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笑眯眯地停下脚步,“我已经道过歉了,还有事吗?”
“你把她的裙子弄脏了,擦干净。”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丁薇隔了半晌才问了句:“你说什么?”
“把你踩的脚印擦、干、净。”他生气的时候,骨子里的傲慢就升级成了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独裁主义。
丁薇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心里却莫名害怕起来。
郑诗田握着丁薇的手,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湿意,她上前一步,亲和有礼地说:“这样,我们赔一条一模一样的。”
丁薇立刻附和说:“对啊,大不了赔你,这种货色的衣服淘宝上最多三百块吧?”
社联主席老徐见场面实在尴尬,生怕事态越发不可收拾,好好的一场晚会可别搞砸了,于是冒着风险出面调解,说:“呵呵,既然丁薇说要赔了,那静蕾啊,你看是不是就这样吧?”
崔宇也悄悄对她使了无数个眼色,眼皮都快眨抽筋了。
静蕾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这种场合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她也不希望邵承昊再为了她出头而被人议论。她晃了晃他的手,轻声说道:“你的衣服湿了,去休息室擦擦干吧。”
“擦干?干嘛多此一举,她不是说要赔吗?”邵承昊把西装脱下来:“我这人有个洁癖,弄脏的衣服不穿第二次,记得买一模一样的。”他把西装往丁薇脚下一扔,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丁薇的脸顿时就惨白惨白的,连厚厚的粉底都掩盖不住她心虚害怕的表情。
邵承昊今天穿的是GUCII秋冬系列最新款,她家里条件是不错,爸妈给的生活费也不少。可出手大方又怎样?能一下子花一万多买件西装?邵承昊的衣服是普通学生能穿的上的吗?那玩意不仅仅是件衣服,它还是件奢侈品,对她们来说是天文数字的奢侈品。
自己赔,赔得起吗?
邵承昊再清楚不过,没有谁能在金钱面前昂首阔步,不低头只是因为还没有走投无路。
上一次口头上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这次就来点最切实际的好了。
很明显,效果卓著,一定能铭记于心。
没有人再开口说和,在一片沉默中,他牵起静蕾的手,走向休息室。
“要不是你拒绝我送你礼服,那个女人今天就不止赔这点了。”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休息室有些冷,邵承昊找来遥控把中央空调打开,静蕾脱了高跟鞋靠在沙发里休息,静静的有些失神的样子。
他坐过来,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她轻轻摇了一下头:“没事。”
“因因。”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如果秦墨伤害你,就到我身边来。”
静蕾的目光凝固在重叠的手上,而后对着邵承昊轻轻一笑:“这么温柔,都不像你了。”
他定定望着她:“我的温柔只对我喜欢的人。”
“承昊……”静蕾欲言又止,她又盯着被他紧紧握着的手看了会,内心纠结:“其实,我这手刚刚揉过脚丫子的……”
邵承昊被噎住了。
静蕾很顺利地把爪子抽出来,酝酿片刻,对他说:“承昊,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这么好,在我受到责难的时候站在我面前保护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很有魅力很有担当的男子汉,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么好的你,身边的位子值得更好的女生。”
邵承昊心中五味陈杂:“你看,你对我的看法已经改变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我绝不会让你难过。”我舍不得你难过。
静蕾想他一定是信了游戏里的谣言:“秦墨没有伤害我,我们是在冷战,但和温瞳无关,我相信他不会做那样的事。”她一直觉得不该在他面前提秦墨,她应该更顾虑到他的感受,但如果害他心生误会,就无法避免了。
他心中一痛,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维护那个人。“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什么时候你累了,就转个身。”转个身,就能看见暗自神伤又满含期待的他了。
静蕾想对他说,该转身的其实是你,你的身后有更美丽的风景。但她没有说出口,有些话说得再多也是无用的,唯有他自己想通。
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夏青过来喊了他们,其实只是需要邵承昊出席一下,静蕾也象征性去了。散场后她换上自己的便服,邵承昊在更衣室门口等她,要送她回宿舍。
踏出学生活动中心大门,一股子寒风灌进身体,静蕾不由自主裹紧了羽绒服。她已经疲惫得没有心情去管身边只穿着一件衬衫加一件大衣的邵承昊会不会冷、要不要让他赶紧回宿舍。她已经连说话都懒得,算了,爱送就送吧。
静蕾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就算被伤得千疮百孔,表面也会伪装得像有一颗钻石心的女王一样,不肯被人窥见柔弱一面,故作坚强。
可是,在看到秦墨的那一刻,她不争气地哭了,她从来没有尝试过一秒间就落下泪来,连经过大脑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理智在呐喊着不能见他不能见他,这个丢下你不管不问的坏蛋,不能让他看到你这样不堪一击的样子!可两只脚就像涂了万能的502,被紧紧地黏在地上了一样。
突然想起来,他不是应该在香港的吗?
