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假未明义先定,宫莺百啭月忧愁
“雪山之后是另一座雪山,你究竟能带我翻过多少座雪山?”如月突然开口。
“到我死为止,我一定能把你带出雪山!”将如月放下,让如月转过来,面向自己,轻轻吻了下如月的脸颊。凑近如月的耳边,郦落雪一字一顿坚定诚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月,我们会一起活到头发眉毛都花白的时候。”
一滴一滴,泪水滚过如月的脸庞。
郦落雪轻轻吻上如月的眼。“如月莫要哭了,你的泪烫痛了我的心。”
断粮五日之后,郦落雪和如月遇上了赶回来寻他们的程风。得知如月一路艰辛至此,程风愧疚不已,要自挖双面谢罪。
如月握了握郦落雪的手,示意郦落雪阻止程风,“若不是程风寻过来,我同落雪便要冻饿致死在这雪山中了,如月当谢你才是。”
“夫人这么说更让程风无地自容。”程风是条铁铮铮的汉子。留下如月自己后行,便已是愧疚不已。害的如月遇狼盲眼,困于雪山之中数日,更是让程风难以自处。
“得一心之人,如月此生已是无憾。”依偎进郦落雪的怀抱,如月笑的幸福。“况且被雪灼伤的眼睛很容易便可治愈。”
“夫人莫要再宽慰程风了,此生程风皆是夫人的奴仆,鞍前马后任凭夫人差遣。”程风发誓。
如月深知程风的为人,再说什么只能更让他心中愧疚,早些回去治好被雪灼伤的眼睛才能真正的宽慰程风。
雪山脚下的小镇内,医馆内的大夫对治疗被雪灼伤的眼睛很有一套,只用三日如月的眼睛便已完全恢复。程风沉了几日的脸才放晴。
雪金蝶已经送回金州,等到如月他们赶回金州时,胭脂让白便能制成。少了来时的急切,更有佳人相伴。一路从晋北到金州,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驿道旁边酒旗飘飘,七巧焦急的站在酒旗下张望着。程风传信回来,说找到如月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马车刚刚挺稳,七巧便急急迎了上去。车帘一挑,郦落雪正要下车,七巧一惊,倒退了几步。
郦落雪轻巧的跳下马车,然后回身让如月搭着自己的手下了车。瞧着如月和郦落雪相依偎的甜蜜模样,七巧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旋即又苦笑起来。
“我的夫人哦,咱这小庙来了尊大菩萨。”七巧的脸臭的不行,那位确实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到底是谁能让我的精明管事如此头痛。”如月笑意盈盈的看着七巧。
七巧不答指了指酒馆后面的宅子。“那尊菩萨就在夫人府内,夫人您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看了这阵子七巧确实给折腾了够呛。
如月隐约能猜到是谁,牵了落雪的手,信步向宅院走去。七巧将府内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又买进府了不少丫鬟仆人。刚到门口,门边候着的伶俐门童就见礼开门。
这一趟走了两个月余,现在已是冬末春初,一树的枫叶早就落尽了,此刻树上一层薄薄的血,随着风簌簌而落。树下立着一个穿着玄狐裘皮披风的身影,慵懒的声音传来。
“你倒是舍得回来了。”责怪的意味明显。
“长歌怎生如此惦念如月,真是折杀如月了。”
百里长歌回头,看见如月同郦落雪相牵的手,心里一痛,面上的不悦更是明显。
郦落雪能明显感受到百里长歌对自己的敌意,对于百里长歌的对如月的情意看的分明,揽过如月的腰,一脸得色的看着百里长歌。
百里长歌的脸明显又黑了一层,愤愤的瞪着郦落雪。
如月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互相较劲的两个男人,终是舍不得自己的男人吃亏。“长歌如何这般清闲能到我这简陋之处坐坐?”
