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国)以金银为钱,文为骑马,幕为人面。
颜师古注:
张晏曰:“钱文面作骑马形,漫面作人面目也。”
如淳曰:“‘幕’音漫。”
师古曰:“‘幕’即‘漫’耳,无劳借音。今呼幕皮者,亦谓其平而无文也。”
《汉书·西域传上》还说到其他两国以人像作钱文的情形:
(乌弋山离国)其钱独文为人头,幕为骑马。
(安息国)民俗与乌弋宾同。亦以银为钱,文独为王面,幕为夫人面。王死辄更铸钱。
总之,清代竹枝词作者所谓“京师儿童掷钱为戏,得面者负,得背者胜,名‘颠幕儿’”,其中“颠幕儿”的说法,竟然又是民间俗语继承古义的一例。
民国六年《双林镇志》也记述,民间“又有踢閚子、抛球诸戏”。原注:“近多在街掷钱以角胜,此赌习之传染也。”这里所谓“掷钱以角胜”的形式,可能也属于“得面者负,得背者胜”一类。
“卜钱”与“博”形式有相近之处的情形,颇可发人深思。卜问未来情状的神秘主义预测方式,从参与者的深层意识分析,其本质与赌博存在某种共性,似乎是文化学研究和民俗史研究应当注意到的现象。
4.其他钱戏
卓钱锅子
在一定距离之外,远掷铜钱,令钱穿准确套于植立于地的铁条上,这种游戏,称“卓钱锅子”。
唐无名氏《仙传拾遗》中有“韩愈外甥”条,说到这种游艺形式:
问其所长,云善卓钱锅子。试令为之,植一铁条,尺余,百步内,卓三百六十钱,一一穿之,无差失者。
植于地上穿钱的铁条,称做“钱锅子”。《钱神传》卷三引《杜阳编》:“韩文公愈有疏从子癙,自江淮来。公问所长,云:‘善卓钱。’试令为之,植一铁条,尺余,百步内,卓三百六十钱,一一穿之,无差失者。”
甲骨文的“卓”字,像以捕鸟器“毕”罩鸟之形状,上为一简化的鸟字,下为“毕”形。卓钱锅子的游戏之所以称“卓”,或许是取“卓”字的这一古义。
打金钱
唐人司空图《游仙二首》其一写道:
蛾眉新画觉婵娟,斗走将花阿母边。
仙曲教成慵不理,玉阶相簇打金钱。
其中“玉阶相簇打金钱”,显然是一种游艺形式。又如赵光远《咏手二首》其二:
捻玉搓琼软复圆,绿窗谁见上琴弦。
慢笼彩笔闲书字,斜指瑶阶笑打钱。
炉面试香添麝炷,舌头轻点贴金钿。
象床珍簟宫棋除,拈定文楸楸角边。
所谓“斜指瑶阶笑打钱”,也说到这种游戏。司空图诗“玉阶”,赵光远诗“瑶阶”,看来打钱的游戏,要借助“阶”的场地条件。
韦庄有《长安清明》诗,其中写道:“蚤是伤春梦雨天,可堪芳草更芊芊。内官初赐清明火,上相闲分白打钱。紫陌乱嘶红叱拨,绿杨高映画秋千。游人记得承平事,暗喜风光似昔年。”这里所说的“上相闲分白打钱”,不知是否也与打钱游戏有关。明代学者杨慎以为是宫中游戏:“白打钱,戏名。王建诗:‘寒食内人尝白打,库中先散与金钱。’韦庄诗:‘内官初赐清明火,上相闲分白打钱。’”
民国《定番县乡土教材调查报告》在关于赌博的内容中,谈到“三钱打拾叁”的游戏,又有“用三个铜元在地下掷”的解释。然而何以称为“打拾叁”,却并没有说明。
撇泥钱
明人刘侗、于奕正在《帝京景物略》一书的“春场”中记载,京师地方春三月时,民间流行撇泥钱游戏。“是月,小儿以钱泥夹,穿而干之,剔钱,泥片片钱状,字幕备具,曰‘泥钱’。画为方城,儿置一泥钱城中,曰‘卯’。儿拈一泥钱远掷之,曰‘撇’。出城则负,中则胜。不中而指杈相及,亦胜。指不及而犹城中,则‘撇’者为‘卯’。其胜负也,以泥钱。别有‘挑’用苇,‘绷’用指者,与‘撇’略同。有‘撇’用泥丸者,与钱略同,而其画城廓远。”
金钱掷地
清人彭孙贻《人日词》有这样一首:“未到灯时已闹春,细腰羌鼓跳花神。金钱掷地教儿弄,却忆鲁经卜远人。”这种儿童游戏,似乎与“卜远人”的掷钱形式相近,但是性质却不相同。
龟背戏
柳宗元有《龟背戏》诗,诗题称“戏”,诗句称“技”,实际上也是一种游艺形式:
长安新技出宫掖,喧喧初遍王侯宅。
玉盘滴沥黄金钱,皎如文龟丽秋天。
八方定位开神卦,六甲离离齐上下。
投变转动玄机卑,星流霞破相参差。
四分五裂势未已,出无入有谁能知。
乍惊散漫无处所,须臾罗列已如故。
徒言万事有盈虚,终朝一掷知胜负。
门象棋不复贵,魏宫妆奁世所弃。
岂如瑞质耀奇文,愿持千岁寿吾君。
庙堂巾笥非余慕,钱刀儿女徒纷纷。
《柳河东集》卷四三《古今诗二》这首诗题下有宋人韩醇注:“其制不可详。观诗意,乃亦博棋之类尔。”
