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家长的心情真的不好,他连续好几天都给任菲莉打来电话,向她求助,接电话的时候,有时她在单位,有时在回家的路上,有时在菜市场,有时在给孩子做康复训练……任菲莉在电话里仔细讲解,如何给孩子做康复训练、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
后来,江西家长再次给任菲莉来电话说:“我还是想带孩子去治病,你知道什么地方治疗脑瘫效果较好吗?”
“你家里的经济状况如何?”任菲莉问。
“现在经济状况应该还行。”江西家长说。
“既然你经济状况较好,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放弃,还是尽量去正规好一点的医院。你孩子不是语言不好吗,可以去中康,我小孩在中康做康复时语言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任菲莉说。
“任姐,你女儿在那儿做过康复治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江西家长说。
“当然可以。但中康的床位一直紧张,什么时候能让你过去,我现在说不好,我先帮你联系一下觉名子大夫。”任菲莉当然能深刻体会江西家长的心情。
“那太谢谢了,任姐。”江西家长很感激地说。
刚挂完电话,任菲莉就拨通了北京中康刘建军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得到他的答复后,她又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江西家长,并告诉他下了火车后如何走,刘大夫的联系方式,交代了在康复治疗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等等。
后来,江西家长的情绪渐渐稳定了,对这个事实习惯一点了。任菲莉也与他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也成了“菲莉雅爱心屋”的常客,也参与到与其他家长的沟通和互动之中来。任菲莉也会经常问他小孩的病情。江西家长很感激她。
2005年,任菲莉的一个朋友介绍她走进了国际关心中国慈善协会。这个协会是一个非政府机构,当时正与长沙和衡阳福利院合作,旨在把爱、希望和机会带给孤残儿童。
与他们接触后,任菲莉发现他们为残疾孩子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事。她希望大毛和小毛能经常到他们这儿进行康复治疗、特殊教育、职业培训等。协会的工作人员了解到任菲莉家的特殊情况后,于是带着一些康复资料,来到她家看望两个孩子。任菲莉也从他们那儿了解了国外脑瘫病人、残疾人的生活状况,并不断地从他们那儿得到信息。不久后,任菲莉就与协会的工作人员成为了朋友。
“陈总监,我2001年3月起就开始办了一个叫‘菲莉雅爱心屋’网站,虽然为广大残疾人朋友提供了一个交流互动的平台,但那毕竟还是个存在虚拟成分的事物,我想要是有一个组织帮助把长沙市这些家长联合起来,互相交流,互相学习,这对残疾孩子是大有帮助的。”一次,任菲莉有机会见到了国际关心中国慈善协会负责与长沙和衡阳福利院合作的陈总监。
“那你怎么没做呢?”陈总监问。
“因为我毕竟要上班,还要养两个孩子,还得生活,不能专门搞这个,我一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再说人总不能特别不实际地去做一件事,所以我一直想借助他人的力量来办这件事。”任菲莉说,“你们现在在帮助中国在福利院的孩子们,非常感谢你们,但是你们也可以考虑把这个事拓展到社区,实际上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是需要帮助和指导的。”
“那你们最需要一些什么帮助呢?”陈总监说。
“比方说你们可以一起把他们组织起来上培训课,做心理辅导。我觉得心理辅导是很重要的,有时这些家长因为孩子的病情随时随刻心里可能都会反常的,很可能是这段时间是好的,过一段时间遇到一些困难就会难以承受。相对健康孩子的家长来说,残疾孩子的家长情绪的波折更多,我们这些家长都需要沟通,需要外界的帮助。”任菲莉说。
