有意义以及如何才有意义。一个恰当的例子是布莱克-斯科尔斯期权公式。当期权在1973年初次交易时,布莱克-斯科尔斯模型通过提供一个定价分析基础能使市场更有效。但一系列市场价格持续偏离布莱克-斯科尔斯公式,让费希尔困惑不解。低执行价格的期权往往定价过低,而高执行价格的期权往往定价过高,因而所谓的“货币差价”(money spread)交易常常显得有意义。到期日近的期权往往相对于长期期权定价过高,因而所谓的“时间差价”(time spread)交易也常常显得有意义。即使有大量的专业人士在交易这些差价,市场价格对其理论价值的偏离仍持续存在。或许公式是错的,而市场是对的,但究竟错在何处?

费希尔开始注意到,问题在于,即使波动率显然不是常数,但公式在期权的整个行权期内将其作为常数看待。即使股价有时会非连续地跳跃,但公式认为其随时间推移而连续发生变化。在费希尔为其客户制作的表中,他做出了专门的调整,以考虑这些因素。实际上,他在尽其所能以确保期权价格的有效性,即使这意味着鼓励价格系统性地偏离布莱克-斯科尔斯公式的估计。所以,他很好笑地发现,在高盛,市场似乎常常遵循布莱克-斯科尔斯公式,即使有好的理由不支持这种结果时也这样。公式已经成了噪声的源头。

但在价格不应该遵循而实际上遵循了公式时,就意味着存在可获得的交易利润。费希尔重新拿出1976年题目为“布莱克-斯科尔斯模型的全部错误”的备忘录,并让高盛的交易员拿去使用。一段时间后,他发表了备忘录,第一次以“布莱克-斯科尔斯模型中的缺陷”为题,其后的修订版甚至使用了更震撼的题目“如何利用布莱克-斯科尔斯模型中的缺陷”。其目的与其说是得到正确的模型,不如说是在帮助交易员。布莱克-斯科尔斯模型的吸引力在于足够简单,因而交易员很容易理解计算期权价格时基本假设的变化对计算价格变化的影响。重要的是交易员运用模型帮助其思考的能力。

为帮助交易员聪明地使用模型,费希尔专注于他们与计算机的交互作用。与黄(H.S.Huang)一起,他完全重新设计了高盛交易员用来为期权估值的计算机程序。模型假定的变化将如何引起计算价格的变化?为了培养交易员在这个问题上的直觉,他需要交易员能在其个人电脑上交互运行的东西。他坚持屏幕上的全部单词要完完整整地拼写出来(没有缩写),所有东西都放在单个屏幕上,计算还要尽可能地快。这意味着用由约翰·考克斯、斯蒂芬·罗斯、马克·鲁宾斯坦所提出来的更简单的公式,代替原先程序中的公式。考克斯等提出的是一个从假定中导出的公式,该假定是,在期权行权期内的每一离散时期内,基本股票价格向上或者向下变动一个固定数量。考克斯-罗斯-鲁宾斯坦公式对计算机来说更快,对使用者来说也更为直观。首要目标是运用人-计算机共生体减少高盛公司的噪声交易,以此提高盈利能力。

关于增加交易信息内容的方法,费希尔也有想法。假如真如费希尔相信的那样,有股强大的力量在不断提高有效性,那么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如果我们想要获得超额收益,那么就必须寻找一些境况,由于某种原因,这些力量在其中受到阻滞,或者无法起作用。仅仅发现价格看起来难以理解的境况远远不够,还必须对什么导致它们看起来难以理解有一个认识。关于为什么能够克服这个原因,我们必定有某种认识,但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换言之,我们必须具有优势。

费希尔认为高盛的优势可能是与计算机技术结合在一起的金融理论。计算机已经在公司内部相当广泛地使用,但本质上是作为复杂的计算器,对技术交易和基本面交易策略形成支持。费希尔的思想完全不同,他想使用计算机进行实际交易。费希尔的思路是运用计算机使交易机制自动化,从而使交易策略现实可行。否则,在非自动化的系统内,仅仅就文书处理而论,交易策略会使人不堪重负。如果你能在交易技术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就能利用存在的套利机会,因为其他人不知道怎样利用它。

这只是想法,如何实施呢?费希尔本人显然不是实施它的合适人选。他是一位糟糕的管理者,对在管理方面做得更好缺乏真正的兴趣。他也是一位过于专注总体的思想家,根本不会关注软件开发的具体细节,而这些细节正是策略成为现实所需要的。不过,他似乎已经说服了鲁宾无论如何给他一次机会。他将雇用那些工资低廉的刚出校门的新人,而且会让他们自由发挥,看他们究竟能做些什么。

