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酒吧,舞台上是带金色双翼面具,身穿雪白鱼尾长裙的艾香薰深情歌唱,台下是坐在桌子旁椅子上的观众,安静得就像静谧的原野,只听她如微风拂来的歌声,没有嘈杂,没有聒噪。父亲和肖越坐在人群之中,父亲脸上的神情既不可思议,又是满满的自豪。没人知道,在这个角落里,有一位少年一脸的深沉,淡淡的哀伤,喝着杯中的烈酒,看看手机上的短信,抬头望着舞台中央的少女,若有所思地凝视一会儿群中的艾父和肖越,再拿起酒杯,一口灌下。
晚上,仍然是肖越送他们父女俩回去,艾香薰虽不悦,但父亲强烈要求,她也无法。黑夜里的一双眼睛,看着他们上车、下车,甚至在她楼下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露面。
次日一早,艾香薰就到了那颗和莫云归碰面的大树下,大树苍劲茂密,可挡住楼上的视线,也因大树粗壮,刚好能挡住父亲偶有经过的犀利目光。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来,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她想去他家找他,可是,她却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无奈,她只好自己搭车去了郊外。
一个上午她都在练歌,但一直心神不宁,惴惴不安,没有一刻是不想他的。想念、不安、惶恐绕得她无法安生静心练歌。这首原本欢快的歌曲,却被她唱得呜奄奄的哀伤不已。
话说,这郊外荒野,的确是练歌的好场所,大地为舞台,野草是听众,风声是配乐,太阳是照耀舞台的虹灯,只是,今天评委没有来。好在她带了录音机,自己可作为评委。但是,录音机里的声音真的是她的吗?为何那么不真实,而自己却又意识清晰地知道,这就是她的声音,她此时最真实的声音,是失恋者的声音。抬手看了看表,十一点三十六分,这个时候该是莫云归载她回去的时候,可是现在,她还不想走。
那条望不到尽头的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漫漫长路,她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可以搭车的大马路上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两腿酸酸的,她怎么也想不通,坐车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觉得远,走的时候却给人有种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隐约的,她看见远远的有一个黑点在慢慢地靠近,速度很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才看清楚,那是他的车,车上是他的身影。就是这辆车,这个人,在这两个多星期的每一天里,载着她像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地穿梭在这座城市里。
眼里起了雾,朦胧地,她看见他下了车,一脸疲色地走向她,抚了抚她满含晶莹泪花的双眼下的脸颊,一把把她拥进怀里。良久才松开,吻了吻她额间,拉着她上了车。他什么也没说,她亦什么都没问,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她紧紧抱住他的腰,整个脸贴在他背上,只静静的,静静的享受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他送她到她家楼下就走了,下午两点,又准时来接她去书法培训班,五点半下了课,他又来接她,和她一起去吃晚饭,然后送她去繁星酒吧,但,仍然不说一句话。他不说,她也不说,两人像在打冷战,又像是默契十足。
繁星酒吧门口,她下了车,把头上的安全帽拿下来递给他,他接过。两人静静地对望了会儿,还是她先开口:“晚上,你就不用来接我了。”
他点头,眼神更暗了些,有些低沉。
“不问我原因吗?”
“我知道。”
他知道?是知道,还是误会了?她正想问他,他却催促着:“快进去吧,不然等会儿该迟到了。”
他既不想说,那她也不会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进繁星酒吧。
这晚,她将原本要唱的《三月里的小雨》改成了邓丽君的《忘记他》,淡淡的忧伤,淡淡的幸福,还有那一丝忘不掉的无奈。
整个星期,莫云归都没有出现,仿佛这个人在她生命里从未出现过,恍若一梦。
恋爱是甜蜜的,爱情却是五味俱全的,酸甜苦辣涩(咸)都有。书桌前,在日记本上记下近日心情和事迹,工整娟秀的字牢牢地印在雪白纸上,就像他深深地烙在她心里,怎么也无法忘记一样。
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
写着许多事都是关於你
你讨厌被冷落
习惯被守候
寂寞才找我
……
《我爱歌唱》比赛舞台上,艾香薰穿着租来的白色小礼服,一把柔顺秀发半扎在脑后,唱着陈慧琳这首《记事本》,泪在珠清雅秀气的小脸上划过,微闭着的双眼轻颤着,仿似真如歌词里那般,在回忆着痛苦与哀思的源泉。荧屏上,她的歌声,她的表情,都令人感动,让人也不禁落下泪来。
歌美,也情深,无疑,这次的魁冠又是她。
夜半十二点三十分,从繁星酒吧里走出来,艾香熏直接拉开黑色奥迪轿车的后座车门,却被里面的人锁住,怎么拉也拉不开。突然间,前面副驾驶车门打开了,坐在驾驶位置上的肖越,脸庞冷清,面无表情。她没好气地坐在副驾驶座椅上,冷冷道:“若是不愿意来,就别来,摆脸色给谁看呢?”
他没说话,发动引擎,专心的看着车。良久,他才开口:“为什么?”
“什么?”他突然问为什么,她感到很莫名其妙,就像她生日那晚莫云归突然窜出来质问她一样。莫云归,云归云归,你何时才归?
“为什么你不记得小时候了?”
她回过神,深思这句话,他的意思是问她为什么不记得和他童年吗?
“那时候太小,只隐约记得有个对我很好的大哥哥。”
他不再说话,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双眼微米,闪烁着喜悦的光。
车在她家楼下停了下来,她解下安全带,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他。
“这是什么?”
