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蓝依旧面对着墙壁,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告诉我,姥姥要我结婚是怎么回事儿,对象又是谁。”声音不似从这口中传来的,更像是来自悠远的田野,缓慢而又利落。
门外的李妈不禁打了个哆嗦,戈蓝的语气冰凉得如同腊月雪,她下意识地扯了扯披在身上的那件单衣。对于这个性格古怪的小主人,她是丝毫也没有办法的。戈蓝只知道姥姥的性格孤僻怪异,却不知道在李妈眼中,她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李妈深知戈蓝脾气的执拗倔强,若是不依她,还只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何况那个婚姻,她本也是不赞成的,只是不敢违背老太太所以没说罢了。李妈最后下定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来,然后左右望望,虽然这会儿并不会有人,待确定老太太不会过来后,这才将头靠近木门,把嘴对准门的夹缝,压低着声音说:“小姐,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说成吗?”
戈蓝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一步一步走去开门,对于这样的结果,她丝毫也不感到诧异。轻轻地拉开门栓,猛一开门。门外的李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生巨响吓坏了,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缓过神来又看见戈蓝那张惨白的脸,李妈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说:“小、小姐,你、你怎么没个声儿呀?”
戈蓝的神情依然是原来的样子,不冷不热,不愠不火,没有一点生气。她抬手接过李妈手中的托盘,说:“进来吧。”然后自顾转身走到桌边,将托盘放下,托盘里依然是一碗米饭,一份海带排骨汤,一份清炒豆角。戈蓝移动凳子,坐下。
李妈随着戈蓝走进屋子,顺手将门关好,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了,因为不适应突然的黑暗,她不得不摸索着回到门边,一只手在墙壁上胡乱摸了起来,直到碰触到那个凸起的开关,用力摁下,整间屋子立即亮了起来。李妈有些沉重地走到戈蓝身旁,她的脸色凝重,呼吸也略有些短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原本以为戈蓝会先开口提问的,但是没有。戈蓝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一点一点地吃着饭,每夹一次菜或喝一口汤,都显得那么从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优雅,仿佛丝毫不受那件叫人不快的事情所影响。过了一会儿,戈蓝放下筷子,抽出一方手帕——手帕是丝质的,上面的一角绣着个“蓝”字,中心偏左的地方则绣了一盆吊兰,清新而又淡雅——她擦拭过嘴角之后,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越是如此,李妈越是心慌,她有些乱了,不知道小主人心理究竟在想些什么。无论怎样,她是不会主动开口了,李妈只好嘴角首先来打破这可怕的沉默。“小姐,关于婚期的这件事儿……”李妈顿住了。
“说下去呀!”戈蓝并不理会李妈的难堪。
“这……是……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李妈完全投降了。她并不知道,一旦事情被戈蓝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换做是常人的话,还有可能知道,但是,当这个人是戈蓝的时候,那就没法想象了。另外还有老太太,她定会大发雷霆的,若真是坏了她的事情,一怒之下被赶出家门,她一个老人家,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年,真那样的话,她该何去何从呢?李妈摇摇头,不敢再往下想。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还有选择吗?况且,自从那一年楚楚可怜的蓝儿被接回来起,都是她在照料蓝儿的饮食起居,十多年了,她早已把蓝儿当做是自己的孙女儿了,如今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让老太太擅自做主。李妈心一横,弯下腰,低下头,嘴巴对准戈蓝的耳旁,轻声道:“五天之后,即十二月廿四,那天宜婚嫁,所以老太太选在那天让你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