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电话响了三下后,他久违的声音响起,他的惊喜都显得疲惫,他说:“梦瞳,你终于打来了。”
我觉得这一次,换作我残忍地如同一个刽子手,我说:“司嘉铭,我得请你帮我个忙。”
红酒烧牛肉,清香鲈鱼,香浓鸡汤,我面前的是一杯长岛冰茶,他面前的是一杯褐色的酒,我不太记得名字。
司嘉铭刚开完会,尚未换下法兰绒西装,内里是一件青灰色衬衫,打一个温莎结。
灯光影影绰绰间,我有半刻走神,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那时候,我的心里对爱情还抱有一丝希冀,心无旁骛地陪着这个男人吃我们第一顿饭,那时候,未料到,有一日我们会以这样的心情对坐。
其实有些不同世界的人,一旦交集,努力磨合失败,终究会将彼此再打出自己的世界,连做朋友都难。
他看起来还是体面的吧,我并不相信他完全不爱我,只是觉得,之于司嘉铭的人生,爱情的成分过少,而在他本就不多的爱情成分里,我又不是全部。然而孟榛能给他的,却不仅仅是爱情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破事。他过得应当也不错吧。有钱,还怕没有能力爱吗?
而邻桌水晶高脚杯的撞击声,撞碎了我的思绪。
他夹了一块牛肉到我的碗里,然后说:“多吃点,你那么爱吃肉,怎么越来越瘦。”
那瞬间的温存几乎杀死我的理智,于是我不能让自己再在这种柔和灯光下再呆下去,我怕喝那长岛冰茶,都会醉。
我最犯贱的一点啊,就是容易跌进回忆里溺死。
于是我开门见山:“司嘉铭,借我一笔钱吧?”
他的表情跌了一跤,然后问:“多少?”
“四万。陆泽需要。”这是我的杀手锏,杀死我们之间仅剩的温柔相对。
他很无奈地闭眼摇了摇头:“为了他,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是啊。”我自嘲地说。
“那么,如果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呢?”他的目光紧紧地钳住我。
我想了想,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他说,我就肯。”
他终于惨淡一笑,说:“既然这样,我放手。”
“我身边正好有五万,你拿着把。”他掏出一个信封,递到我的手里。
我生疏地说:“我会尽快地还你。”其实我根本没有底气,这可是笔大数目啊。
从酒楼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很平静。
可是一坐上公车,我就开始哭了,旁边有个胖胖的小姑娘递过来一张纸,说,姐姐,擦擦,有人欺负你吗?
我冲她边哭边笑,没有人欺负我,现在是我欺负别人了,可是我心里怎么一点痛快的感觉都没有啊。
那些钱我给陆泽的时候,没有提到司嘉铭,而是说,问周晟一借的。陆泽有些不悦,只是说,要尽快还上。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委屈你了。”
其实一点都不委屈,你也不过是希望我们的未来不那么辛苦。一想到我们都在努力,我的心里便踏实无比。
我等着那一天。
记忆里却永远都怀着这一段故事,孕育出后来的千丝万缕。
痛苦的,幸福的,不过都是衍生的细枝末节,不过是芸芸众生中蚂蚁一般的我们,自以为重大的渺小。
而当那些表面平和的假象被一层层撕开,那是种皮肉离开骨头的剧痛,你越以为不会背叛你的人,在伤害你的时候愈是毫不留情。
最可怕的是,当你感觉到疼了,当你明明知道那不是幻觉了,你还要告诉自己,那是一个梦,闭上眼,静静享受梦带来的干净利落的痛,然后醒来,一切还是如常。
世界纯白,爱情纯白。
和陆泽约好中午一块陪我去吃照烧排骨,可是我从11点多开始打不通他的电话。无奈之下,我只好一个人先去饭店里等。兴许他的手机没有带,但是他会记得过去找我。
可是,我竟等来了孟榛。原先我以为是偶然,见到她时我的心里涌动一种莫名的不爽。但是我和司嘉铭好说歹说,也是快刀斩乱麻了,她犯不着再来找我的麻烦吧?
或许,这个千金大小姐也爱吃这价廉物美的照烧排骨?
