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言语,说得有板有眼,字字在理,有理有据,拍了马屁,也为了自己,让村长迫不得已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已经抽了三支的翻盖精品白沙烟,又从中抽走六支,递给友相公,说:“对你已经够客气啦,草鞋可不能马虎,一旦马虎,看我怎么收拾你。”
友相公很识相:“那当然。”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村长走后,友相公边抽着翻盖白沙烟,边自言自语:“已经好久没抽过这么好的烟了。”他用鼻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副惬意满足的样子,快活得就像一个山寨版的神仙。
草鞋无样,边编边想。用稻草编织着草鞋时,友相公像诸葛亮一样思考,就想到了一个深刻的问题:“现在朱石代的一双脚都掌握在我手中,我得策划一点儿什么,报复一下他,做人得有心计,要密谋,做得天衣无缝,才不会暴露我的良苦用心,这可是个好机会,不能放弃。”
他就挖空心思地在稻草的空心里,隐蔽地埋入几根光线一样细的刺。再把含刺的稻草紧紧地编入草鞋中。他对自己的举措感到非常满意,想到自己可以隐秘地快意恩仇,脸上不禁流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如此微笑,十分难得地出现在他的脸上。
草鞋编好以后,非常好看,精致。他将草鞋交给了朱石代,挖苦一番:“村长,现在整个村庄只有您穿草鞋,非常新潮,非常时尚,很前卫,很先锋!”吹捧很能满足朱石代的耳朵,吹捧填满了他的耳朵。
村长脸上卷起一小股春风,宣称:“言之有理,我代表了村庄的时尚,我代表了村庄的前卫,我代表了村庄的先锋,我全都代表了。”
友相公在心中暗暗嘲弄他:“你一个也不能代表。”不敢把话说出来,只有把话往肚子里吞。
村长就穿上了草鞋,新草鞋里的刺并没有立即扎到村长的脚上来,一切都在友相公的预谋中。
没有几天,草鞋开始破损。朱石代穿着它昂首阔步地走村串户,脚趾和上面的金戒指一律露在外面摆阔,整个村庄都走满了他的模特步伐。一旦在某户人家坐下,他就把一双臭脚从鞋中抽出来,摆在村民们面前,头版头条一样,放在一个显著位置,让人们看看金子武装到了什么程度。
村民们心中都在骂他:“村长已经腐败到无所顾忌,公开腐败,猖狂腐败的地步。”他做人一点儿都不仁慈,但没有办法收拾他。大家只能心中想想,背后窃窃私语一番而已。就在他拥有金子的荣誉时,草鞋中几根刺扎入了村长脚板中,脚板皮虽厚但也阻挡不了剧痛,引来的疼痛只能由朱石代一人承担,其他任何人也不会承担。朱石代有一两天,因为脚的疾痛,没有出门,根本出不了门。
姚医生来到他家里,进行上门服务,帮他用药水洗脚,却并不急着处理隐藏在脚板中的刺,心中想:“看我怎么收拾他。让他多痛几天,也好,何况还只是几根刺刺进脚板,我的手术刀捅进他的脚板,那才好呢。”姚医生只用药水随便洗洗。
村长问:“我的脚,还要几天才能走路?”