选仙钱
宋人王皀《宫词》有说到“选仙”钱戏的诗句:“尽日闲窗赌选仙,小娃争觅到盆钱。上筹须占蓬莱岛,一掷乘鸾出洞天。”可知游戏的形式是“掷”。
马钱
又称“打马格钱”。《事物绀珠》介绍了这种游戏的形式:“打马用铜钱或牙角为钱样,共五十四枚,上刻良马,布图四面,以骰子掷打之。”钱上一般铸有马形马名,或铸有骑马将军及将军之名。李清照《打马赋》曾经称这种游戏是“小道之上流”,“深闺之雅戏”。
掼钱
民国二十四年《重修镇原县志》说到民间儿童“掼钱”之戏:“掼钱,此儿童之戏具也。其法,以旧制钱数文平摊掌心,掷于石上以漫多者胜。”
揕钱
民国二十四年《重修镇原县志》又引《旧唐书·柳仲郢传》说到,宁夏有揕钱之戏,论远近,不论字漫,击中者胜。而我们看到的《旧唐书·柳仲郢传》中,并没有这段文字。大约出处有误,但是这种民间游戏应当是存在的。
撚钱
蔡眥《铁围山丛谈》卷一说到这样一则故事:“慈圣光献曹后……其在父母家时,与群女共为捻钱之戏。而后一钱辄独旋转盘中,凡三日止。”睰钱游戏,有可能是令钱旋转,以时间长者为胜。
以钱为鞯
毽子,是一种民间普及的儿童游戏用具,通常以布包扎钱币,装插鸡毛。游戏时,用脚连续上踢,不使落地。同治九年《长乐县志》又说到当时打鞯子游戏的形式:“正月内,儿童以鸡毛一束,铜钱一枚,剪牛皮作钱形,以线缚紧,用板接之,争相接取,谓‘打鞯子’。田泰斗《竹枝词》:‘鞯子纷争打场前,一声画板响金钱。拜年客去呼儿挽,犹自娇痴面向天。”这种打鞯子游戏,或许类似后来的板羽球运动。民国四年《瓮安县志》写道:“过年之乐,昔亦有秋千、击球、踢毽(以鸡毛缝铜钱为之者)、锣鼓等具。”
秋千系钱
民国三十年《潍县志稿》说,三月,小儿女有“秋千之戏”。“又于秋千柱顶上悬一小旗,并系以钱。则有多数勇健少年猱飞而上,作猴儿坐殿、鸭鸭浮水、童子拜观音种种把戏,谓之‘打故事’,捷足者得拔旗,携钱以归。”
飞钱
民国十一年《杭州府志》引《西湖游览志余》记述,清明时节,“倾城上冢”,所谓“彩装傀儡、莲船战马”诸戏,“往往成市”。“外方优妓歌吹觅钱者,水陆有之。”诸种游艺形式中,有飞钱之戏:“苏堤一带桃李阴浓,红翠间错。走索骠骑,飞钱抛钹,踢木散沙,吞刀火跃圈,斤斗舞盘及诸色禽虫之戏,纷然丛集。”所谓“飞钱抛钹”的具体形式未能明了,然而作为一种民间杂技表演项目,却是确实无疑的。
散钱行
《武林旧事》卷二有“舞队”条,列有所谓“大小全棚傀儡”,称“其品甚夥,不可悉数”。所列计70种,其中有“散钱行”,显然也是与钱有关的民间游艺形式。
此外,《酉阳杂俎》卷五《诡习》有这样一则关于马上奇技的文字:“建中初,有河北军将姓夏者,弯弓数百斤。尝于毬场中,累钱十余,走马以击鞠杖击之,一击一钱,飞起六七丈,其妙如此。”明人李世熊编《钱神志》卷二也引录这一故事:“夏将军于毬场中累钱十余,走马以击鞠杖击之,一击一钱,飞起高六七丈。”这是一种特技表演,并不是民间普及的游戏,但是也可以作为体现钱在民俗生活中之地位的一例。
又如欧阳修《归田录》卷一记述的著名的“卖油翁”故事:“陈康肃公尧咨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此则庄生所谓‘解牛’‘斫轮’者何异。”明人李世熊编《钱神志》卷二也说到这一故事:“卖油翁弄巧,取钱置胡卢,乃反臂于肩上,取杓油注钱口如绵,注毕,而钱四边不湿。”这一以钱为巧技的故事,同样有益于说明钱在流通领域之外的特殊的文化意义。
明人方以智《物理小识》卷一二《神鬼方术类》有“诸术有因”条,揭露巫术背后的秘密。比如,巫人“其纳香钱于水,而随即不见者,乃用孛荠水银杂药埋地,七七日,药成,投少许于水中,钱即化也”。又有“挂钱法”条,其中写道:“术者以线挂钱,烧线成灰,而钱挂如故。此以盐腌线,晒干之,挂钱则烧之而犹不断。浙煮盐以竹编,而蚌灰涂之,盐与火同体也。或曰:线得生矾,可以缚火。”也有人说,“或用蛋青”处理线,也可以产生“烧线成灰,而钱挂如故”的效果。对巫人骗术的说明,并不能十分清楚。但是我们因此知道,古来民间就有利用对钱的视觉误差而进行的魔术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