而她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我的身上,然后朝我走来的时候,我悬着的心到了嗓子眼。
她找上门来,准没好事。不会又来打我一巴掌吧?这一次我可是会理直气壮地回过去,而且把上次的那个也补了。
“找你聊聊。”她开门见山。
我便拿包要走人:“没什么可聊。”
孟榛冷笑:“那你必定会后悔的,小姑娘。我是来告诉你一些事的。”
后悔?我会后悔什么事?我也回她一个冷笑。
“关于陆泽。”她看着我,十分有把握地道。
她戳到了我的软肋,所以我乖乖跟着她到了一个小包厢里。孟榛充满同情地看着我,她手里拿着那一摞钱:“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我当然熟悉那个信封,那是我从司嘉铭那里拿回来给陆泽的,只是想不到,百转千回,怎么会到了孟榛的手里。
她徐徐地开口,她的舌头像是爬行动物火红的信子,吐出来的话语,于我而言,竟致命。
“不用装傻,我知道这些钱是嘉铭给你的。真是不凑巧,那一日,我刚好放了这五万块在他那里,结果,竟然从苏荷娜那里又得了回来。”
苏荷娜,这个名字对我的爱情来说就是砒霜,一丝致命,更是一把利刃,见血封喉。
陆泽……竟是为了苏荷娜。
那些我列过多种假设,又被自己亲手推翻,怪自己过分敏感的事情,终究还是铺陈在了面前,带着血,带着骨肉崩离的痛快,一下子将我打入地狱。
孟榛继续说:“苏荷娜胃口还真是不小,她动用了我爸户头上不少的钱,关于陆泽么?呵呵,我已经统统调查清楚。你今天是要和他一块吃饭吧?但是他在一个小时前,去了苏荷娜家。你懂的,许梦瞳。要查清楚一个人,其实真的很简单。”她惨淡一笑,这个聪明的女子看起来也有若干无奈和悲哀,“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我和我母亲的男人。苏荷娜那个狐狸精,勾引到我父亲的头上来了。她不会有好下场的。而我今天来,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再去招惹司嘉铭。”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希冀着一字一句都能钉进我的脑袋里。
而我的脑袋只是嗡嗡作响。
孟榛走出那间小屋的时候,身体有点微微的发抖。她不知道那个苏荷娜胃口到底有多大,之前她调查出她的一笔坏账,她竟然在几天之内就筹到了钱还清。而她依靠的竟然还是一个年轻得不得了的男孩子。更可怕的是,这个男孩子的女朋友,竟然是许梦瞳。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缓不过神来,她揉揉太阳穴,表情有点阴狠。从小,她便被母亲教育,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保卫住。
她必须找个办法弄垮苏荷娜。
这个女人,显然没有许梦瞳那样的小孩子好对付,吓一句就会哭,颜面也薄,终究是不战而退。
她必须全力以赴,不计任何代价。
我再次经历了大刀架在脖子上,却不知道它何时会见血封喉的那种恐惧。
学不聪明的我,竟真的按照孟榛给我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个高级公寓。
11楼。我有点儿想按门铃,想给自己手起刀落,来个痛快,可是最终,我浑身颤抖地躲在楼梯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眼泪却一直不断地肆虐。
那时候我多么希望不要见到陆泽,希望那不过是孟榛一个再度伤害我的借口。可是我又做不到,不问真相地离去。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我的身体在11-4号门打开的那一刻凝滞不动,尔后,在看到陆泽的身影时,我开始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他穿着那件我给他买的深绿色外套,他是那样瘦,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然后乘了我心里头误长出来的一块骨头,硌得我无法呼吸吧。
他回转身,跟门边的人轻声交代了什么。我的耳朵嗡鸣不断。眼睛却无比清晰。
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不需要过多的亲密暧昧,他的眼睛不会骗人,那里面的温柔流露和心疼,是我都不曾见过的。
然后他摁了电梯门,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门边的女子。
苏荷娜便倚在门边,她看起来很是憔悴,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但是她是那样的美。她静静地倚在那里。
有些美人,从来不止是风景,而是劫难。
我想了很久,直到她再度关上了那扇枣红色的防盗门,都没有上前。
我虽不聪明,却并不蠢笨,没有一丝胜算被蒙在鼓里的昏君,哪敢上门挑战,那简直是自取灭亡。
我伪装得多好,在陆泽邀我晚饭时,表现得态度随和,好像屁大的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一如既往。
适当的撒娇,适当的温柔,适当的……装傻。
其实我的天都已经塌了。有星屑般的微声在嘲笑着,傻瓜。我置若罔闻。
陆泽大抵是想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些吧,忽就对我百依百顺。
我的心里回想起他的那些被我视为珍宝的温柔,大抵都是背后伤人后的弥补罢了,一想,心便如同放在绞肉机里绞了一绞。
“中午真的有事,没有陪你吃饭。没关系吧?”他温柔地说,眼里眉间都是笑意。
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这样的笑容,都是一场幻觉一场空,心里有一阵寒流袭来,但是我还是抛出一个笑容,然后说:“嗯,没有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他点了一根烟,抽起来,竟还问道。
你大爷的,当然是假的。这关系大了,大到我几乎要难过致死,大到我差点就挥着两把菜刀去把那个唇红齿白一脸风情的贱人给剁了,大到我很想对面前的陆泽施以一拳一脚再一咬,大骂一声:“你还敢骗老子,你这个贱人!”