陈总监听得很入神,随后他说:“你的想法很好,实际上我们也有这个想法,并在准备做这个事,可以这么说,我们是不谋而合啊。”
2008年1月,他们的这个想法终于实现了。国际关心中国慈善协会在长沙增加了一个叫“社区拓展”的项目。这不仅代表了任菲莉的心愿,更代表了广大残疾儿家长的心愿。
虽然艰辛充满了这个女人的一生,但微笑从来没有从她的脸上消失。或许正如她的女儿大毛给我们说的:“妈妈是我们的开心果,她总是给我们热情和温暖。”
21年如一日。任菲莉的坚持与执著让人肃然起敬。
任菲莉的真情付出感动了很多人,也获得了很多荣誉:2003年,获得了CCTV2003年度“最精彩女性”奖;2005年,获得了中华慈善总会等联合举办的“感动2005中国十大真情故事人物”奖;2008年2月,被全国妇联授予第三届“中国十大杰出母亲”荣誉称号;2008年8月,担任北京残奥会火炬手;2009年9月,被评为第二届全国道德模范;2010年1月5日,CCTV新闻频道“东方时空”节目展播2009年度感动中国候选人任菲莉;先后荣立过三等功、二等功各一次……
面对荣誉,面对鲜花和掌声,她自然高兴,但更多的是感恩,是一种鞭策与激励,这也是她能够一如既往走到今天的动力所在。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但在长沙市科大佳园小区这栋普通的居民楼里,任菲莉的书房,那盏温暖而执著的灯仍旧亮着。在明亮的灯光下,她正在认真浏览和回复网站上一些脑瘫患者和家长的咨询留言,她还在一同分享着网友们的幸福与辛酸,将心中的温暖与热情尽情地释放。
《公公,俺要你活着》--记第二届全国道德模范张建霞
张庆洲
缘起
千年古县行唐位于太行山东麓。
翻开康熙年间的《行唐县志》:元朝的郄祥、明朝的谷士廉……孝义之士辈出之地。夕阳中,我仰望着一块巨大的孝子碑:碑额双龙盘桓,中间“圣旨”二字,正文“旌表孝子郡增生李公讳咸庆之墓”依然清晰,落款:大清咸丰八年二月中浣。
行唐人以忠孝仁义著称于世。俭孝的民风与祖先的血脉一道穿越千年,一代代地延续至今。新千年之初,一个大孝儿媳站在了市场经济的大潮之上,年轻而美丽。
闪婚,爱情的基石在哪里
张建霞,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会说话,长长的秀发在脑后随便扎一束马尾,挺利索。她说起父母,是俺爹俺娘;说起公婆,丈夫王亮说咱爸咱妈,她也说咱爸咱妈。王亮时常插话,像唱大戏的小镗锣一到节骨眼上就响一下。小夫妻有时故意说几句我听不大懂的行唐话,俏骂一句,嗔怪一句,弄得我犯傻,还没法问个啥。王亮叫她“胖妮儿”。
王亮说他和胖妮儿从认识到结婚仅仅两个半月。我笑了:“这可是80后的闪婚,你俩先交代一下咋认识的吧。”胖妮儿咯咯笑,说:“一个小坎肩叫人心颤呢。”
2003年的冬天,王亮和胖妮儿见面了。介绍人是王亮的奶奶和胖妮儿的姑姑。王亮的大妈、二妈、三妈,还有几个姑姑都来了,把个奶奶家挤得风也不透。胖妮儿是跟娘来的,很有点势单力薄难以招架的意思。王家十几个女人围着沙发上的胖妮儿没完没了地看。人家爹娘是咋捏出这张小脸儿的,俊哩。胖妮儿琢磨,反正也是看,想看就叫你们看个够。她干脆站起来了。王家众女人一惊,这闺女还高挑个儿,跟王亮天生一对。
胖妮儿笑说:“那天呀,俺见王亮挺帅的,要人儿有人儿,要个儿有个儿,还不叫人家长辈们好好看看俺?看着行就谈,看着不行就算,反正是第一次见面。”
奶奶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放了,说:“你们娘俩也去王亮家看看呐。”
相亲结束,出现了令胖妮儿铭记终生的一幕。
天晚了,寒气下来了。王亮把羽绒坎肩一脱,披在父亲肩头,帮父亲伸了一条胳膊,又伸了一条胳膊。胖妮儿偷看一眼,父子间那么亲切、自然。好冷的天,他自己只剩下一件羊绒衫,一会儿出去多冷啊!这件深蓝色的羽绒坎肩就珍藏在胖妮儿心中最柔软的地界儿了。王亮是个孝顺儿子,胖妮儿想。当下,好多后生打麻将一打一宿,还出现了不少“啃老族”。王亮跟这样的年轻人不一样。
一见钟情是个美丽的传说,不能迷恋传说。在这片土地上,孝顺依然是爱情的基石。一个人连爹娘都不爱,你别指望他爱别人。
姑姑是看着胖妮儿长大的,姑姑就给王亮讲故事了。
姑姑说:“胖妮儿家要是换了饭茬儿,总是先给老人送去。胖妮儿端着第一锅饺子,在庄里来回走哇,送了奶奶的送姥姥的,送完了自己才吃。一庄人看得真白呢,她从小就这样儿。俺问过胖妮儿娘,她说,多老人一口算多呀,少老人一口能发财呀?”
