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变为毒库,就会无可救药,就比一把毒刀更毒。什么时候会出现杀毒软件,杀掉心灵里的毒素呢?整个心灵系统失灵,好比没有刹车的车辆,就会无序而无规则。人没有了美,没有了爱,没有了光,没有了善良运转的心灵系统,那么,恶的表演就会发挥到极致,就会淹没一切美好的事物。
1
平时的村庄,只有老幼病残,能够外出打工的,都到外面的世界当游子。过年时,村庄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开车回故乡的二奶,在外混得不错的村民,他们的眼睛比城市更大,哪里把村庄放在眼睛里。他们回到村庄的家里,就把影碟机的声音开得响彻云霄,把云都吓得倒退三步。流行歌曲把猫狗猪的耳朵弄脏,它们很不习惯这些声音,它们只习惯清风明月的声音。就这样,流行的耳朵遮盖了村里的地方戏的耳朵,村里的锣鼓响器都生了锈,皮影戏成了哑巴,玩龙舞狮的也销声匿迹了。
过年时回到村庄的人们,把影视歌坛天王巨星的画报贴在床头,村里贴的对联越来越少。
他们扔下方便面盒子,扔下各种塑包装,留下一些外来的骂人的话……他们留下许多垃圾给村里留守的老弱病残,然后扬长而去,去城里流汗流泪忍气吞声做龟孙子。
热闹了几天的村庄突然寂静下来,只剩下他们扔下的满地垃圾。
2
正月初二,坚伢崽、狼尾巴带着荷花还有村里的几个妹子一齐出发,前往广州。荷花把丈夫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上去,不再像邋遢大王,也不像一个精神病,而像一个正规人士。
刚刚出发时,坚伢崽命令狼尾巴:“把疯子的手捆起来。”
狼尾巴也聪明,他没有把朱翅道的一双手像手铐一样铐在一起,而是把两只手捆在一起,套在两只袖管里,这样看上去好像一个人双手挽在胸前,根本看不出双手被捆绑。对此,荷花也只能听之任之。在这样的团队里,她和丈夫都只有毫无条件的服从。
很快就上了长沙到广州的火车,由于是正月初二,火车上的人很少。坚伢崽和狼尾巴是卧铺票,其他人则是座位票。刚上火车,荷花就泡好一盒方便面,喂给丈夫吃。吃完方便面,又喂了两个剥壳的茶叶蛋。朱翅道吃得饱饱的。
没有一会儿,狼尾巴到他们身边来,对荷花说话一套套的:“朱翅道我来看着,你去坚哥的卧铺那里,他有事找你。记住,一定要听领导的话。否则,我们就对你不客气。办事都有方圆规矩,丑话说在前面,对事不对人。”
荷花起身去找坚伢崽。不一会儿,朱翅道在狼尾巴的安排下,进入了梦乡。
他们两个人真正是猪狗不如,居然在夜色中的火车上,把带着的女性拉上了床。坚伢崽让荷花坐在他的床边,对荷花进行政治思想工作,有板有眼地说道:“你这次跟我走,证明你有脑子。选择了我,也就选择了你的幸福,选择了你的光明未来。”一个文盲式的流氓,居然抒情地能说出一套鬼话。
荷花说话麻木而又无奈:“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何况你答应我带着我男人,如果不带他,我也不会来。”
坚伢崽有那么一丁点儿人性的微光明亮着,还说了一句:“你真的有情有义,我被你感动了。”说着,他用手去拉荷花的手,说:“你上床来歇会儿,舒服一些。”
荷花并没有看透他的意思,还实话实说:“床太窄了,睡不下两个人。再说,也不能挤着你。”
坚伢崽认为她的话比较幼稚,于是调侃道:“你太为我着想了,但我告诉你,床窄不是问题,两个人码起来,就好办了。何况,我想验货。”
荷花现在当然能听明白验货是什么意思。坚伢崽说的话已经点了题。她只好默不作声变成沉默的羔羊。
就这样,坚伢崽轻易地在奔跑的床上把荷花草率地体验了一遍。完事以后,坚伢崽恬不知耻地对荷花谈感受:“姜还是老的辣,老姜有老姜的味,难怪村长要霸占你。你放心,跟着我,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有钱赚。好日子就在眼前,就靠你自己好好把握。”他的这些无耻陈词滥调,又一次说起,居然很起作用。
也不难理解,被逼入绝境的荷花,她只能拼命抓住能够抓住的希望。
等自己把荷花办妥,他对狼尾巴也鼓动一番:“你也娱乐娱乐,轻松一下。一年开头,要以快乐开始,要你开门红。”
他又热情地介绍:“跟着我们的这几个女子,你随便挑,她们都是我们的。你跟着我,有的是好日子。”
狼尾巴附和着:“那是。”
坚伢崽又表扬他:“看守朱翅道,辛苦了你。”
说到朱翅道,狼尾巴反而兴奋起来,说道:“一点儿都不辛苦,你猜我怎么办的?我灌了几粒安眠药给他吃,他就会一觉睡到广州。多灌几粒安眠药,火车都会睡觉。”
坚伢崽听了很满意:“你还真的很灵活,很有创意。你这么聪明,但想不到我为什么要把疯子带上。”他这么说,目的在于向手下兄弟显露自己的高明。
狼尾巴摆出一副动脑筋的样子,猜测:“可能是坚哥怕荷花不跟你走,你才迫不得已答应吧。”
坚伢崽看过《天龙八部》,他连忙摆手,模仿小说里包不同的口气:“非也,非也。”
狼尾巴一下子想不明白,问:“那是为什么?”
