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末世哀音
9485500000011

第11章 沧海余生

贾文轩虽腰佩长剑,其实不过是附庸风雅,自己完全不懂武功。他见燕武挥掌打到,吓得直往后退。众杀手的兵刃却于此时一齐向燕武递出。燕武倏地后退五尺,躲开了众杀手的兵刃。更不怠慢,右足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已经跃在半空。右掌横削,掌未到,力先至,使出一招‘风行草偃’。掌风如刀,迅疾无比,直击众杀手面门。众杀手不及躲避,被掌力带到头脸,立时头痛欲裂,脸如刀割;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当地,嗷嗷直叫。要知这“七玄斩”乃是天下间最为刚猛霸道的掌法,要不是燕武身受重伤后内力大大受损,就这一招‘风行草偃’已足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燕武使出七玄斩后,刚刚凝聚起来的真气又被打散,立感四肢无力,一个踉跄,几乎倒在地上。见众杀手受伤倒地,强撑着迈开步子,朝海边跑去。途经玉音宫时,他顺手拾起地上那把自己用以击杀神鲨的钝剑,以备后用。众杀手见燕武逃去,但既已领教过七玄斩的威力,哪里还敢追赶?贾文轩见这些自称百里挑一的高手,一个个全都不堪一击,受伤倒地,无可奈何,徒呼负负。

燕武还未到海边,月光下,只见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已经朝自己奔跑过来,却不是云夕是谁?

“你没事吧?”云夕远远地问道。

燕武赶忙迎上去,道:“我没事。”

云夕已经跑到燕武面前,眼睛里又是柔情,又是关怀,说道:“我怎么能让你独自涉险呢?”

燕武报以一笑,安慰她道:“你放心罢,他们伤不了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云夕满心喜悦,心情激动之下,一下子扑到燕武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燕武甚感狼狈,但又不好推开她,只得轻轻说道:“云姑娘,现下此岛十分危险,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要紧……”

云夕却似没有听见,只轻轻“嗯“了一声,满心欢喜,如痴如醉。

正当燕武无可奈何之际,却突见道旁的密林中倏地闪出一个高大的黑影,还未看清,那黑影已闪电般一下子冲到云夕身后,右手一拳径直击向云夕。燕武大惊,百忙中不及细思,立即使一招“移形换影”倏地把云夕转到后面,而自己直当那黑影。那黑影出拳如电,燕武刚一转过来,已一拳击中燕武后心。这一拳力大招猛,乃是享名江湖已久的“如意九合拳”拳法,威力奇大。燕武只觉后心剧痛,又即喷出一口鲜血。

云夕看见燕武吐血,又看见他身后的高大人影,这才知道燕武替自己挡了一拳,心痛如绞,哭出声来,凄然道:“你已经身受重伤,为什么还要替我这一拳?”

燕武神情萎靡,惨然一笑,道:“你是女子,我是男……男人……我保护你不是应该的么?再说,你于我有恩,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你受到伤害?”他本来已经受伤极重,此时伤上加伤,更加虚弱。

云夕痛哭道:“可是我又怎能见你受到伤害?你知道么,没有你,我……我只怕自己活不下去……”

突然,云夕把燕武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对那黑影厉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你除非杀了我,否则你休想再伤害他!”

借着月光,只见那黑影却原来是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他见燕云两人情深义重,似有所感,撤身站在一旁,并不进击。云夕见他似有想让之意,虽甚奇怪,却也无心明了其中原因。当即扶着燕武,两人一起走向海边。

云夕搀着重伤的燕武,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海边有两条大船,咱们这就走。”

燕武伤重,已近昏迷,闻言说道:“小心……贾文轩埋伏的杀……杀手!”

云夕道:“你养养神吧,我会小心的。”

云夕扶着燕武,一边小心地四下张望,生怕再有杀手突袭伤了燕武,倘燕武当真有什么不测,自己可就要悔恨终生了。总算来到海边沙石地上,月光下果然有两条帆船泊在海面上。其中一条体型巨大,长约十丈,宛如巨龙,上挂四面风帆,两大两小,一面帆上画着青龙,张牙舞爪,甚是骇人。另一条船小了许多,也是四面风帆,却无青龙。只是两侧船身上却多了两排以木板封住的圆形的孔穴。船头船尾也各有一个同样的孔穴。

燕武迷迷糊糊中看见两条船泊在海上,忍着伤痛,问云夕道:“你们上的是哪一条船?”

“画有青龙的一条。”云夕答道。

“快让大家上小船。”燕武道。

“有什么不妥么?大家都觉得大船更好。”

“大船乃是龙船,而且是一条游船,皇帝用以出游之用;小船却是一条战船,上有兵刃炮火。而且大船的操控远比小船为难。”

“你好聪明!”云夕道。当即对着大船高声呼道:“大家快下大船,上小船!”

大船中却不见八名女子的身影,这时,却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之声,燕云两人同时心中一凛:难道贾文轩的人已经追来了?