“我写了一首歌,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乐队看看。”他只看着她,却不说话,她懂得他的意思,又说,“我相信你会帮我。”
“我有个条件,”她不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选秀比赛结束后签约到我公司。”
“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什么时候决定了,这件事,我就什么时候帮你去办。”
他是在威胁她?其实,考不考虑都是一样的结果,她只不过不想那么快答应而已!光辉传媒是A市最大的娱乐公司,旗下艺人不泛许多一线明星,所以,选择光辉传媒是最好不过的。
*******
一个月过去了,《我爱歌唱》歌手选秀比赛结束,艾香薰如愿夺得桂冠,亚军是25岁的张静娴,一个略显成熟的女人。季军是19岁的大学生谢星,男性,是学音乐专业的。比赛结束的第二天,肖越就迫不及待地派了负责人来跟她签约,合约期限是六年。当初肖越说签十年,是每个艺人签约的期限,她不肯,只同意六年,她执意坚持,他劝说无效,只好投降,就说“六年就六年吧,若过了六年你还想留在公司,再续签。”签约仪式是在金辉大厦正厅,她笔墨一挥,在合约末页页尾签上自己潇洒的名字,正式成为光辉旗下的艺人。许多知名媒体都来到现场,纷纷报道这件事。
云归,你知道了吗?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也看见了。我夺得了第一,我成功了,我很高兴,你呢?也在为我高兴吗?
是啊,这是件高兴的事,可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心里反而有些哀伤呢?是因为身边少了他吗?云归,我想你了。
这一晚,父亲早早就安排了晚宴,叫了所有亲疏的亲朋好友来庆祝,当然,她和肖越就成了大众瞩目的焦点,一个是名声大噪的新晋女歌手,一个人光辉传媒的接班人,现任总经理,光辉传媒董事长独子肖越,男俊女俏,让人真真觉得非常般配。是的,肖越也来参加了这次庆功宴,不止肖越,肖越的父亲母亲也都来了。这下,众人早就撇开艾香熏的年龄,展开一系列无限遐想空间。
“小艾,还记得叔叔吗?”肖父面容慈善,亲切地问。
“记得,您是越哥哥的父亲,艾叔叔。”她依稀记得,这个和父亲同龄的长辈,像父亲一样疼爱她的叔叔,总是一脸温和的笑。
“哎呀,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咱们小艾都长成大姑娘了。”肖父感叹道,小艾低着头微微羞涩地笑了,他随又对艾父说,“老艾,我们也有好多年未见了,待会儿一定要好好聊聊,孩子们的事情就随他们去吧。而且,我看小艾乖巧得很,她今天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没骄傲自负,真是难得。”面对故人,他放下光辉传媒董事长的身份,俨然一副老友相见的亲热。只是,旁边的肖母却是一脸的不悦,虽没说什么不高兴的话,但她不冷不热的表情,明眼人一看便知。
“小艾,多吃肉,看你现在瘦得都让我心疼。”席间,她与肖越坐一块,本就浑身不自在,而肖越却装作不知,还亲昵的不停地给她夹菜,语气温柔,举动暧昧,连眼神都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他们之间是亲密无间的。她心里更窝火得坐不住。他肖越绝对是故意的。
他并没有因她铁青的脸适可而止,又盛了碗汤端到她面前,“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点猪骨汤。”
他笑容越来越灿烂,她面容一白再白,他夹的菜她丝毫未动,他却似浑然不觉她的严重反感。还关心地问:“怎么没吃?是菜不合口味吗?”
“肖越!”她放下竹筷,以只有他们俩看得到的眼神瞪着他,‘肖越’两个字叫得咬牙切齿,似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从肖先生到肖越,她现在对他的感觉可是不一般呀!!肖越有些好笑地想。
“老艾,你看这两个孩子,当着我们的面还秀起恩爱来了,这不是诚心要酸死我们吗?”肖父打趣道,话虽是对着艾父说的,却是说给肖越和艾香熏听的。
这句话传到两人耳里,到底是不一样的心境,听到的感觉亦是大不相同。
“小艾,你怎么都不吃呀?是哪里不舒服吗?”父亲关心地问。
“是啊,看你老半天了,都没动筷。”肖越也凑热闹地问。无疑,他这是火上浇油。
果然,猛下油,见效快,艾香熏的脸简直比锅底还黑,犟着嘴不敢说真正的原因,只化话愤怒为食物。
“没有啊,刚才是为了尊敬你们,等你们把每一样菜开了头,我再吃。”话毕,端着碗就以毫无形象狼吞虎咽之势吃起来。她吃下的不是食物,而是肖越,她要嚼碎他,嚼烂他。他实在是太可恶,太可恨了。
肖越在一旁强忍着不笑出声,用优雅的端起高脚杯呡一口红酒,来遮挡自己不怀好意的偷笑。
随后肖父说了句让艾香熏更加无语的话:“老艾,你看他们多般配,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他们会因为隔了六年的时间而生疏呢,现在看来我的担忧是多余的。”而肖母听到这话,脸上也更是挂不住,整张脸乌云密布,就差雷鸣电挚了。
一场热闹隆重的晚宴在众人打趣尴尬里终于过去了,原本她以为饭吃完就可以了事的,谁知,她又在一堆人的劝说下无奈地答应了,由肖越陪她逛街,然后送她回家。
这是件任重而道远的艰苦任务快把她压垮了,却不得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