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雪吐掉嘴里的残渣,把垂落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捋去,嫌恶的看了眼身上的狼狈,缓慢却坚定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被黑色遮掩了全身的男人缓缓的走着,淡漠的眼神,仿佛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那样的毫无关系,忽然,那死水一般的眼睛有了些波动。眼前景象异常惨烈,横七竖八的野狼尸体躺在地上,将一大片的草地都染成了褐色。
男人扫视了一眼所有的野狼,眼睛中慢慢透出了些许兴趣的意味,所有的尸体表面都没有任何其他的伤口,只有气管那里,浅浅的一个割口,却足够让气管彻底断裂。
“这倒有趣。”极轻的声音,男人抬起头,目光凝视在草地上的浅浅血迹上,一条细线,向远方延伸着,黑袍轻摆,刚才还站在这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呼……”段辰雪拍了把清水在脸上,顿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还好这里的一切从未被现代文明污染,要不然,别说用来喝,估计连接触到都要被侵染。清凉甘甜的湖水让段辰雪恢复了些许,抹了把脸,借着湖水擦了擦身上的污渍。
穿着身破烂的沾满血迹的衣服,天知道段辰雪有多么想到湖里好好洗一洗,咬了咬唇,算了算了,还是擦擦好了。段辰雪恨恨的把裙子过长的下摆撕掉,擦拭着腿上的污迹,早知道会发生这么些事,就该穿一身运动服外加带上两把匕首,而不是为了和辰天有个好气氛特地穿上这么件飘飘的裙子。
把脚放进水中,冰凉的湖水让段辰雪浑身猛地一震,水流从指缝里流过,如同恋人的抚摸,那样的柔和亲昵,段辰雪只觉得连灵魂都要飘起来了,就在她觉得下一秒就要睡过去时,属于本能的敏感发出了警戒。
脚下巨大的阴影证明了这湖水不像看起来的那般安全,段辰雪缓缓地把脚向上抬起,那黑影也跟着向上浮起,在离开水的瞬间,下方绑了锋利玻璃的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水中。
“呜嗷!”凄厉的声音从水下传出,紧接着,一条黑色的巨大生物破水而出,直冲云霄!如同一条巨大的蛟龙,伸展开来,遮天蔽日!
逃!段辰雪心底有这么个声音大声喊道,她也这么做了,以最快的速度向身后的树林奔去,可浑身是伤的她又怎能逃过愤怒蛟龙的追击,眼看那狰狞的牙齿就要伸到眼前,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轻响,“让开。”不容置喙的。
声音响起的同时段辰雪就立刻趴到然后迅速的往旁边一滚,紧接着,一个凄厉无比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重重的落水声,水花四溅,然后一切都恢复平静。
段辰雪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一股腥臭的气息就从天而降,极其狼狈的在地上翻滚,才避开了那轰然落地的巨大头颅。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的段辰雪瞄了眼那狰狞的大头,毫不迟疑的把目光移开,转到那似乎是救命恩人的来者身上。
“谢谢……是你?”段辰雪见着那熟悉的黑袍,死一般的颜色,曾给她最深的恐惧和死亡感。
“你认识本座?”淡漠的声音,男人死寂的眼睛望着段辰雪。
“你不记得……算了,谢谢你救了我。”段辰雪觉得还是不要让他想起来比较好。
“救你?”男人轻声道,“不,如果你没有价值,本座会杀了你。”
果然是那个人啊!段辰雪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她站直了身体,漂亮的眸子直视对方,“怎么,判断出价值了没?”
男人隐在斗篷后的面孔有一丝疑惑,“不知道,暂时没有。”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段辰雪,“你很蠢,居然敢使用余蛇生存地方的水,可你又很奇怪,没有受到它迷毒的控制,所以,在本座明白之前,你还不会死。”
段辰雪欠了欠身,“感谢至极。”
男人转过身,自顾自的往一个方向走去,段辰雪看他毫不犹豫的背影:呃,这是要我跟上去吗刚这么迟疑了一会,就听那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淡淡的,威胁意味浓郁的,“跟不上,就杀了你。”
有这么吩咐人的吗?段辰雪只觉得满头黑线,快速的跟着他后面走了过去,刚来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家伙,我是不是跟了个定时炸弹啊?