正惊疑间,却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喜道:“宫主,原来你在这里!”这她身旁站着七名白衣女子,正是玉音宫的众姐妹。

云夕奇道:“你们不是上了大船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那年幼的女子道:“宫主,你执意要去找公子,要和他生死与共,我们又怎能抛下你们不管?因此,你朝着公子被困的方向奔去,众姐妹却放心不下,急忙下船跟出来。可是你奔得实在太快,我们跟你不上,转眼间就没了你的踪影。我们又害怕原路有埋伏,就悄悄绕路返回玉音宫后,哪知你和公子都已不见,只有一群端坐地上运功疗伤的杀手和怒气冲天的贾文轩,我们料知你们必已逃走。因此返回此地,你们果然在此。”

云夕听到“要和他生死与共”几个字,羞得面红过耳,申辩道:“公子是咱们玉音宫的贵宾,方才又为了给大家制造逃走的机会而甘冒大险,我们又怎能能丢下他不管?你们不要胡说八道。”说完却讪讪地低下了头,甚不好意思。

众女早知云夕对燕武深情一片,此刻看她反应,自然更是明显不过。一名女子笑着调侃道:“是是是,大家都莫再胡说八道了。宫主对公子啊,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一点也不喜欢公子,更不会说生死与共之类的话……”还没说完,众女已经娇声笑成一片,这女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夕却不言语,只把头垂得更低了。蓬莱岛上原本笼罩在一片危险可怖的气氛之中,此刻却现出一片难得的旖旎风光。

燕武怕云夕难为情,连忙转过话题,道:“大家赶紧上船罢,此地危险的紧,只怕贾文轩的杀手很快就会赶来。”

众女闻言,纷纷跃上小船,云夕和燕武殿后。果然,这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之声。接着一群人立在海边沙滩上,果然便是贾文轩一行人,方才以“如意九合拳”击中燕武的那黑衣男子也在其中。

贾文轩道:“云夕,你跟我走,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当然也不会伤害你的……你的朋友。”说着看了燕武一眼。

云夕哼一声,冷笑道:“他方才已被你旁边那杀手打了一拳,伤势雪上加霜,他是替我挡的这一拳,你还说不会伤害我么?”

贾文轩道:“现下他绝对不敢了,你放心!”

一名须发如银的矮小老头凑在贾文轩耳边悄声道:“公子,再不下手就来不及了!”

贾文轩悄声道:“你懂什么?我不仅要她的无极长春功,我还要她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下杀手!”

燕武耳音极敏,虽相隔甚远,但老者和贾文轩的话,他已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贾文轩果然心怀鬼胎,表面恭敬,其实包藏祸心,只不知他和云夕过去有什么纠葛?

云夕更不打话,对燕武说道:“咱们走吧,别理他!”于是两人转身一齐跃上小船,两人均是第一流的轻功身法,这一跃姿态美妙,宛如蹁跹蝴蝶。贾文轩一见,立时怒气陡增,道:“动手!”他身旁的二十名杀手立即窜出,各个把手一扬。霎时间,只听得一阵“嗤嗤嗤”的破空之声,数十枚毒镖径直朝燕云二人飞去。

燕武听得破空之声劲急,双足一踏到船上,立即回身一掌,掌风如刀,将毒镖纷纷击落,又“砰砰”两掌朝着海水击出,小船因此得以借力,悠悠往西漂去,燕武又击两掌,船行颇速。云夕急忙把燕武拉进船舱,一行人直往西去。云夕担心燕武伤势,一进船舱,赶紧从碧玉瓶、紫金瓶中各取出一粒灵丹,给燕武服下,再运功替他调息。燕武方才在危急之中迫不得已使出七玄斩,此时却甚感虚弱,后心中拳之处也仍隐隐作痛。

贾文轩一行见燕武用掌力推得小船前行,惊疑不已。立即上得大船,扬帆掌舵,竭力追赶。

月光倾泻下来,照得海面上波光粼粼。从海面上看去,蓬莱岛笼罩在云蒸雾绕之中。蓬莱岛依旧美丽,依旧神秘,但谁也料不到,就在这平静的海面上,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之战正在拉开序幕。

那须发如银的老者又对贾文轩献言道:“公子,我们所乘的是虽是游船,但是其中仍有些许炮火,当初以备不时之需所藏的。我看,我们不如直接开炮罢……”

贾文轩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与其让她逃到中土,不如就让她长眠大海罢。你下去准备,告知大家,听我号令。”老者领命而去。

燕武一行所乘的船虽较游船为小,其实内部颇大。燕武一行十人进得船中,仍有较大空间。这船虽是战船,其中装饰布置却甚是文雅。舱中有数间屋子,第一间似是前厅,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数把椅子,均以黄漆漆就,微微发出怡人的木头香气,似是以沉香木制成。厅后一间屋子,放着一张床,似乎是是一个寝室。众女在厅中交谈。云夕把燕武扶到床上躺下休息。

“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去看看这船上有没有什么吃的。”云夕嫣然一笑,走出寝室。众女在后舱发现了花盆、淡水和一些桂花糕,在此战船上竟然有桂花糕,众人俱各欢喜。云夕取了两块桂花糕,又拿了一些淡水,走到燕武床边,服侍他吃了一块,又喝了些水,第二块燕武却不吃了。

燕武躺在床上,只感到在这船上,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满心的和平宁静,想到方才的一番恶战,恍如隔世。

云夕看着他清癯俊秀的脸庞,心中一动,柔声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和贾文轩是什么关系罢?”

