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琴为心声,境由心造,黛玉此时因为心中那烦忧的心思,自然也就连带的琴声不似往日那般清越宜人,反而是嘈嘈切切,急急如流水瀑布,接着没多久便只听“嘣”的一声,便见那琴弦顿时断了两根,而后手指上便自沁出了一滴血珠来。
黛玉见了,不觉一愣。晴雯因见黛玉受伤,便忙取过金创药来给黛玉细心地涂上。待涂了金创药后,黛玉遂命春纤道:“将琴收起来罢。”
春纤答应了一声,因又问黛玉道:“公主,可要奴婢将这琴送去给琴师换一下琴弦?”黛玉闻言,素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张琴,凝视了好一会儿,方轻轻地一叹道:“不必了,就这样罢。便是换了琴弦又能如何,这琴也已经不是原来的琴了。”
春纤听了黛玉这话,总觉得似乎别有深意,但又却十分不懂,不过因为素知黛玉性格,所以便也不再多问,只管要把这琴给收起来锁进箱子,毕竟断了弦的琴却是再不能弹的。偏偏这时,胤祚和莫离两人匆匆忙忙抢进了屋子里来,见春纤要将那张琴收起来,忙一把抢过,放在桌子上,而后同时转过身,因问黛玉道:“小师妹(玉儿),你这却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让春纤将这张琴收起来。”
黛玉闻言,因命晴雯春纤等人皆出去了,而后方开口问道:“大师兄二师兄此来,只是为了问黛玉这件事的么?”胤祚和莫离两人相顾对视一眼,方齐声道:“自然不是。”胤祚性子有些急,因先行开口问道:“小师妹,我和二师弟才去林大人那里,无意中听说你已经与四哥已经定下了亲事了?”
黛玉见胤祚直言问起,却是正中心事,不由得红了双颊,低头不语。胤祚和莫离两人见黛玉如此情状,心知定是真的了,而黛玉看来也是有意于胤禛的,心中的痛楚不觉更深了一层。沉默了许久,莫离方开口问道:“玉儿,你确定么?要同四贝勒在一起,你该知道你将付出的是什么。即便如此,你也要同他在一起?”
黛玉点了点头,因道:“是。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也是我进京城来的理由。”而后便自又幽幽一叹,道:“自从两年前在扬州第一次见到四哥,我便觉得他对于我是与众不同的,我常常害怕与他的目光交汇,可心中却又时常想着他的样子。那时候,我便知道,我可能逃脱不开这张网。”
接着又苦笑了一声,道:“不管我多么的不愿与皇家有所交集,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是林家的女儿,林家自大清入关的那刻起,便已经注定了,要与大清同在,我作为林家的女儿,自然也就逃脱不了。”
莫离闻言,有些激动地道:“玉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以前的你,从不信命,你怎么就不能斩断这种联系了,你可以离开京城,离开林家,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玉儿,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们一起浪迹天涯,笑看人生,不要再管那些俗世中的纷纷扰扰!”
胤祚听了,也开口对黛玉道:“小师妹,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回青衣山庄,我曾记得听二师弟说过,你很想回青衣山庄的不是么?我们便回去那里,好不好?那里超脱于世俗之外,才是我们真正的归宿。”
黛玉听了胤祚和莫离两人的这一番,只觉心中心痛莫名,凝视着那张琴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且细细瞧瞧这琴才是。”“琴?这张琴怎么了?”胤祚和莫离两人不觉有些疑惑,遂一齐向那张琴细细看去,但见那琴的琴弦断了两根,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断掉的琴弦显得格外的突兀。胤祚和莫离两见状,不由得怔愣在那里。
黛玉看到两人惊讶的面庞,因淡淡地一笑,问道:“现在明白了么?”回不去了,悠悠往事,儿时记忆,如空中浮云一般皆已随风散去,只因为,人事皆已非昨日。
胤祚和莫离两人何等聪明之人,再加上他们师兄妹三人在青衣山庄一起度过了六七年的时光,彼此心性早已相知,许多时候许多话,不必多言,自能意会。如今见那琴弦断了两根,立马明白过来黛玉让他们二人看这张琴的用意。
这张琴原是在青衣山庄时由师父鬼见愁所制,而后送给了黛玉的。师父鬼见愁还另外制了一把箫给胤祚,又锻造了一柄青锋软剑给莫离。在青衣山庄,三人闲来无事时,常常由黛玉弹琴,胤祚吹箫,而莫离则在琴箫相和声中舞剑,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一直到黛玉十岁,病体痊愈之后离开青衣山庄。
如今箫剑皆完好,唯独琴已损。琴者,情也,断了琴弦,是不是就是让自己斩断心中对黛玉的情的意思?
两人怔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后却发现黛玉早已经翩然离开,只剩下了满室淡淡的书香气味,而窗外,竹声寂寂,似乎在倾诉着无尽的幽怨之意……
黛玉离了潇湘馆后,便自命人备轿,自往康亲王府而去。只因前两日林如海告诉她定亲之事外,还告诉她,便是在这一年之内,康熙便要将那四大家族连根拔起,因此黛玉便在心里想着,当初对贾珍与秦可卿的承诺,似乎也是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康亲王福晋听说黛玉前来,往自亲领了丫鬟婆子迎了出来,口中笑道:“黛玉儿可是好久没来了,叫我怪想的。”接着便亲热地挽着黛玉的手,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让。待两人皆坐定,又有丫鬟送上茶来,黛玉方开口笑道:“原是一早便想来瞧瞧姨妈的,可因为家父家母来京,一直不得空,便不曾来探望,还请姨妈见谅。”
康亲王福晋笑道:“咱们娘俩个之间,还说什么这般生份的话,没得让人心里不痛快。”接着又叹道:“自从去年你姨父撇下我一个去了之后,我在这府中也没了太多趣儿,只幸得可儿那丫头在跟前,着实给了添了不少乐趣儿,不然,也不知道我要怎么过下去呢。不过,现在我也看得开了,只是愁那可儿,她的一生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