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介石评传(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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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蒋介石的真面目(8)

张立义在内蒙古包头上空被击落时,感到突然间一阵红光,座舱内亮光全熄,整个人昏死过去。“我想自己已经死过一次,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像是过时光隧道。”他的身上,至今伤痕累累,同时一条腿还矮了一截。“弹片击中的伤痕是数不清了,疤痕历历可见,至于腿部的伤则是冻出来的,当时飞机坠落在内蒙古,天气严寒,后来清醒后医护人员告诉我,再晚一点发现的话,半条腿都要废掉,现在把皮鞋垫高,倒不感觉有何不便。”

叶常棣和张立义被俘后,都失掉二十七年、二十五年的自由,其中包含独囚与劳改。“生不如死”的岁月,就那样一过过了四分之一世纪。

台湾这边,把他们当成了作战殉职人员。张立义的太太张嘉淇回忆说:“衣冠冢都拜了好多年。”叶常棣的太太没有子女,早离去了;二十九岁的张立义的太太带着二子一女,最小的儿子才九个月,含辛茹苦地拖了九年,只好改嫁。她没有再生育,与后夫默默地把三个小孩带大,以为一切都成了烟云。

但是,造化弄人,人也弄人,在中美建交以后,在1983年,中共决定把这两位俘虏放生。他们到了香港。二十多年前凌空而降,二十多年后滚地而出。除了中共给的路条和在港的半年居留权外,其他一无所有。他们在家破人亡之后,要求回到台湾,可是,黑猫计划的主持人蒋经国拒绝了他们,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就是他们为“主义、领袖、国家、责任、荣誉”卖命几十年的下场!

在走投无路的关口,他们只好找上美国中央情报局。中央情报局工作人员在与他们两人谈了不到二十分钟后,即决定接他们去美国,临行前并交给他们两个信封,内有美金三千元,以供他们生活所需。一个星期过后,他们终得远托异国,被U2的制造国收留了。美国政府特别为他们两人在银行各存了二十二万五千元美金,等他们正式成为美国公民后即可自由取用。尽管生活无虞,但他们并未忘情于回台湾,他们不甘心躲在阴暗里见不得人,也不甘心冤屈,生存并不是罪恶,被俘也不是耻辱,他们为台湾冒了险,卖了命,尽了力,付了多年青春、家破人亡的代价,为什么政府对他们这样无情?

为什么?为了蒋介石的黑心而已。

蒋介石有一种理论,就是做俘虏是人生奇耻。1933年5月8日,他讲“统军作战制胜之道”,就公然指出:“返回之被俘官兵,一律视同敌探,立即枪决。”除非这种官兵“能携带枪械或斩获土匪或真能探获土匪秘密,对于剿匪军事,有重大贡献”,否则“马上枪毙”,“对于过去有多少功劳,以后能如何努力,都可不管”。理由是:“我们现在不怕土匪收编我们被俘的官兵,只怕他放回来,因为他放回以后,就能使我们的军队风气破坏,精神丧失,不能再剿匪作战了。”

蒋介石这种理论,在1947年4月15日讲“国军剿匪必胜的原因与剿匪战术的改进”时,更表明:“做俘虏是人生最可耻的事情,凡是知耻自爱的人绝对不能忍受,凡是有志气的大丈夫、真军人,如果不幸做了俘虏,必不对敌屈服受辱,而只有自杀,以免辱及我们的祖先和革命的先烈。”

蒋介石这次演讲后三年,1950年4月16日,他集合逃亡在台湾的手下败兵残将,在所谓“阳明山庄”讲“军人魂——一名革命军人成功成仁之要义”,又有这么一段:“大家知道:整个大陆这样广大的版图,就在去年不到八个月的时间,竟丧失净尽,这是何等可痛可耻的事!我们有三百万以上的大军,担任高级将领的不下数千人,在那种盗寇凭陵、大陆沉陷的大失败之中,而其能临难殉职、慷慨成仁的,竟只有杨干才军长和廖定藩师长二人。其余不是临阵逃亡,就是被俘或投降,这可说是把本党五十年来的革命光荣,和中国五千年来的民族历史完全断送了。这不仅是一般将领的耻辱,而是整个党国的耻辱;而我个人因为领导无力,使一般部属寡廉鲜耻,到了这种地步,尤为惭愧万分!”蒋介石这段话中,分出两个大类:一类是“临阵逃亡”,一类是“被俘或投降”。他对这种“寡廉鲜耻”的痛恨,情见乎辞。显然的,在蒋介石的大脑里,一、革命军人不应被俘;二、纵使被俘,也“只有自杀”才可以自赎,降此而外,全属无可原谅。