“金州有事需要处理,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罢了。”百里长歌收到探子消息说如月在雪山遇险后,急急赶到这边,只盼能见到如月平安。如月哪只是平安而已,平白带个帅哥回来。百里长歌一时妒恼万分,半点柔情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此,我便不耽误长歌的要事了。”如月摇了几天的马车,现在困倦难当,只想早点送走这尊大佛。
“你……哼!”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何时遭到这样的冷遇过。千里迢迢的赶来,焦灼的等了两日,没成想心上人同自己两句话未说完便下了逐客令了。羞恼至极,一副袖便要离去。
经过郦落雪身旁时,郦落雪缀在腰间的雪玉让百里长歌住了脚,“这雪玉是是哪里来的?”桃花眼微眯。
“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郦落雪的读心术除了能窥看到百里长歌对如月已是情根深种之外,其他什么都无法看懂。百里长歌是个内心极其坚毅之人,而且心机复杂,城府颇深。不过,郦落雪竟是对百里长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刚刚才会忍不住逗弄他。
“你师父是谁?”一改刚刚的妒夫样,那个精明稳重的皇帝回来了。
“她只让我叫她师父。多年前留了封信给我就离开了晋北。”郦落雪也想知道百里长歌更自己师父的渊源,若是能寻到师父自是再好不过。
百里长歌在怀间掏出一块雪玉,同郦落雪那块竟是一模一样。“这是母后留下的。”
郦落雪同如月具是一惊,只怕这块玉佩会引出个惊天的秘密。
“我师父人现在在哪里?”郦落雪急急问到。
“母后于前年年初晏驾。”百里长歌的语气有些沉重。郦落雪更是如遭雷击。
“你们必须跟朕回宫!”百里长歌将玉佩收起,金口玉言。
如月默默在心里哀号了一声,这家里的椅子都没做到便又要去摇马车。“陛下可否给民女半日时间将家事处理下。”
“朕准奏。”百里长歌大步离开,王者风范尽显。
如月拿了盒让白,拨了半天算筹将让白的预计收益,必要的开销,以及在金州城内开设粮行的事宜细细列了出来。唤来七巧和刘川,又仔细嘱咐了些要注意的事情。等到什么的处理完,天已经接近黄昏了。
宽大的马车早已等在宅院门口,匆匆洗了澡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如月拉上郦落雪一同上了百里长歌的马车。
百里长歌的马车不愧是皇家御用的,宽大舒适,这回如月可是安下心好好享受了一路,当然除了被自觉忽略掉的百里长歌的那张黑脸。郦落雪却是同百里长歌品诗对弈,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都是靠在软枕上,百里长歌像是偷跑上人间的妖孽,郦落雪则像是遗世独立的仙人。为啥差别咋就这么大。今儿个,百里长歌也穿了件宽大的白色袍子。如今二人坐在一处,仔细看,眉眼间竟有三分相似。
每日皆能收到七巧的飞鸽传书,对于七巧的能力如月自是笃信非常,寥寥数字略指一二,七巧便能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如月也乐得清闲,每日吃吃睡睡,几日下来,面上愣是多出了二两肉,好在雪山归来如月清减了不少。
昌隆的果真繁华,冲天香阵透昌隆,满城尽带黄金甲。昌隆下属两县,昌隆县和万年县,取义万年昌隆之意。从万年县进入昌隆城,一路酒肆商铺林立,红墙碧瓦,街上车马行人秩序井然,百里长歌确是个贤君。
昌隆一年也见不到雪,现下已是初春柳絮飘飞。如月就趴在车窗上不住打量着昌隆的街市。
百里长歌落下一子,忍不住逗弄起如月:“如月这般喜欢昌隆,不如随朕进宫,永远住在昌隆城中。”
如月放下车帘,爬到郦落雪怀中。“如月倒是很喜欢昌隆,可惜陛下不是如月的一心人。”
百里长歌刚刚转晴的脸立刻又是阴云密布,一把拂了棋盘,闭上眼不去看刺目的两人。
马车很快便进了皇城,内院不得行车马,百里长歌踏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径自朝前步去。如月和郦落雪跳下马车后,相视而笑,跟上百里长歌,我们的皇帝陛下气还没有消。
一路的朱墙琉璃瓦,瓦当上的图案除了流云便是翼虎彰显皇家风范。如月同郦落雪一路携手走过,白袍粉裙飘摇,竟似一对神仙眷侣,不时有过路的太监宫女看的呆住,竟盖过了百里长歌的王者风采。
“皇上!”一声呼喊传出。百里长歌,如月和郦落雪皆停住了脚。
一个头发都花白了的妇人急急的扑向郦落雪,将脸埋在郦落雪怀中,哭的钗散发乱。一口一个皇上,叫的郦落雪和如月一惊。
“皇上!皇上终于想起臣妾了么?皇上终于来看臣妾了么?”苍老的面容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尽数都涂抹到郦落雪的白袍上。
两个小太监急忙上前拉住那妇人,急急哄道:“郑太妃莫要闹了,先皇早就驾崩了。”
“你们定是同那贱人串通了来哄骗本宫!本宫才不信!”那疯妇力气出奇的大,竟然将两个小太监甩到一边。瞧见郦落雪同如月相牵的手,怨毒的盯着如月。“定是你这贱人媚惑皇上,夺了本宫的恩宠!本宫今日定要你好看!”说罢便要扑向如月。
两个小太监慌忙架着那疯妇退进了一边的长乐殿,一边连声告罪。
“这是何人?”
