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又有些似笑非笑地看向陈近南道:“江湖上规矩,相交从不论出身来历,倒不想陈总舵主对我的身世很是好奇。”陈近南闻言,心中一凛,暗道:“难不成他竟发觉了什么不曾?”因偷偷觑了林节之一眼,发现林节之面无异色,竟是十分平静,遂自笑道:“哪里,陈某岂是这等攀高踩低之人,只是听张公子的闽南话似乎并不纯粹,所以白问一句罢了。”
林节之闻言,遂有些一语双关地道上:“若是如此,便也就罢了。”而后也不管陈近南的脸色如何,只问道:“今日我本只是请我家姑娘至我家中饮一杯粗茶淡水,倒没有想到竟会遇上陈总舵主这般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陈近南闻言,因道:“我等也不过是偶尔路过此地而已。”言罢,又拿目光看向林节之,见林节之面无异色,只当林节之已然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却不想林节之心中对他的话却是百般鄙夷,这般破绽百出的话也想拿来瞒过他?不过林节之虽不及陈近南在江湖上的经验丰富,却比陈近南看人要清楚得多,因此他心中明白得很,陈近南身边的这个何少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若是不及早将他铲除,只怕他会成为第二个曹操、司马懿,终成心腹大患。
因念及此,林节之不得谨言慎行,因而他与陈近南的对话,总是半真半假,令人将信将疑,可又无奈不能直言其说话有假,因此陈近南渐渐面有不豫之色。正在这时,忽听黛玉开口问陈近南道:“陈总舵主,今日我到这张家村来,偶尔听这里的村民说起,最近这张家村颇不安宁,似乎人人都为什么宝藏而来找这里村民的麻烦。今日陈总舵主与何公子偶游至此,莫非竟也是听闻了这宝藏的消息?”
陈近南听了黛玉这话,不觉一怔,暗暗思忖黛玉这话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竟然是知道那宝藏的消息的,可若是真的如此,那她应该将这个秘密咬得死紧的才是,而不是像她这般大喇喇地宣之以口的,毕竟这样一来不是给自己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吗?看她也不像是这般天真愚蠢的女子,也因此陈近南一时之间竟猜不透黛玉了,所以只一直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反倒是何少东笑着对黛玉道:“宝藏之事倒是早有耳闻,毕竟这在江湖上也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了,只不过却不知道这宝藏究竟藏于何处罢了,莫非……”何少东故意停顿了一下,笑着用猜测的口吻道:“宝藏竟是在这张家村中么,不然为何姑娘有此一说呢?”
黛玉闻言,心中暗道这何少东果然非是一般人,这一番回答却是极妙。一方面直接了当地承认自己听闻过宝藏的消息,以显示自己的“真诚之心”,另一方面却是反问自己这宝藏的归处,却是给他们今日这般来张家村的举动一个很好的掩饰。看来自己亲自出来这趟调查天地会的事却是来对了,不然天地会中暗藏了这样的人物在,只怕让雁阁的人来查也是会很棘手的。
黛玉淡淡一笑,道:“我又非是这江湖中人,哪里知道江湖上的事了,只是在那张家村时偶然间听一老伯抱怨,所以白问一句罢了。毕竟我虽说是一个女子,不能有什么作为,亦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是若是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而祸延无辜,那么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他的!”陈近南闻言,因笑道:“难得姑娘生在豪门巨室,却有这般关爱百姓的善心。”陈近南也并非一般平头百姓,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黛玉衣着不俗,想来定是当朝贵胄子女。
黛玉听了,因淡淡一笑,道:“难不成陈总舵主认为但凡权势显赫之人皆是只知道榨取民脂民膏的贪官酷吏么?那么,我也就不妨告诉陈总舵主,我的确出生豪门巨室,而且还是正经的满洲旗人,但是我家中之人上至一家之主,下至洒扫庭院的下等仆从,皆没有什么满汉有别的想法,而且我自己的身上也流有满、蒙、汉三种不同民族的血液。”
陈近南与何少东万没有料到黛玉会这般说,不觉吃了一惊,道:“姑娘是满洲旗人?”陈近南与何少东虽说都猜到黛玉的身份定是显赫,但因黛玉天生一段风流袅娜的韵致,且又一口吴侬软语,以为最多不过是汉军旗人,却未曾想到黛玉竟会是满洲旗人贵族小姐,自一生下来便已经是格格的身份。
陈近南的目光不禁变得有些深邃,但听到黛玉身上流有满、蒙、汉三种不同民族的血液时,不觉又有些好奇,道:“如何姑娘身上竟会流有满、蒙、汉三种不同民族的血液的?”要知道,自从清军入关,又在多尔衮推行的“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强制剃发制度以来,汉人的地位都是极为低的,虽为后来因为要安抚汉人,所以增设了汉八旗制度,但依旧身份低微,无法与满人与蒙古人相提并论,也因此即使是汉八旗的女子,也是未必便能嫁入满洲旗人家中的,也因此如黛玉所说的这般身上有着满、蒙、汉三种血统的人自然更是少之又少了。
黛玉笑道:“这又有何难解?我祖上是满洲人不假,但是祖母是蒙古人,而我娘亲却是汉人,这样明白了?”陈近南笑道:“不知道令尊是哪位?倒教在下好生佩服得紧,竟然没有那般重满轻汉的思想,想必令尊应该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人罢?有机会在下还真想拜会一下。”黛玉闻言,淡淡一笑道:“陈总舵主的一片盛情本不辞,只是家父行为怪僻,且言语之间颇为狂傲,恐怕会得罪了陈总舵主,我看还是算了罢。”言罢,一双眼眸陡然一眯,眼神流转之处却是一道精光闪过:“再者,陈总舵主却是忘记了,你们天地会以反清复明为己任,却是与朝廷作对,家父在朝为官,又怎么与你们这些名义上所谓的‘乱党’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