如果他在香港,那现在站在她面前几步之遥的人是谁?
她一哭,邵承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因因。”想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却被该死的秦墨抢先一步!他怎么甘心!“秦墨,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会让她哭!”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秦墨淡淡地说,温柔地轻拍着静蕾的背,他一心都在静蕾身上,没有心思跟邵承昊计较。
邵承昊一时语塞,他内心的落差有点大。刚刚在里面,谁敢同他这样说话?居然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无视他?
他暴躁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爆粗口,可脏话到嘴边,却突然想到,在情敌面前,控制不住情绪就输了,他不能用最低级的方式去较量。
怎么说呢?邵承昊是很有气场的,但在同样有气场而且比他更成熟稳重的秦墨面前,他的气焰就是莫名的无法肆无忌惮地嚣张起来。邵承昊的盛气凌人是靠他雄厚的家庭背景和钱堆积起来的,而秦墨的不怒自威是他多年独立处事磨练沉积而来的,他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这种蕴藏的涵养是时间的眷顾,是涉世未深的邵承昊所没有的。
邵承昊无法任意妄为不经过思考就企图凭借着一贯霸道强势的作风去压制他,秦墨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老气横秋在这个人面前只会显得幼稚。
就像轩辕陌有很多个技能组合,可以不停地限制对手,掌握主动权直至放倒对手。而温柔禽.兽一旦近身,要想一击即中,只有毁天灭地。
如果他面对的秦墨是个穷人,那他完全可以站得高高的,俯视睥睨着往他脸上甩出一沓一沓的钞票说:老子用钱砸死你!可事实是……他并不能在经济基础上战胜他,就算基础偏高那么点,静蕾又不是拜金女。如果她是那种“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的女人……唉,他也不会这么喜欢她了。
更别提上层建筑了。
这种隐隐的挫败感在对秦墨放话“如果你伤害她,我会把她抢过来!”之后,却得到秦墨“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的回击时,深深地刺激了他。
年龄总归是个缺陷。
静蕾止住哭从他怀里挣开,平静了下心绪,转过身对邵承昊说:“承昊你先回去吧。”
“因因……”邵承昊内心挣扎片刻,说:“好。”临走前又对秦墨撂下一句:“有没有机会不是你说了算的。”
静蕾低头不看他,“有什么事,说吧。”
秦墨叹一口气,上午接到陆文杰电话立刻买机票飞了回来,抛下一堆工作,他从没有这样不负责任过。
“昨天我和温瞳出差去香港,到酒店的时候,其中一个房间的客人逾时逗留还没走,温瞳就把行礼暂时放在我那,烟花和烟味应该是看到了放在一起的行礼,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至于为什么没能及时接到文杰的电话,我昨天开会到很晚,手机关机了。”游戏里的风言风语,他实在有些冤枉:“静蕾,你相信我。”
他不知道,其实不用解释,她一直相信着他。
听完这番话,静蕾没什么反应,好像压根不太在意,只是扭捏着说:“知道了。”
一看她的样子,秦墨就明白了大概,他松一口气,心里也有些感动,在那些看似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她没有怀疑是对他多么大的肯定。他瞬间就轻松了许多:“原来你不是为了这事在生气,还是为了……”他不禁好笑,他喜欢的人还真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样,他可能注定要败在她手里。“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觉得情话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你真的很想听,我……”
“算了不要说了。”她猛然想起夏青的一席话,连这么大的误会都不能离间他们的感情,一封情书算什么?不说甜言蜜语又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他们好好在一起,彼此信任,坚定不移。她还不知足什么呢,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住他:“别说了,你就是你,不会花言巧语的秦墨,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乱使小性子……”
秦墨温柔地将她圈在怀中,路灯在夜色中投下黯淡的光线,轻柔地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成一体,他吻了吻她的头发:“只有我们静蕾,能把小性子使得这么可爱。”
静蕾埋在他胸前,听到这句话直接破泣为笑,“咳,咳咳,好肉麻……”然后自己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是个冲脾气,他却像大海一样,可以无穷无尽地包容她,还有什么好贪心的呢?
“嗯,那再肉麻一下,你今天真美,简直貌美如花美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啊呀,你住口啦,哪有这样夸人的,太假了太假了!”
原来这就是失而复得的滋味,比之前的拥有更可贵更可贵的满满的幸福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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