姑姑说:“胖妮儿爹娘对她爷爷奶奶好,全庄人都知道。胖妮儿爷爷走那年,奶奶七十,喜欢自己做着吃。胖妮儿也就十几岁,正上小学,跟奶奶一块住。她向来不嫌奶奶脏,给奶奶洗衣裳……唉,还见天给奶奶洗脚。人老啦,脚上的老茧有钢镚儿厚。一双小手就那么搓,嗯,搓了十来年。胖妮儿大啦,去涿州上学住校,十天半月的回来一趟,还是爱跟奶奶住。”
王亮细细地听,时不时地点点头。
姑姑说:“胖妮儿这辈儿的侄男外女多,他们都去奶奶家,个个孩子都那么孝顺。为啥哩?人家就是这个孝顺门风。老古语说哟,老猫房上睡,一辈儿传一辈儿。你对老人强,下辈对你也强;你对老人不强,下辈对你也不强。”
新世纪的爱在古老的土地上一旦滋芽儿,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胖妮儿是河北涿州石油学校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在省会一家报社打字兼收发,合同还没到期,就噔嘣噔嘣地跑家来了。王亮说:“俺爹是乙肝,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又说,“俺只是开着一家十几个房间的小旅馆,一年没多少进项。”胖妮儿想:人家在婚前总是想瞒着点啥,他不……胖妮儿恬静地看着他,22岁的女孩被同龄的男孩彻底征服了。
2004年2月,张建霞和王亮结婚。转年,小夫妻有了儿子淇淇。小家伙光临人间,公公婆婆喜出望外。一家人就和和美美地过光景了。
生死之间
天有不测风云,胖妮儿公公王振龙不幸患了肝硬化。她和丈夫一道,陪着公公在石家庄和北京的知名医院来回奔波。2007年4月,公公住进了北京301医院,被确诊为重度肝硬化合并小肝癌。肝胆外科主治医师说,王振龙治疗的时间不多了,唯一的办法是肝移植。
王振龙踯躅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残酷的是,这个肝癌患者比他的亲人们还明白自己的病情,他的人生终点已经清晰可见。他在行唐县县城居住,户口本上标注着农民。结婚那年家里给了十块钱,买了两双筷子两个碗,还有一个和面盆。剩下的钱买了一坛盐,摆了个小盐摊,这就开始打拼了。然后是跑运输,再然后是啥来钱快就干啥。原始积累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那与生俱来的精明与狡黠挥洒得淋漓尽致,辛辛苦苦二十年,已经是富裕人家。这就告别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吗?他刚50岁,男子汉不是怕死,是不情愿!