姚医生答:“这要等刺烂了以后,你的脚才会舒服。”
村长又提出要求:“你能不能快一点儿让我的脚健步如飞,我不能在村子里走动,那就等于放弃我的村庄。”
姚医生告诉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除非用我的手术刀把它们挖出来,那样会把脚板挖几个大窟窿,会更痛。再有,除非用劲把它们挤出来。”
他想让村长去挤,挤得自己更加疼痛。朱石代果然中了计。
却说友相公沉不住气,心中有点儿发虚,两只脚一曲忐忑、一曲不安,他来到村长豪华的家里打探虚实,探头探脑见到村长在用劲挤脚板里的刺。
村长见他,随口说了一句:“友相公。”
他紧张得声音有点儿发颤,说话:“村里不知哪一条瞎了眼的狗路,居然胆子猖狂得扎了村长的脚。”
他生怕朱石代说是他干的,心中很着急,想:“只怕要惩罚我了。”庆幸的是村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根本没有联想到草鞋的作者即他脚痛的策划、实施者。
朱石代忽然有点儿热情地对他招呼:“你来得正好,帮我把刺从脚板中挤出来。”
友相公只好说:“好,好,好。”根本不能推脱,接下来,执行命令。他把朱石代的脚抱在怀里,几乎贴到脸上,挤呀挤,用力过猛,一下子把扎入脚板中的两根刺挤得无处藏身,两根刺没有翅膀,也发射导弹般飞了出来,直扑友相公脸上,又赶上村长的脚一伸,臭脚板贴到了友相公脸上,他躲闪不及,刺飞入了他脸皮中。
村长哈哈大笑,变成一个快乐专家,鼓掌说道:“真好!没想到,你帮了我村长大人的大忙。”
他摸摸友相公的脸皮显示出关心的样子,假惺惺地告诉他:“你的脸皮厚,不要紧,痛不了几天,刺在脸皮中烂了,就好了。”
他继续发挥自己的快乐,同时又讲了他的一通黑色幽默:“友相公,这件事,我要表扬你一下,你做人仁慈了一次嘛,牺牲了自己,把痛苦从我的脚板阵地上,转移到了你的脸上。”友相公的脸痛了起来,他想:“我只能彻底地佩服村长,在村里,除了佩服他,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6
村里的男女老幼看见了他从手到脚的20个金戒指,心中都暗暗地骂,炮轰:“真腐败啊,村长的每一根手指都腐败,每一个脚趾头都腐败。”
友相公见了他,心中说道:“这戒指的队伍中有我们光棍协会的罚款贡献。”
朱壮云在路上也见到了闪闪发光的村长,心中长叹一声:“这戒指里有我的猪崽,有我被拆掉的屋……”
可以说,全村的汗水结成冰,成了村长身上的金子。在村民们看来,那么多金子武装起来的村长,越来越黄,越来越黄,那么多金子把手指、脚趾捆紧,能不黄吗?
村长的目标想更高,更黄,再黄一点儿,他有一个更新的创意,这个更新的创新让他兴奋不已:“自己的尾巴上也要戴一个纯金的戒指!”想到这一点,他为自己的创新激动,接着就动起手来,说干就干,从来不犹豫。手中有的是钱,已经往身上套了20个戒指,再多套一个又何妨,那一个能增加身体重量和分量的戒指,马上付诸打造的实施。
村长带着他的建行卡,来到市里,取了钱,一大叠新钞票,对金匠铺的人出示了一个戒指的尺寸,说道:“打一个大的戒指。”那个口气,比孔乙己有钱的时候的神气还要升级。金匠苦思冥想琢磨了半天,说道:“想不透,我真的没有打过这么大的戒指,谁的手指能有这么粗?就连脚趾也没有这么粗啊!”村长有点儿不耐烦,以话压他:“你不要胡思乱想,别问那么多,我一村之长,照顾你的业务,已经很给你面子。”
金匠赶忙转弯:“那是,那是,多一个你这样的村长,那我的业务就堆成了金山。”
村长当然不会说是打一个戒指套在自己裤裆里的命根子上。村长以根为尾巴,其尾巴在村庄里横扫千里,独木成林。村里的女人都害怕他的这根尾巴,如今村长的尾巴也套上了金子,按理说,戒指应该像紧箍咒一样把尾巴牢牢控制,不让它嚣张。可村长戴着金戒指的尾巴,在村子里更加嚣张,肆无忌惮,一刻也不消停。
其实,把戒指戴在命根子上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因为命根子时时刻刻在千变万化,大小不一,命根子缩小时,戒指就会脱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就用一根红绸子做腰带,把金戒子系在红腰带上,再穿过命根子,就很保险,金戒指不再从命根子上脱落下来。这样戴着,实际上很麻烦,但他不嫌麻烦。
他对自己的创意非常得意,他想:“在世上,这么好的创意,只有我朱石代村长一个人能办到。”由于他在村里想方设法为自己口袋创收,想方设法往嘴巴里灌溉好吃的,他有时忘记了自己的尾巴上还套着一个金戒指。
村长越来越成了村庄里著名的金子人物,在村庄金子人物的排行榜中,他身体的含金量一直排在雷打不动的第一位。其他人身上的金子不可能有他这么多。村里一批批外出吃青春饭的女孩子,离开村庄时,身上都只有衣服裹身,回到村庄的时候,做到了一点点微量的衣锦还乡,就多了一点儿金子在手指上、耳朵上,小面积地闪闪发光。
