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向曾国藩学领导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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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圆融的钝感力 博弈湘军指挥权 (1)

军队指挥权属于国家最高级别的权力范畴,古今中外但凡政权的更替交换很少不与军事指挥权的移位有关。西汉诸王作乱、东汉的董卓乱政、曹操专权、唐朝的藩镇割据、宋朝的赵匡胤兵变等等,无不是因为兵权在握。所以古今中外历代统治者最重视的是兵权,最谨慎的是兵权,最担心的也是兵权。咸丰与曾国藩集团的权力博弈,核心就是湘军的指挥权、控制权。

两人的博弈是很微妙的,一方面曾国藩死死抓住指挥权不放,另一方面咸丰也没有光明的理由剥夺曾国藩的指挥权。因此,两人展开了智力的较量博弈。咸丰的做法主要是两个:一是直接调度曾国藩的下级军官,调度形式也是两种,有时自己亲自调度,有时通过地方督抚调度,逐渐削弱曾国藩的指挥权;二是不给曾国藩地方权力,让他在夹缝中求生存,等到他生存不了的时候,主动退出。这两种方法是行之有效的,尽管曾国藩一直坚持着、支撑着;但最后还是不得不选择中途离开。离开是为了回来,入山是为了出山。当曾国藩经过反思后,再一次出山的时候,他运用权谋的能力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再一次夺回了湘军的指挥权。1860年曾国藩被任命为两江总督、次年节制四省军务,又被授予协办大学士,被清朝新一届领导者重用,“其敷乃心腹,弼予郅治,朕实有厚望焉”。

构建权力平台

曾国藩认为要干一番宏大的事业必须有一个坚实的平台。没有坚实的平台,单靠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赤手空拳,是干不出什么事来的。三国时期的刘备前期若干年东奔西走、寄人篱下,没有自己的平台,也没有自己的事业;等到诸葛亮一出,巧借荆州,才有了夺西川的平台,才有了蜀国的创建基地。曾国藩深识期间奥妙,他迫切需要一个自己的平台。这个平台就是建立一支由他指挥的军队。中国人最喜欢讲的是一个“势”。得势则兴,失势则败。势,就是形势、环境、政策、要求等等。对于个人来说,势是指创业的条件、机会。条件成熟了,机会来了,能不能抓住,就是领导者个人的素质问题了。曾国藩最善于取势,抓住机遇,构建自己的平台。

湘军,主要指楚勇、湘勇、曾军以及其他的军队。在曾国藩创建水路曾军之前,不论是江忠源的楚勇还是王鑫等的湘勇人数都不多。江忠源最初只有五百楚勇,王鑫也只有几百人,后来有了两三千人,战斗力还是不强。真正遇到强敌不经打。因此曾国藩决意将军队做大,是他第一个将湘军做大到将近两万人,而且水陆兼备。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兵者,凶器也。”军队是国家的利器,只能由国家掌握,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愿意也不允许私人拥有强大的武装,特别是在满清排汉的政策下,曾国藩将湘军迅速做大做强,这不是偶然的,而是他高明博弈的结果,是他高超的用权艺术的结晶。

清朝团练始于嘉庆朝。1796年白莲教起义爆发,迅速蔓延至四川、湖北、陕西、河南四省交界处的广大地区。1799年清朝政府推出“团练”措施,由国家出钱,地方政府、地方乡绅等依靠农村基层政权——保甲,组织乡民训练,对白莲教实行“清查保甲,坚壁清野”,孤立与打击了白莲教,稳定了政权。太平天国风起云涌,咸丰皇帝慌了手脚,于是祭起他祖宗使用过的法宝,下令让朝廷的官员以及地方的绅士创办团练,企图以此镇压太平军,维护清朝的统治。当时全国乡绅几十万人,受命组织团练的清朝高官与乡绅几十个,全国出现了团练热。曾国藩的团练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时而生的。

咸丰虽然倡导团练,但是究竟怎么搞,没有具体的要求和办法。正因为清政府没有对团练作出具体的操作要求与规定,这就给创办团练的官员、绅士以很大的发挥空间。做大与做小、高明与低明、做强与做弱,关键之一在于你怎么去理解它。王鑫认为,团就是团拢一气,彼此相救,生死相顾。练就是练兵器,练武艺,练阵法,尤其要练胆,而练胆必须练心。王鑫从字面理解团练的含义,就是抱团训练的意思。按照这种理解,要想做大团练是不可能的。曾国藩的理解出乎时人之上,他从团练的目的、团与练的关系、创办团练的做法三个方面理解,对团练给予了全新的诠释。