在孝义之乡长大的人们,血管里汩汩流淌的依然是祖先的血液。婆婆张淑芳站出来了,说:“要割肝,也得先割我的。”丈夫王亮说:“我是长子,必须割我的。”小叔也来了,两个儿子争着验血。但是,体检结果一个也不符合移植条件。亲体肝移植直系亲属的最好,他们的血型都是A型,王振龙是O型,不能用。社会上合适的肝源还遥遥无期。
无疑,肝癌患者的死亡倒计时开始了。日子像黑白画报一样掀着,严酷而冷漠。他的亲人们不敢正视,他由180斤骤减到110斤,一天一个重量。死亡不再是恍恍惚惚的阴影,它突然变得十分具体,愈来愈清晰。一个渐渐枯萎的生命……
胖妮儿和丈夫一样吃不下睡不着。一个家完完整整的多好,谁也不能出事儿。天要是塌了,整个家也就塌了。胖妮儿跟丈夫说:“俺是O型血,和咱爸的血型一样。”丈夫当然知道,在她生孩子之前验过血的。丈夫心疼妻子,说:“还轮不上你割肝。”
胖妮儿还是去验血了。体检结果一出来,医生说血型相符,胖妮儿的肝能用。供体与受体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只是受体在术后要长期服用抗排异药物。
公公,俺要你活着,割肝替丈夫尽孝。胖妮儿决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人,尤其是已婚女人的身体不完全属于自己。任何大手术都有个万一。胖妮儿你有个两岁半的淇淇,你的责任还在,你不能不想那个万一。你的生身父母已步入老年,就你一个闺女,你也不能不想那个万一。也许正因为如此,儿媳给公公捐肝才世间罕见。
面对胖妮儿的决定,最为难的是丈夫王亮。王亮看着妻子哭了,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爱人,他哪边都放不下。胖妮儿说:“时间不等人,多耽误一天,咱爸就多一分危险,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咱爸死啊!”丈夫说:“那可是开膛破肚的大手术,万一……”
胖妮儿说:“俺决定了,快跟咱爸咱妈说去吧。”
丈夫拗不过妻子,同意了。
听说儿媳割肝救公公,婆婆哭了,说:“好闺女,你有这个心妈就知足了,咋能真用你的肝?你要出个好歹,你爹娘没法活呀。淇淇还小……不行。”
公公在病床上像大虾一样蜷曲着,叫人心疼。从大夫说肝移植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天天地陷入了绝地。一个溺水者,总希望抓住点东西,哪怕是一根稻草。每个亲人去化验血型,他的生命之火都会再次燃烧,随着结果的出现,又一次次地熄灭了。肝源,梦寐以求的肝源在哪里?在这个人世间,也许,他使用谁的肝脏也不会太犹豫。老婆给老公割肝是夫妻之爱,儿子救父割肝是父子之情,社会上的肝源他还买得起。儿媳给公公割肝,这肝咋用啊?人说姑爷进门半个儿,媳妇进门亲闺女,那是人们美好的向往。儿媳是儿媳。闺女是闺女。“一层肚皮万重山”,流传了千百年的古谣谚自然有它流传下来的理由。
公公在病床上突然坐起来了,看着流泪的一家人摇头,说:“不行,天下没有这样的事儿,不治了不治了,咱们回家。胖妮儿不能割肝,要是有个意外,俺没法向亲家交代。再说了,俺的大孙子咋办哩。”他眼里闪着泪光,生命的火焰渐渐化为灰烬。
胖妮儿说:“大夫说,肝有再生功能。俺还年轻,过一段时间就能长出来。”
公公连连摆手,说:“出院,出院。”
儿媳割肝的想法很坚定,公公出院的想法也很坚定。一天、两天、三天……儿媳和公公都在悄悄地坚持着。儿媳动员丈夫和婆婆一道说服公公,公公依然摇头。
大孙子,爷爷的命根子
公公不接受儿媳的肝脏,一家人陷入了痛苦之中。胖妮儿跟王亮说:“人都有软肋,咱爸的软肋在哪儿?”王亮说:“咱爸就是舍不得他的大孙子。”
儿媳怀孕时做过几次B超,都说是孙女,临产前半个月又做B超,说是孙子了。儿子紧着给老爸打电话。老爸说:变啦?哈哈真变啦!那得叫胖妮儿在家好好养着。父命难违,儿媳就不得不在家好好养着了。也是凑巧,大孙子出世那天正下大雪,患严重肝炎的爷爷啥也不顾,顶着雪,拎着保温壶就去给儿媳送小米红枣粥……
胖妮儿笑笑说:“叫咱爸天天看着大孙子,看他还想不想死。”王亮也笑:“咱爸一见孙子就想活了。”年轻人想办就办,转天就把淇淇接医院来了。
301医院后边有个小花园。婆婆和王亮看着淇淇跑着玩,儿媳单独跟公公谈话。王亮不知道胖妮儿跟老爸说什么,但知道淇淇在老爸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