燕武点点头。其实他听云夕贾文轩二人之间的言语有异,早就好奇二人过去的纠葛,只是不便开口询问。

云夕道:“十六岁那年,我在临安城里遇见了他。他骑在马上,腰悬长剑,后面跟着两排威武的士兵,很神气。我乘着轿子经过的时候,听得轿外吵嚷,于是把帘子轻轻拉开,恰好看见他骑马经过。他呆呆地看着我,我吓到了,赶紧把帘子拉下来。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后来……后来,他带着聘礼到我家提亲,我爹答应了他。我以为他会好好待我,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新婚之夜,他为了娶一个西域公主,不辞而别。后来他托人告诉我,他得知他爹重病而不辞而别的,还说他会好好弥补我。”云夕神色凄然。

燕武却笑道:“这么看来,他倒真是一个孝子。我看是你怪错了人家。”

云夕白了他一眼,接着道:“他说的好听,但我知道,那些都不过是他的花言巧语。他是当今宰相贾似道之子,贾似道包藏祸心,理宗皇帝昏聩无能,和天下百姓一样都被蒙在鼓里。贾似道在朝中一手遮天,朝中党羽无数,即使偶有几个忠义正直的老臣也多半被贾似道所害。但是他的阴谋诡计却瞒不过我爹。贾文轩弃我而取西域公主,我爹就洞悉了贾似道父子的奸谋。”

燕武奇道:“什么奸谋?”

云夕道:“贾家与西域外族勾结,想要利用自己的权势,来个里应外合,灭了大宋朝。”

燕武道:“可他自己是大宋朝宰相,位极人臣,灭大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爹爹说,他不仅想做大宋的宰相,还想做大宋皇帝。你看,大宋虽然积贫积弱,但是蒙古大军攻打襄阳几十年,始终没能攻下来。外族人企图利用贾似道在朝中的大权,里应外合,一举覆灭大宋。然后让贾似道做大宋的皇帝,每年给外族人上贡,俯首称臣。“

“这不就是儿皇帝么?贾似道怎么就甘心屈服于人?”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更何况,贾似道对西域人未必就安着什么好心。”

“你是说,他也可能夺得大宋皇位之后而跟外族人翻脸?”

“我爹爹当初是这么猜想的。贾文轩和那西域公主的婚事是勾结的第一步,我后来知道真相后,心中也并不如何难过。直到后来,我妈妈走了,我爹爹也走了……”云夕说道伤心处,忍不住哭出声来。

燕武见状,心有不忍,连忙接着道:”后来你就和八个孤苦无依的姐妹来到了蓬莱岛,对么?”

云夕平复心情,道:“我妈妈和别一个男人跑了,因为他嫌弃我爹爹是一介武夫,无权无势,但是我爹爹很爱她,她走后,爹爹大受打击,日日喝得烂醉。有一天,他把我交付给叔叔家,托叔叔婶婶照顾我,自己就消失了,从此不见了踪影……据有人说,他去做了道士,四海漂泊去了……”说着喉头哽咽。

燕武也听得心中感伤,眼眶湿润了。但还是安慰云夕道:“你不要太难过了,你好有八个好姐妹,还有我,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

云夕道:“我早已不在意了,只是一时想起来,心有感触。”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独个儿住在叔叔家,他们虽待我不错,但我总想到自己是个没有爹妈的孩子,总是心中痛苦。一个月后,我留书出走了。我听说东海之中有一个蓬莱岛,很漂亮,我一路打听蓬莱岛的所在,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八个姐妹,是我在途中救下的苦命女子,她们有的被丈夫抛弃,有的无依无靠,是孤儿。我和她们同病相怜,于是结伴来到蓬莱岛,修成玉音宫,一起生活了四年。”

燕武没想到云夕身后竟有这么一段奇异的故事,心中既感慨世事的繁复无常,又为云夕的身世感到可怜。沉吟半晌,突然问道:“贾文轩此次再来,不知有什么阴谋?”

云夕道:“他必然是想骗我替他做那伤天害理的事。这人花言巧语,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人面兽心,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和他爹贾似道是一路货色。”

云夕怕燕武伤重之后,身体不支,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躺下歇息,养养神,我一会儿再来看你。”说完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