“启禀皇上,这是先皇年轻时封的郑贵妃。升平四年,犯了宫规被打入了长乐殿,进了长乐殿郑贵妃就疯癫了,到先皇驾崩时,也未削去郑贵妃的品级。按例便升了太妃的名号,在长乐殿内颐养天年。”总管安泰伺候了三朝皇帝,确是个伶俐人。
长乐殿当真能长乐么?自古君王多薄幸,红颜未老恩先断。如月握紧郦落雪的手,越发觉得这一心实属难得。
百里长歌今年不过二十又四,旦于升平三十二年,先皇育有两子,平王百里沐风小他两岁。印象中的父皇已是年过半百,画像又都是只画神韵不拘泥于外形,百里长歌无法得知先皇年轻时的风采。
“安公公,你看这位公子同先皇有几分相像?”百里长歌盯着安泰,倘若他有一丝隐瞒,即刻便要人头落地。
“回禀皇上,确有八分相似。”安泰的背被冷汗湿透,新皇年纪虽轻,气势威严更甚先皇。
百里长歌同郦落雪对视着,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梅如月暂居留仙殿,郦落雪暂居太常寺。二位皆是朕的贵客,安公公莫要怠慢了。”敛去一身杀气,百里长歌径自离去。
“奴才遵旨。”安泰直到百里长歌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起身,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和善的冲如月和郦落雪笑笑。
“小李子带郦公子去太常寺。”安泰吩咐了手下的小太监未郦落雪领路,自己则亲自引着如月去了留仙殿。
一路上仔细的同如月介绍了留仙殿,敢情是将如月当成未来的娘娘了。如月也懒得辩解,默默听着。
怪不得安泰有如此态度,留仙殿前身是皇后正宫,先帝甚宠郦后,曾赞郦后为落尘仙子,便将宫名改作留仙。百里长歌大婚立后之后,却并未将留仙殿赐给皇后,留仙殿郦后去世之后,便一直空宫至今。宫中品级高些的嫔妃皆是朝臣重将之女,皇上莫有独宠,雨露均沾。皇后曾经向百里长歌提了几次要移居留仙殿,都被百里长歌以各种留有回绝了。
如月苦笑,现在让自己住进留仙殿,当真是把自己往那风口浪尖推。就是全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还是养点精神应对那些深宫怨妇们。
一路将如月送至留仙殿,又仔细吩咐了留仙殿的宫女,这才离去。如月只觉得浑身皆乏,由着宫女引入内殿和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郦后,若真是郦落雪的师父,只怕她便不只是师父了。刚刚那一瞬间,百里长歌杀气尽现,却始终未下杀手,这一趟昌隆之行吉凶难料。郦落雪是因得自己出了雪山,共结一心,若是他有何差池自己该如何。
一时间心乱如麻,如月翻个身开始细细打量房间内的陈设。处处皆非凡品,看似淡雅无奇,却处处精致。横着的绢绣屏风让如月的心一惊,白捐上绣着一个衣袂飘飞的女子,四个流水般灵动的题字针脚细密的绣在屏风的右上角,落尘仙子,那眉眼间当真同郦落雪有几分相似。
“启禀姑娘,柳妃娘娘驾到。”小宫女小心的禀报着,想是安泰有交代。
如月起身,理了理头发,随着小宫女来到外殿。那柳妃早就坐在了主位之上,端着茶杯静候如月。翠色露肩罗裙,同色系的长纱挽在臂间,头上只缀了一只翡翠蝴蝶,右侧眉眼后印了梅花花样的鲜红花钿。整个人因为这眉眼间的一点鲜红生动妩媚起来,如月不得不承认柳妃是个很会装扮的美人。瞧着柳妃来势汹汹,迫不及待的要给自己个下马威的样子,如月只叹如此沉不住气的浅薄女子,终是浪费了那副好皮囊。
垂下眼,做个低顺的样子。“民女梅如月给柳妃娘娘请安。”梅如月只是福了下身子。
“大胆刁民见了本宫为何不跪!”柳妃猛的将茶杯摔碎,高声厉喝。
本宫念在你出身乡野,饶恕你这一次,若是敢犯第二次定不轻饶。如月在心里默念着柳妃接下来的台词。
“本宫念在你出身乡野,饶恕你这一次,若是敢犯第二次定不轻饶。”柳妃所言竟是一字不差。
如月慌忙跪下去,低着头,装作十分惊惧。“民女惶恐。”再叹真是个愚蠢的妇人,要来个恩威并施也要先掂量下自己的实力。
柳妃满意的笑笑,起身上前将如月掺起:“妹妹快快请起。姐姐是怕妹妹刚进宫,不知宫中规矩忌讳,这才略加提点,还望妹妹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