坚伢崽故作神秘,说得玄乎:“天机不可泄露。到了广东,事业发展起来了以后,你就会知道。以后,女孩子这个团队就交给你了,要好好做生意。你真的是掉进了花园里,又有花又有钱赚。”
狼尾巴听了,乐开了花:“谢谢坚哥的栽培,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你的期望。这比我原来单干强多了,心里也踏实。”
坚伢崽进行小结式地安排:“那就好,你也操心了,你去娱乐一下吧。”
于是狼尾巴在奔跑的床上,展开了他的可耻娱乐。他们已没有羞耻,哪里还有什么羞耻呢?
朱翅道吃了安眠药。安眠药把他的梦都杀死了。他的睡眠进行了漫长的奔跑,跑过了一程又一程。
心灵变为毒库,就会无可救药,就比一把毒刀更毒。什么时候会出现杀毒软件,杀掉心灵里的毒素呢?整个心灵系统失灵,好比没有刹车的车辆,就会无序而无规则。人没有了美,没有了爱,没有了光,没有了善良运转的心灵系统,那么,恶的表演就会发挥到极致,就会淹没一切美好的事物。
荷花面对的恶就如此。
3
到了广州火车站,他居然恰好醒来。一下火车,坚伢崽就吩咐狼尾巴:“你安排好娘子军,我带疯子。”各负其责,他们在坚伢崽广州的老据点安顿下来。
荷花在淫窝里显得很平静,但内心空洞无底,十分失望,深感自己无法掌握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掌握控制。自己的身体成了别人的管理对象,自己的身体连使用权都已丧失。狼尾巴又对她进行了思想教育:“在改革开放的时代,要放开,彻底放开,自己要对别人好,才能赚到钱,女性要展示自己的魅力,魅力就能打开经济建设,当你拥有许多男人时,你就知道自己的价值。”他的话无耻而荒唐。荷花就按照他们的指示,在发廊里工作。她的身体再一次敞开了被迫的大门。
坚伢崽把工作全都交给了狼尾巴,自己却带着朱翅道到了大蛇那里。
大蛇在自己的公司里见到了来访的朱翅道,很惊讶,心里有点儿发虚,对坚伢崽说道:“你问问他,认识我不?”
没等坚伢崽开口说话,朱翅道就叫道:“狗,狗,狗——”可他的手舞动不起来,他的手还捆着,只好把脚舞动起来。
大蛇愣了一下,说得奸诈:“你是精神病,我是大蛇,怎么敢说我是狗,看我怎么样收拾你。”
坚伢崽奉承道:“大蛇哥,你真很有眼力,他就是精神病。”
大蛇叫坚伢崽把朱翅道关到另一间屋子里,两个人单独说话。大蛇首先解释说,朱翅道是精神病,不过是无意中说中的。他自圆其说:“我当然知道他是精神病,实话告诉你,因为我就是这个精神病的作者。你还不知道,去年你那时还没有成为我的手下。”
坚伢崽就及时吹捧他:“大蛇哥,真是高。你能成为精神病的作者,相当了不起。我投靠你,证明我自己非常有眼光。”
大蛇站在一个高度讲话:“跟着我就能过上好日子,发大财。”
大蛇还有疑问,又问道:“今天你带他来干什么?”