从团练的目的看,团练之道非他,以官卫民,不若使民自卫;以一人自卫,不若与众人共相卫,如是而已。其有地势利便,资财丰足者,则或数十家并为一村,或数百人结为一寨,高墙深沟,屹然自保。如其地势不便,资财不足,则不必并村,不必结寨,但数十家联为一气,数百人合为一心,患难相顾,闻声相救,亦自足捍御外侮。

创办团练是为了维护好本地的社会治安,而不是拉出去打仗。使用的武器主要是锄头、镰刀、竹木等等,参加的人员则是乡村青壮年;平时的主要工作不外乎维护地方秩序,处理乡里造谣生事的人,打击逃兵游勇,真正发现小股、大股匪徒,立即报告州县,甚至省城,派遣专人去征剿,按照曾国藩的意思是“朝来告,则兵朝发;夕来告,则夕发,立时剿办,不逾晷刻”。

从团与练的关系看,“‘团’即保甲之法,清查户口,不许容留匪人,一言尽之矣。“练”则养丁请师,制旗造械,为费较多,乡人往往疑畏不行。今练或择人而举,团则宜遍地兴办。”

从创办团练的具体做法看,“乡村宜团而不宜练;城厢宜练而不宜团。然鄙意以为壮勇贵精而不贵多,设局宜合而不宜分。湘潭、宁乡两县各交界之所,不必另立练局境上。城内总局人数亦不必多,但得敢死之士四百人,则固可以一战。要须简择精严,临阵不至兽骇鸟散,则虽少亦决其有济。”

这里有三个意思:一是只在长沙省城设立一个练局,长沙俯近的城市不设;这可以解决经费不足的问题,也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二是人数问题,不求多只求精,400人为宜。三是强调人员的素质,选人精严,临阵不怕,也就是说用得上场,不是拿来做摆设的。

有了全新的理解不等于就可以建立一支全新的、强大的军队,还必须得到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的同意。地方政府很容易搞掂,当时担任湖南巡抚的是张亮基,他正需要一个能人来帮助他渡过难关。曾国藩的到来无疑是满足了他的要求,曾国藩的主张,他是完全赞成的,并且全权交给他去办。

得到张的支持容易,得到咸丰的支持难。为此,他专门上来一道奏章来阐述自己的主张。

长沙重地,不可不严为防守。臣现来省察看,省城兵力单薄,询悉湖南各标兵丁多半调赴大营,本省行伍空虚,势难再调;附近各省又无可抽调之处,不足以资守御。因于省城立一大团,认真操练,就各县曾经操练之乡民,择其壮健而朴实者招募来省,练一人收一人之效,练一月有一月之效。……今欲改弦更张,总宜以练兵为务。臣拟现在训练章程,宜参仿前明戚继光、近人傅鼐成法,但求其精,不求其多;但求其济,不求速效。诚能实力操练,于土匪足资剿捕,即于省城防守,亦不无裨益。

这道奏章有两个特点。第一个是抓住了领导者最关心、最需要的心理。他从当时最实际的长沙防务入手,指出长沙兵单力薄,不够防守,因此需要创办一大团来防守省城以及镇压省内土匪。省城的防守,一省的安定,当然是咸丰最关心、最重视的。曾国藩创办大团的出发点与目的,非常切合咸丰的心思,因此,他没有理由拒绝。第二个特征是在实际性问题上虚晃一枪。这个实际性的问题就是究竟大团要办多大。在这个问题上曾国藩没有具体说,也不好说,说了就不好办。所以他避实就虚,谈选择勇的标准、谈训练的方法、谈训练的目的。这些问题其实不是咸丰所要关心的,咸丰应该关心的是你这个团究竟要办多大,大得他是否能够容忍。为了进一步转移咸丰的视线,曾国藩阐述了国家军队腐败不能战的原因。随着太平军从广西到湖北,咸丰已经撤了不少大员的职务,也深知旧军队的弊端,因此当曾国藩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一定也是心痛的。因此没有仔细思考,就签发了。