1985年6月,费希尔雇用了刚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杰夫·魏克,魏克在普林斯顿获得了民用工程学士学位,这是一个包括许多统计和概率数学但不包括金融学的学位。魏克记得,费希尔对他的编程技术和经验深感兴趣。此后不久,费希尔雇用了魏克的朋友迈克尔·杜布诺,后者是一个从大学退学的计算机奇才,魏克将其描述为“曾见过的最快的黑客”。高盛员工把他们称为费希尔的“毕业生”。有了费希尔的支持,他们觉得他们将拥有整个世界。

工作的第一天,费希尔将约翰·考克斯和马克·鲁宾斯坦撰写的教材《期权市场》交给魏克。“阅读这本书,并提出问题。如果你理解了这本书,你将知道得比我多。”在前6个月中,魏克的工作仅仅是学习,学习费希尔的做法,与费希尔及其他股票业务部的人讨论问题。不久,他开始希望做些什么,为公司赚钱。直到这时,费希尔才为他指出价值线期货合约的方向,该合约自1982年后一直在堪萨斯城交易,但以疑似错误的价格在交易。

显然,市场并不理解价值线指数是几何平均数而不是算术平均数这一事实。并且,由于前者始终小于后者,他们给期货合约定价过高。例如,2和8的几何平均数是(2×8)1/2=4,但算数平均数是(2+8)/2=5。“那么,对此你想要做什么?”费希尔问。“我认为我想卖出期货合约并以指数形式买入股票。”魏克回答。其想法是在低价格市场上买入,同时在高价格市场上卖出。盈利的方式是:如果两个市场上的价格如你所期望的那样出现了趋同,那么你同时也对冲了价格总水平的变动风险,因为做多股票所遭受的损失就是你在期货上做空所获得的收益,反之亦然。费希尔说:“好的。你打算怎么办?”

想法是运用近来由证券业自动化公司(Securities Industry AutomationCorporation, SIAC)引入的直接指令交易(Direct Order Trading, DOT)系统,同时交易一系列股票而不是一只接一只地交易,但这只是开端。他们不想交易指数中的所有股票,因为交易成本将耗尽利润。相反,他们选择与指数高度相关的股票的一个子集,并对这个子集进行周期性的更新,以反映不断变化的相关度。但即使这个更小的子集所产生的交易也比高盛的操作系统所能处理的要多,所以他们也不得不让操作自动化。整件事情对编程而言是一个噩梦,但完成时,他们有了华尔街的第一个程序交易系统,而且还赚钱了。

1986年6月,期货价格开始趋向正确的理论价格,到夏天结束的时候,这种变动已经完成。在价格最高的时候,它们足足占据价值线指数期货(value line index futures)未平仓合约(open interest)的1/3,头寸规模吸引了高盛管理层的注意。罗伯特·鲁宾下来调查。“你们面临的最大风险是什么,能量化吗?”他问魏克和费希尔。费希尔认为:“或许期货价格正好不会趋同”。魏克说:“或许合约另一方的自营经纪人不能承担损失,因而会不履行合约。”鲁宾表示满意,交易继续进行。

正如所发生的那样,另一方最大的头寸之一不是由任一堪萨斯市本地的投机者所持有,而是被一群年轻的金融学教授所持有。他们非常了解价值线是几何指数,但他们正密切关注一种不同的、明显的价格无效率。这种无效率有多种叫法,有人称之为小公司效应,也有人叫它元月效应。多年来,小公司的股票价格在一月份一直出现超额收益。没有人确切知道为什么发生这种情况,但教授们期待着这种特点持续下去。为了预期的结果,价值线指数似乎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因为它是一个平均加权指数,这种指数与标准普尔500这样的资本加权指数相比,小股票权重要高得多。

教授们的套利需要价值线期货的多头和标准普尔500的空头,而费希尔的套利需要价值线期货的空头和指数成分股票的多头。两个对手都对拿到一手和牌充满信心,都下了很高的赌注。直到1986年仲夏,随着价格开始向不利于教授们的方向变动,他们认识到了错误。几年后,他们发现了在这场输掉的对赌中,谁是他们的对手。其中一人写下了充满悔意的事后剖析:“我是怎样帮助费希尔·布莱克发财致富的。”教授们原先认为自己是信息交易者,而实际上却是噪声交易者。现在明白了吧?你欠费希尔100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