可是,我竟然只是笑着,然后说,没有关系。
没有哭,仅仅是细微的战栗。甚至你都无法察觉,甚至我的脸上还残留着貌似幸福的神情。
我几乎是成功地骗过了自己的身体和眼泪。还有你。
可是我的心呢。
我大概已经没有心了。
苏荷娜很快再度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谈资。当初是漓水镇,这次是C城。美丽的女人,总是可以掀起城市中心风暴。她的名字再次和狐狸精,贱人联系在了一期,诅咒就像一场云雨,落在她的身上。
包养她的男人在这个城市太有地位。他有个聪明的女儿,懂得拿捏一切,却也常常杀人于无形。我们不会知道她掌握了苏荷娜什么秘密,也不会知道她是如何逼得她自杀了。有人说,她太贪婪,竟想要逼着这个显赫的老男人娶她为妻,做了许多不为人知但为人耻的事。也有人说,她太不甘寂寞,她有了那个男人,有了那么多钱,却还想着别人,竟还在外面偷偷地包养了一个小白脸。而最后那个男人的女儿看不下去,挺身而出,彻撕掉她伪装多年的假面目,毁掉她赖以生存的天赋美貌,冷水泼掉了她的狼子野心熊熊欲火。
关于她,这个城市有太多的版本。我只知道她自杀后最后却被救起。只知道她后来疯疯癫癫,忽然有一日,就从这个城市消失了,或者,应了那些女人们的诅咒。
但是一切悲伤都是有迹可循的。
对于苏荷娜来说,那些她以为小心翼翼埋葬的记忆尸骨,被孟榛一点点挖出来,赫然地呈现给她。就像是一根根针,挑断了她的神经。
关于她有一个8岁的儿子,关于那个儿子,是她18岁那年,叔叔强暴她留下的孽种。
她所做的一切,一切让她绝望和让别人绝望的事,都不过是为了那个孩子。那个父亲是恶魔的小天使。当一切被揭开,当孟榛冷冷地威胁她说,将一切公布于众,那个孩子,将会在世俗的压力下无法生存。
所以她疯了。她疯得有理由。
我知道,陆泽在找她。他找了她很多很多天。他失望而归,疲惫无比,伤心无比。
我全部都知道,我蹲在他的小出租房的地上,觉得很冷很冷。
我已经很习惯欺骗自己了。你这样爱过一个人么?爱到你忘记你自己,爱到你可以骗你自己,爱到你卑微地只奢求留住他的人,爱到后来,消耗了你所有的力气,爱到连你自己都模糊了爱的定义,爱到你不知道为何而爱,爱到你看不到未来。
我爱过。
他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失望和担心。他的脸色那样苍白,写满了疲惫。
然后他看到蹲成蘑菇的我,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然后他疲倦地说:“你在啊。”
是的。我在。我做了一桌子的菜,差点等成了一桩枯木。我的眼睛干又涩,我不会哭了。我站起来,脚有些发麻,因为血液不流通而产生剧烈的晕眩,眼前一黑。
他没有注意到我,自然没有扶住我。
我没事,我只是撞到了桌角,腰上有点疼,眼前又明朗起来。可是我忽然怀念起方才晕眩的短暂几秒。短暂几秒,我可以不用去想这些破事,不用去理会心里几乎要淹没我的悲哀。
一桌子的菜,还有一个生日蛋糕。
因为那天是陆泽的生日。
陆泽的生日。
宋小米在回家的火车上,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陆泽发一条短信。
“生日快乐。”本来还打了“我爱你”。后来觉得没有必要,又删了。