事实证明,这个极致冷漠的男人从来就没有关心别人的细胞,段辰雪累了个半死,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连续走了一天,而且还是以那种训练时的速度,一天未进食,段辰雪有种眼前渐黑的感觉。
看着那个依旧在前面走的闲适的男人,段辰雪火了,掂了掂手中的利器,转身一把将尖利处插入了一只野兔的喉咙,拎着那蹬了两下腿就不动的野兔,段辰雪一屁股坐到了一边的树下。
看那男人回过头来,段辰雪瞥了他一眼就开始处理手里的兔子,“我累了,走不动了。”迅速的搭出个架子,把光溜溜的兔子架在上面,忽而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望向沉默的男人,“有火吗?”虽然她不介意就这么生啃,可如果能加热下是更好的。
男人似乎对段辰雪非常不合作的态度有些惊讶,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这样了,除了恭敬和恐惧,这种感觉,还真有些特殊。不觉得恼怒,只是新奇。
走过去,手掌对着那搭好的干柴,不多时,在段辰雪极其震惊的眼神下,柴火竟然就凭空燃了起来,怀疑的看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掌,段辰雪目瞪口呆,那里真的没暗藏什么打火机之类的吗?
不多时,一股香气弥漫开来,段辰雪翻转着架子上的烤兔,原本有些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看来这大神是不介意吃饭这种东西啊。
割下一块兔肉,塞到了嘴里嚼嚼,段辰雪没看到那人的眼睛猛地沉了下来,竟然流转着一种血意。居然敢如此无礼,还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吃过剩食,若是以为自己救了她后就不会动手了,那可真是蠢物的想法。
“熟了,味道不错。”段辰雪割下兔腿伸了过去,“要吃吗?”
那种隐隐的杀意猛地归为无形,隐在斗篷下的面孔不自知的有些融冰,原来只是试吃吗?
段辰雪只觉得手中一轻,那兔腿已经成了别人手中物,有些怔忪的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笼罩着黑袍的男子将兜帽拿下,露出一张沉静如水的面孔,水墨画般的面庞,墨线的勾勒,是那样清晰明朗,却有着无法忽略的漠然与空洞。
收回目光,利索的切下另外的一只腿,放到嘴里大口的嚼了起来,就算这肉没有丝毫味道,可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却是比什么都美味。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完一只腿,刚打算再伸手去弄一块下来,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奇怪的味道。”段辰雪震惊的看着剩下的大半只兔子进了那黑衣男人的手里,仔细看了看后,竟然就扔在了地上。
“喂,你干什么?”段辰雪赶紧把那被嫌弃的兔子捡回来,有些恼火地说:“你不愿意吃就不吃,我要吃!”还好地上被青草覆盖,没怎么沾上泥土,拍掉几块污处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男人疑惑的看了看那兔子,“脏了。”自小就锦衣玉食,再加上武艺高强,更是被众人当做天神供着,虽然因为后来功法的缘故,就算许久不吃饭也无碍,可只要有要求,当然是山珍海味的被送上来,现在看到这女子这么宝贝个难吃的东西,就算掉到地上还要吃,不觉得有些奇怪。
“脏了又怎么样。”段辰雪也不看他,“饿肚子的时候,有吃的就够了,谁还管脏不脏。”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迅速刮过对方,“劣势的人,永远没有选择余地。”说完话,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吃的起劲,直到大半只兔子成了骨头,才停了下来。
自己,是被说教了?男子意识到了这个事实,活到现在,还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那些个态度不恭的人恐怕早就连骨头都腐烂了吧,可如今,却没有些许恼意,心中只是浓郁的兴趣。
“如果只有本座有吃的,你必须求于本座才可,你会如何?”许久没有想与谁交流的心有些蠢蠢欲动,想更加了解这个人,不知为何,只是想了,便去做。
“求你呗。”段辰雪毫不犹豫,嘲讽的勾起唇角,“求你又不会少块肉,我干嘛要硬撑着一口气。”
“你没有自尊吗?”眉目间有些恼意,似是认为她不该是这样的人才是。
“自尊?”段辰雪真是觉得这个人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和生命比起来,你说呢?”漫不经心的将骨头收拾好,“不过,这份帐,我一定会讨回来的。”美丽的凤眼闪烁着璀璨光芒,“一定。”
被血污脏乱掩盖了面目的女子,唯有那双眼眸剔透的不可方物,比星辰还要明亮,几乎让人都要迷失在其间。男人不由得怔住了,忽而,唇边僵硬的逸出一个可称为笑容的弧度,这,才应该是她。
再无他话,男人似乎默许了段辰雪的休息行径,自己也席地而坐,不一会儿,那隐隐的波动就从身上传出。应该是在修炼吧,段辰雪嘴里叼着一根草茎,靠着大树看着对方,还记得几年前的他就有了令人胆寒的实力,如今,恐怕更是深不可测了。
收回目光,失神的盯着面前的火堆,宁安,你,如今可好……
一来就身处这茂密丛林中,连走出去都不知道会是哪,更别提能去见他,如今的小孩,已经君临天下了吧。垂下眸子,那身明黄色的衣服,应该非常适合他吧,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有没有因国事烦心,有没有好好休息,这家伙,从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必须得好好叮嘱他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