7
朱石代没有料到自己在村里常常吃吃喝喝,强逼家家户户轮流请他吃饭,不知不觉,他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在暗暗地长大,像黑夜中暗暗长大的植物一样。
金光闪闪的村长又来到友相公家里,他总反反复复地来到不同村民的家里。村长通知友相公:“你还欠村里2000元钱,上次你打了欠条,如果你请我吃顿饭,我可以推迟一些日子向你要钱。”村长就这样挨家挨户流浪,通知每户人家请他的客。
友相公被逼得已经没有招数应对,硬着头皮接下他吃饭摊派:“没有办法,你一定要来我家吃工作餐,我只能花血本沾你的光,改善一下我的生活。”友相公为了请村长吃饭,咬紧牙关,做血本买卖,以血为资本,真正称得上请客吃饭花血本钱。他去市里卖了一次血,卖血的钱换来了鸡鸭鱼一桌子动物世界。
他和村长两个人碰杯,挖苦地说道:“村长,你什么时候塑金身啊?你塑了金身我们好更加供奉你。你现在没有塑金身,也供奉你。”
村长当然不愿意听这样的话,警告他:“友相公,我警告你,你莫乱讲,你挖苦村领导,是要吃苦果子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友相公已经醉了,说话也不再惧怕,以酒壮胆:“我一个老单身汉,连自己的血都在吃。你看,这一桌子菜,全是我放的血,还能吃什么苦果子?我的脸皮烂掉,要补充一下营养,只能用放自己的血来补充一下营养。”
他的话牢骚满腹。
村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当村长吃好时,友相公已经醉得呼呼大睡。村长踢了一脚友相公,还朝友相公身上吐了一口痰,并且加上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就转身走开。
酒后豪言壮语,一旦酒醉醒来,就油然而生害怕村长的感觉,寒气从心中升起。友相公为了减轻自己的人生压力,减轻村长对自己的敲诈勒索迫害,想尽办法与村长爹搞好关系。他想:“村长爹一旦在我手中,朱石代自然放我一马。”
8
村长在村庄里为非作歹,一手遮天,是因为他有靠山。他其中一个所谓的靠山,即镇派出所的所长。朱石代经常像龟儿子一样去孝敬带枪的所长。
每隔一段时间,朱石代就要到镇上请所长吃饭,然后送上一个适当的红包。两个人又一次团结在酒桌上大鱼大肉,当所长看到红包时,感慨万千,感悟人生:“我战斗了这么多年,手中有枪,比手中有笔更能悟到一个真理:钱是最亲的亲戚,你给我钱,你就是我的亲戚,我就为亲戚办事。现在的人这么现实,都被钱捆死了,我也不例外。现在大家都穷得只有钱,哪里还会有什么素质?哪里还会有什么心灵?这是我喝了酒,在这里放胡话,平时我们要正正经经谈人生,那肯定是笑话,被人当成精神病。现在谈什么,都只能在喝醉了以后谈。”
很多肮脏的人,也能说出一些理论上的真知灼见,但说的和做的就不一样。
朱石代拍他的马屁,放出话来:“所长一针见血,言之有理,不愧为人生的真知灼见。
所长不以为然:“这些话,你村长也能说出来,只不过我代替你说了出来吧。钱的确是人生的艺术。”他居然说到了“艺术”这个词。
两个人喝得快乐飘摇,摇摇晃晃去卫生间进行排泄。尿尿都一起去,看来真的是志同道合。
村长每次到所长这里来,一律都低调出行,他把手中的金戒指都撤掉,放在家里,不想在所长面前太夸张,把金光闪闪在所长面前闪耀。如果伸出来的每一根手指都成了金手指,那所长会向他索要更多的钱财,会要了他的金手指。这一点,朱石代心中异常清楚。
他和所长在厕所里都把根掏了出来,根有枪的身份,尿出了带着酒味的尿,刚刚一瓶好啤酒,就变成了一泡尿。当然,所长意外地看见村长裤裆里的枪散发出一道金光,很抢眼,就过来用手摸村长的枪,不禁说道:“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你的枪戴金戒指,有创意,真的前卫,你要送我一个。真大开眼界,今天与你在厕所里站在同一条战线,居然有意外收获。”村长心中叫苦连天,嘴上只好自食其果:“戴着玩,戴着玩,所长如果喜欢,下次我给你送一个来,不过,你要把你的根的尺寸告诉我。”
所长痛快地用尺子量出了根的周长。朱石代没有办法,打落牙齿肚里吞,没有多久,只能把下半身戴的一个金戒指老老实实地孝敬给所长。从此,这样一对狼狈的枪,都金光闪闪。
据说后来,在当地镇村两级以及更高的官场上,流行在根上戴金戒指。
作为关键词的根,这小棍棍戴着金戒指,前所未有,史无前例,但的的确确被创意出来,并且执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