他没有回。这是预料之中。从头到尾,他连“谢谢”,“对不起”都吝啬给她。但是她不嫉妒梦瞳,她倒是有点恨自己,这样伤害一个她视为珍宝也视她为珍宝的闺蜜。但是她一样看不到梦瞳的幸福,这是让她悲伤的一件事。
陆泽的生日。
几天以来,他几乎跑遍了这个城市,寻人启事,沿街拖过人便问。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陆泽的生日。
我流着眼泪给他做了一道又一道菜,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吃,会不会太咸,因为我不小心掉进那么多眼泪。然后我蹲在地上,一直等他。
陆泽的生日。
司嘉铭在一间小PUB里喝醉了,他拿着手机一遍一遍地看上了锁的那个相册。里面的许梦瞳笑得没心没肺。
陆泽的生日。
孟榛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起来喝了一杯水,她看起来很镇定,但是忽然之间,她就觉得喉咙堵得慌,然后她气急败坏地将玻璃杯砸碎在米色的墙上,屋子里没有人,她开始大声地哭。
陆泽的生日。
李可可一个人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她的肚子里有个三个月的孩子。她要亲手了断它。但是她不打算告诉郑南,也不打算告诉现在愿意照顾她的男人。至于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原本想跟她说的,喊她陪着自己去把孩子弄掉。她还是缺乏勇气的。但是梦瞳没有来,那些冰冷得像刀锋的话,还是埋在肚子里吧。
那些不幸福带给她的,唯有步步惊心,而那些幸福带给她的,却只有此刻的眼泪。
她怀着郑南的孩子,不需要告诉他。
而不久后,她要嫁给一个老实忠厚的男人。
她哭了一小会,听到有人叫了她假报的名字。她站起来,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黑暗之中,我听到自己呜咽的声音,陆泽的鼻息听不到,我开了口。
“陆泽,其实你爱不爱我并不重要。你懂不懂。我只是觉得有点儿悲哀,请你”
陆泽没有回答。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却依旧没有动弹。这让我心头一紧,立马伸手去开台灯。昏黄灯光下,我看到陆泽的手腕上满是鲜血,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我浑身颤抖地跌下床,从包里翻出手机,拨打120,一接通,我便哭了。
“救命。”声音嘶哑战栗。
他用这种方式,来回答了我那个愚蠢的问题。
陆泽,我不过是要你骗骗我,我便能装作怡然自得地捧着这份虚妄的爱情当做珍宝,难过痛苦都是一个人的事了,可是,你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
陆泽只是短暂的昏迷,血流得不多,他很快苏醒,然后他看着床边一脸悲恸的我,挤出一个笑容。
“梦瞳。”
他这样叫我,我的心就被连续扎好多下。
“我没事。”没事吗?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你现在******就喝孟婆汤了好吗?