得到了咸丰同意办一大团的尚方宝剑,曾国藩就可以凭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件事,但是真正要办几千人,甚至上万人,还需要一个条件,即是否需要那么多人。如果不需要,他却训练那么多的勇,那样咸丰就会怀疑他的用意,及时制止,甚至处罚于他。所以,1853年8月到衡阳之前,他一直是小打小闹的。到衡阳后,他的目标就更大了。这是因为形势发生了大的变化,真正办大团的机会成熟了。一是太平军占领南京,建立了新政权,为巩固新政府,发动了西征与北伐,安徽、江西、湖北战事告急,而清朝没有足够的,甚至像样的军队调往这几个省,亟需增援部队。二是江忠源出省征剿,需要家乡支持。湖南派出由兵、勇组成的3600人出省支持,7月南昌一战,湘勇大败,死亡70多人。

形势的变化使曾国藩看到创建一支军队的曙光,产生了“不若精练楚勇万人,除江西现有之勇,再添六千人,概交令兄岷樵统带,以为扫荡群盗之用”的想法。他的理想也由单纯的保湖南提升到“意欲再练劲旅,重养声威”、“保天下大局”,他的信念也改变了,“但使此身有丝毫利益于国,亦不复坚守不出省之说”。说实在的,这个时候,清朝的半壁江山已经落入太平天国的手中,而且太平军气势如虹的西征、北伐、南讨,让咸丰焦头烂额。清军虽然在南京城外建立了江南大营、扬州建立了江北大营,但是自安徽到武汉的千里江面,就没有一支像样的军队。咸丰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哪里凉一点就往哪里逃。所以当他听说曾国藩训练了6000人的时候,一个最急切的想法就是尽快的将这支军队拉到战场上去,而没有考虑该不该由曾国藩来建立这样一支军队。

曾国藩与清廷的第一次博弈,成功地建立了一个巨大的事业平台。随着这支军队的建立与建功,曾国藩与咸丰的博弈逐渐展开、升级,为此曾国藩付出了漫长的时间代价。

不惜正面冲突

好不容易组建了一支军队,现在曾国藩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这支军队由谁来指挥?如何行动?就曾国藩而言,他当然想把这支军队操控在自己手里,按照正确的决策行动;不过这是曾国藩的单方面想法,咸丰是不是这么想的?我想,作为国家的最高统帅,理所当然想获得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事实上,咸丰也是积极主动地来调度曾国藩。

1853年9月,太平军西征攻克黄州、汉阳。湖北告急。咸丰连续3次下旨,要求曾国藩“赶紧督带兵勇船炮,驶赴下游会剿,以为武昌策应。”

10月,咸丰立即下令曾国藩“即将选募之楚勇六千名,酌配炮械,筹雇船只,由该侍郎督带驶出洞庭湖,由大江迎头截剿,肃清江面贼船。”

11月,江忠源被任命为安徽巡抚,就急急忙忙奔赴安徽。而他所带的兵力远远不够。当时太平军在安徽所向无敌,攻克安庆省城、桐城、舒城,威逼庐郡,周天爵、吕贤基战死。宋晋建议朝廷命令曾国藩“挑选练勇,雇觅船只,顺流东下,与江忠源水陆夹击,速殄贼氛”。咸丰采纳了这一建议,并且立即命令曾国藩:“自洞庭湖驶人大江,顺流东下,与江忠源水陆夹击。”

12月16日,咸丰下旨,要求曾国藩赴援安徽,“以济燃眉”。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咸丰想急于调动这支军队的心情是如何迫切。而他对当时曾国藩训练军队的情况缺乏具体的了解,究竟训练得怎么样,能不能立即拉出去打仗,拉出去后胜算有多大,一概不知。

对于咸丰急于星火的催逼,曾国藩采取的博弈策略就是按兵不动。所谓按兵不动,就是准备不充分不出兵。准备主要包括勇的招募与训练,战船的制造、购买,枪炮武器的添置,后勤保障的筹措,军队编制的设计等等。曾国藩从1853年9月开始构思练勇6000人,10月底考虑水师的问题,按照计划进度,组建水陆两军,至少要到1854年元宵节以后才能出征。曾国藩与咸丰的矛盾、冲突其实就是三个月的时间问题。对于曾国藩来说,有了几个月的准备,就可以拉出一只像模像样的军队;如果没有这几个月,拉出去的也许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