不过,如果适用同一标准,首先“只有自杀”的,恐怕就是蒋介石自己。为什么?因为西安事变时,蒋介石不就被俘了吗?关于蒋介石在西安事变被俘的解释,蒋介石自己在《西安半月记》中就有“尔等以余为俘虏”、“余既为汝叛逆所俘”的话,就是证据。由此可见,蒋介石所谓的军人要被俘不屈、“只有自杀”,事实上,他自己都做不到!自己都做不到却以最高标准要求人、骂人、整人、办人、枪毙人、不准人回来,这是更上层楼的“寡廉鲜耻”。这种人的心肠,真未免太黑了。

蒋介石死后,蒋经国仍旧无改父道,照样延续他们蒋家的“寡廉鲜耻”。蒋经国死后,形势大变,但是直到今天,大家也没爽快而清楚地认识到蒋介石被俘观的错误,也没察觉到蒋介石自己原来就是被俘偷生的好手。国民党只准以“侨胞”身份,让叶常棣、张立义入境,空军情报署长只能以私人身份到机场迎接,空军总司令只能劝他们要“忍耐”,国民党报章仍继续以“因我政府基于当时政治特殊考量,未能接纳他们”为辩解,而他们也只能以“也能谅解”、“可以理解政府的做法”来回应。整个的事件中,直到今天,还没有人能够斥责蒋介石的错误,揭发蒋介石的自己被俘的真相,清楚道出一切原委,勇于提出世界标准的正确被俘观。……(编者略)这些无知与怯懦,才真是悲剧中的悲哀之尤!

任何文明国家对叶常棣、张立义这种被俘归来的军人,都会投以英雄式的欢迎、都会给予高度的顶礼和感念。可是,在蒋介石阴魂不散的台湾,叶常棣、张立义却在千辛万苦、百劫余生之后,竟被歧视、被诬蔑、被羞辱、被冤屈、被拒绝……直到离开大陆七年以还,方得假道美国,窝窝囊囊畏畏缩缩地回到台湾。他们强颜欢笑地表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们已是饱经风霜的六十多岁人儿了,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去讨回公道、讨回荣誉、讨回青春了,一声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就是他们唯一的奢望了。

1990年9月6日

蒋介石毁损古物

《诗经》有首诗叫《出其东门》,前面六句是:“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意思是说,我出了城东门,看到美女众多。可是我不想美女,只想那穿朴素衣裳的姑娘,想起她来,我就高兴。

我住台北,经过东门,就常常联想到这首古诗。为什么?因为我一看到东门城楼被“美轮美奂”得面目全非,我就想起当年东门的原始风貌,那种风貌使我怀想,并且为之高兴。

东门是台湾的重要古迹,据台北市文献委员会出版的《台北市发展史》:“光绪元年,钦差大臣沈葆桢奏准新设台北一府,统管台湾北部,并拟建府城于大加腊堡艋舺街及大稻埕街之间。光绪四年(1878),知府陈星聚商之官民,议决兴建台北府城,共募得银二十余万两,遂于光绪五年(1879)正月兴工,至光绪八年(1882)三月竣工,费时三年三个月。建城之地基,原多为水田。除一部分系人民捐献外,余均给价征用:上则田方一丈银一两,中则田八钱,下则田六钱。至于城垣,多以坚石堆砌为墙,中实以砂土,全城约做长方形。城壁约高一丈五尺,雉堞三尺,计高一丈八尺,城壁厚度为一丈二尺,可做驰道,通行人马。……”

东门随着时代的演变,逐渐丧失了屏藩的作用,成为古迹,在日本统治半个世纪中,它完好无恙;在国民党逃台的前十八年中,也相安无事。不料,到了1967年,迷信的蒋介石妄事铺张,居然下令拆掉闽南式建筑的朴素城楼,而在上面加盖成北方宫殿式的大帽子,弄得面目全非。后来又基于迷信,在四角各筑平台,上置石狮。后来又基于迷信,拆石狮而只留平台。变来变去,越发不伦不类。蒋介石这种焚琴煮鹤、无知乱来,显然构成《刑法》上的毁损罪。《刑法》第353条明定:“毁坏他人建筑物、矿坑、船舰或致令不堪用者,处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蒋介石对东门古迹,毁损得无复古风,当然属于“致令不堪‘用’”的程度,已无疑义。复按《文化资产保存法》第57条第7项,明定“不依原有形貌修护古迹者”,明在“科五万元以下罚金”之列。蒋介石罪通于古,益可知矣!