委屈发酵了,我跳起来说TMD陆泽,你******不是想死吗?你去死啊你,我再也不会拦你了。
而陆泽依旧是笑,他笑得那样残忍,我总算明白,无论是温柔的还是冰凉的笑,于我而言,都是一把利刃。
我一直以为爱我的陆泽,在伤害我这件事上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吧。所以,他才敢在我身边用一把尖刀,割破自己的手臂,血一滴滴地染在我的白色裙子上。
那不是他的血,那是我心里的血,一滴一滴,痛到极致。
我看到他苍白的唇色如纸,青目敛下,然后抿成嘴边一句话:“对不起。”
只一刹那,心就要软了,可是一想起那殷红的血,一切又凝成了嘴角一个惨淡的笑容。
此刻我只想问一句话,于是我就这样带着仅剩的勇气,倔强地看着他,一句接着一句地问:“陆泽,你有没有爱过我。”我甚至不敢问,你爱不爱我。你怎么可能爱我。
“你有没有一点点爱过。”
“哪怕是幻觉。”
可是,我不过像是面对一面冰冷的墙,冰冷得却连回音都不肯给我。
而我的那些还苟延残喘着的希望,终于一点一点地被浇灭,窒息,死去。
连挣扎,都显得可笑。
算了吧。
一切都算了吧。
他并不是真的想死,他只是想试试,割破手腕流血是不是很痛快。为什么苏荷娜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得解脱呢。换作他,是永远无法解脱的。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那么多不属于他的担子要去抗。
可是真正属于他的,他却没有去抗的勇气。
他看着许梦瞳离开的背影,她是那样单薄那样需要保护的一个女孩子,自己这么多年,带给她什么了?他的心很疼,很乱,眼角有泪滑过,滴在雪白的床单上。
他觉得他可能是病了。只是病了而已。
陆泽牵着那个小男孩,他长得真的和苏荷娜很像很像。
他隔几个小时就会问自己:“妈妈呢?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她?”
陆泽便笑着温柔回应:“很快她就回来了。乖。”其实他一点都没有把握,他甚至连她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敢肯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寄养在朋友家的孩子带回家。
陆泽回想起第一次见苏荷娜的时候,他几乎快要被打死了,第一眼见到她,误以为见了仙女。是真的像个仙女。他想起许梦瞳对他说过,每个女生心里都有一两个混蛋。他告诉她,男生也是,不过不能叫混蛋,应该叫魔障。
苏荷娜就是他心里的魔障。那段时间她这样小心翼翼地照顾他。而他仿佛见到了最最真实的她。并不幸福的苏荷娜,有很多很多秘密的苏荷娜,外表风光,内心布满伤痕的苏荷娜。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少年,天不怕地不怕,他第一次爱一个人,心疼一个人,她在他的心尖上,他甘心为她抛下生命。无论她怎样负他,不爱他,他都无所谓。他把毕生的勇气都召集了起来,用在爱她这件事上。但是他太年轻保护不了她。
她翻手为云,覆手是雨,一颦一笑都是他心中风暴,他拒绝不了她任何要求。但是她却不爱他,于她而言,他不过是个固执的小孩子罢了。
一路坎坷,却未曾想过,会遇上一个像他对待苏荷娜一样认真待他的女孩子。
不行,他暗自想,不能去回忆了,再回忆,他会太过不舍。
彼时,他不知道苏荷娜在哪里。他一直想救赎她,却一直都没能抵达她的世界,他很难过,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小孩子摇摇他的手,嚷嚷着要吃冰淇淋。
他说好,拉着他在路边的小卖部停了下来。
小卖部里的收银员是个牙齿很白的女孩子,和许梦瞳好像,他一下子没回过神。
“一支上口爱是吗?三块五毛钱。”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眯成一条温柔的线。
他去掏钱包,忽然有什么东西飘到了地上,孩子抢先捡了起来,一脸单纯地问陆泽:“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啊。”
那是很多年前的大头贴,他一直都有带在身上。
其实,在她歇斯底里地问他,你有没有爱过我的时候,他很想告诉她,不是爱过你,而是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
可是……他笑了笑,人生有太多的无奈,他拍拍那孩子的头,将钱付掉,接过上口爱,小心翼翼地替他剥开包装纸,递给他。
只是觉得眼角有点湿润。一点点而已。
尾声回家的那天,周晟一开车送我,长长的一段路。
我不让他送我到车站,他也听话地答应了。可是下车的时候,他忽然叫我。
这个很善良的男孩子,有清朗光洁的眉目,单薄却不凌厉的骨架,始终都以一个包容的姿态,对待一直在他面前任性的我。是的,尽管我不愿意承认,我就是仗着自己被爱,仗着世界上总有个人会给我拥抱,肆意妄为,不知悔改。
其实有时候扪心自问,我在别人那里受的伤,同时也报复在了周晟一身上。
他依旧温和地看着我,带一丝难过地笑了,尔后他徐徐地移开了目光,声音沙哑:“我会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