坚伢崽神秘又讨好地提出要求:“我想请求大蛇哥提拔我一下,让我做你的心腹,跟你一起做白粉生意。”
大蛇的眼睛里甩出两条蛇,两束目光把坚伢崽捆了一遍,故作严肃问道:“我倒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贩毒是要判死刑的。我虽然在道上混,但做的都是正当生意。”
坚伢崽为了征服他,说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我知道你做正当生意。你看,我把我们村里的精神病都带来了,用精神病运毒,安全又可靠,绝对是非常好的策划。”
听了他的话,大蛇眼睛一亮,称赞道:“真是有创意,这在贩毒史上都算得上一个好主意。当然,在肯定这个策划同时,我们要用实践来证明它。理论只有被实践证明了,才会可靠。”
坚伢崽有点儿兴奋,说出的话春风荡漾:“大蛇哥,你用我了?真是太感谢你呀,我一定好好干。”
大蛇哥立即宣布:“经过公司对你的考察,我代表公司,派你到第一线去练习一次。你以后就做我的助理吧。”
坚伢崽心花怒放:“谢谢大蛇哥,只要你点了头,在道上,我就有了前途。”
4
坚伢崽在饭桌的阵地上,又进行了政治思想工作。坚伢崽也属于有心计的人,为了让荷花放心,他请荷花吃了午餐,也让朱翅道好好地吃了一顿饭。朱翅道已不太习惯坐在桌子上吃饭,刚一坐下,他就把屁股挪到了墙角,一个人在那里举办一个人的宴会。坚伢崽夹了一根鸡腿扔给朱翅道,说:“接着。”疯子居然丝毫不差地用嘴接住了它。这种默契配合居然来自于两个志不同道不合的人。
坚伢崽称赞道:“朱翅道还是有本事的,哪怕是现在,还能准确从空中咬到鸡腿。荷花,我跟你说实话,我就是你们的恩人。村里人说我是鸡头,名声不好,其实是他们误解了我。我干的都是助人为乐的事业,帮助你,就证明我做人仁慈。”
他看了一眼朱翅道又继续为疯子鸣不平,实际为自己描绘好的形象:“我听说在村庄里,连你都不让他在桌子上吃饭,现在好了,他都习惯了一个人吃饭,连桌子都不要。要是在村子里,他哪里能吃上鸡腿,你们家生活又不好,村长也给不了你们现在我给你们的幸福。”
说闲话都有其目的。有目的的闲话就是他的正话。
他继续说假话:“荷花,为了表示我对你们夫妻的关心,我准备找个公司赞助,帮朱翅道治病。过几天,我想先带他到深圳一家精神病医院看看。”
荷花一听,很感动。一个麻木的女人,听到几句关心她的话,没有仔细用脑袋想一想,心中就一热,赶忙给坚伢崽倒酒,致谢:“我还没赚什么钱,没有钱给他看病。想不到你真的对我们这么好。张家翁妈的大儿子张爱佛在广州的一家精神病院里当医生,张家翁妈说过不止一次,我可以去找他。”
坚伢崽见他提到张爱佛,就有那么一点儿不自然,只好遮掩自己的心虚:“荷花,你放心。就算没有张爱佛,我照样能治好朱翅道。好像一个村子只有张家翁妈的儿子有出息,我就是看不惯这个。再说,我找的赞助,钱的来源在深圳。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朱翅道他是在深圳疯的,在哪里疯,到哪里治,这样更容易把他的病断根。”
他自圆其说,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的话,让荷花连忙称是:“对,对,你说得有道理。”
坚伢崽继续忽悠:“钱不是一天两天能赚完的,我先给你垫着。你应该感受到,在这里比在村里好多了,你现在接客,赚得都是现金,村长不会给你这么多现金吧?”他把歪理说得挺像正经道理。
荷花也认为他说的像那么一回事:“其实做多了以后,人也就会麻木,习惯成自然,也就无所谓了。坚哥,今天晚上,我陪陪你吧,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坚伢崽一听笑了起来,乐道:“好,70后叫80后为哥,证明我有能力,有魅力。荷花,今天晚上,不用你作陪,你还是好好接客吧。”
荷花大彻大悟似的:“我想通了,既然来了,我就想多赚一点儿钱。”
她又提出:“吃完饭,我想给他洗个澡。”
坚伢崽满口酒气:“这样的小事就不用再向我汇报,我信任你,没问题。不过最好是吃晚饭前,办完这些事,不要耽误晚上接客,晚上可是接客的黄金时间。”
荷花认为自己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她看到那么多年轻女孩都在满面春风地为自己奋斗,接受嫖客们的挑选,一下子觉得自己用身体有所作为,理所当然。环境和氛围是容易感染人,改造人的。
吃完饭,她对朱翅道说一个词:“洗澡。”
朱翅道孩子一样回答一个字:“洗。”说完,自己就冲进卫生间,衣服也不脱,居然就打开水龙头冲冷水。正月里的天气,水冰冷刺骨,但他丝毫不畏惧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