9月12日报载:“台北的东门、南门已脱离军方管辖,归台北市民政局主管,昨天民政局邀集学者专家及相关单位,研商双十节是否再循往例,在古城门上搭建霓虹牌楼,遭学者专家的强烈反对,他们表示:凸显双十节庆的欢愉及台北府城的地标特色,不必非得搭建牌楼。民政局将把专家意见在今天举行的双十节筹备会中提出讨论。民政局昨天与城中分局协调,未来两座城门都开放给民众参观,但二楼仍不开放,城中分局将做定点定时巡逻以维安全。”可见东门已脱离军方的掌握,恢复部分自由。但是,原始风貌的面目全非,却永远是蒋介石留下的遗恨,再也无法恢复了!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我所思存,全在蒋匪,干你老木,肏你匪臀!

1990年9月13日

蒋介石与长春围城——郑洞国从殉职到健在

老友丁颍上次从大陆回来,送我一张照片,是今年2月18日,他在北京民革礼堂与郑洞国将军合照的,看了令人颇生感慨。

前些日子,丁颍再去大陆回来,一天中午,他、谢聪敏、王小痴夫人宣中仪嫂、小屯和我一起吃饭,我送了一张有趣的剪报给他,那是四十二年前,1948年10月27日天津《大公报》的一则中央社电讯,全文如下:

郑洞国殉职

三百官兵全体成仁

[中央社沈阳23日电]据悉,孤守长春之东北剿匪总部副总司令兼吉林省主席郑洞国将军,自市区发起,率部坚守核心据点中央银行大楼,与匪搏斗,刻已弹尽粮绝,终于21日上午发出最后之一弹,壮烈成仁,所属三百官兵亦全体殉职。郑氏18日曾电致其夫人陈泽丽女士称:“望保重,永别矣!”20日致杜聿明、赵家骧暨诸友好电称:“现虽大势已去,当奋斗到底,以保吾辈革命军人之忠贞气节,希释劳念。”

生平事略

[中央社南京23日电]郑洞国将军湖南石门人,现年四十六岁,民国十三年黄埔军校一期毕业。十四年春淡水之役,以连指导员参加奋勇队,率先入城,3月升教导团营党代表,12月任第三师八团少校营长,十五年任团长。北伐、剿匪无不身先士卒,二十一年先后任第二师独立旅及第四、第五各旅旅长,次年古北口之役率军由洛阳北上,屡建奇功,二十五年升任第二团师长兼潼关警备司令。抗战军兴,将军率师御敌,二十七年参加台儿庄之役,次年调九十五军副军长,随即奉派以荣誉第一师师长兼第五军副军长,随杜聿明将军参加昆仑关之役,第一日即占领日寇外围各重大据点,嗣以敌机助战,血战兼旬,将军抱必胜决心,把握时机,向敌突进,昆仑关遂入我手,日寇第五师团因之粉碎,世界军事家对我国军英勇,遂得一深刻印象。二十九年奉调为新十一军军长,旋改为第八军,扼守江南,使敌人不敢越雷池一步,战区长官部之每次观察及检讨结果,皆以将军所部列为第一。三十二年奉派为中华民国驻印军新编第一军军长,在印努力建军,10月底,率三十八及新二十二两师并新编之三十师与十四师、五十师及各直属炮兵战车等部反攻,先后攻克杰布山及密支那等地,迭创顽敌,丑虏丧胆,缜缅战局因是改观。后驻印军扩充为新一、新六两军,将军乃升任中国驻印军副总指挥,协力史迪威将军打通中印缅国际路线。自三十二年10月反攻缅北,至三十四年3月先后以数万部队对敌十二万之众,计毙敌三万余,击伤敌七万,解四平之危,挽回东北战局。9月任东北行辕副主任,协理东北军政,三十七年2月1日东北剿匪总部成立后,将军任副总司令兼吉林省政府主席,坐镇长春,屏障松南,旋又兼任长春警备司令。将军英俊儒雅,和蔼而有威仪,精通韬略,擅长文学,颇具儒将风度,其幕僚亦多青年有为之士。将军毕生勤俭守身,毫无积蓄,身后遗二子一女。

从这段剪报里,我们看到蒋介石统治下的国民党中央社怎样在捏造“郑洞国殉职”的消息。事实上,郑洞国不但没殉职,并且在守城最后,对蒋介石还有着一幕戏剧性的演出,全部经过,先从郑洞国的回忆里,就见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