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黑色衣袍将男人从头到脚的笼罩起来,极致的黑与怀中一身白衣的人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没有丝毫不和谐。墨色的眼睛透出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自己抱着的人为何虚弱至此,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飞挑的眉毛微微蹙到一起,冲跪在地上的青衣人说:“把灰衣叫来。”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了原地,连带着他的目标。
“……属下遵命。”对主上一开始的举动就目瞪口呆的青衣人才刚回过神,便又呆在原地,本能的回答一句后才反应过来,抹了把脸,压下心中的震惊,冲呆愣着的手下们一挥手,“快点,跟上!”
段辰雪只觉得浑身滚烫,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每一个细胞都被燃烧殆尽,无意识的开合着嘴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安慰,突然,额头上多了个微凉的东西,瞬间将炙热压下去了许多。
感觉到了舒适,段辰雪紧蹙的眉头也有了些松动,因发烧而显得红润的嘴唇弯出一个有些可爱的弧度,“宁安,谢谢……”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床前男人的眼睛里多了些莫名的神色,抬起因一时心动而放在对方额头上的手,转向旁边一身灰衣的男人,未开口,那人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主上,这位姑娘只是身体虚弱引起的发热而已,恐怕是过于疲劳,休养几天就好了。”灰衣用笔点了点下巴,“只不过,根据属下所了解到的,这位姑娘貌似以前受到过大创,特别是心脉位置,恐怕她没有内力就是因为这心脉受损了吧。”
“能治?”男人问道。
灰衣有些为难的摇摇头,“属下无能,这位姑娘能活下来已算天意,想要她恢复如初,实在是不可能的事……”说话的同时,他也在暗暗心惊,通过他的判断,主上带回来的这个人完全是打碎了后再拼回来的,恐怕当初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完好的,成这样后居然还能活下来,到底是什么人能做到如此地步……灰衣不敢再想。
“嗯。”男人沉吟片刻,“本座知道了,你去叫紫衣进来。”
“是,属下告退。”
段辰雪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喉咙也是火辣辣的疼,费力的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一个身着粉绿夹袄的小女孩背对着自己好像在忙些什么,使劲眨了眨眼,面前的一切才清晰了些许。
“禾……菱?”
“哎呀小姐,您可算是醒了!”禾菱听到有人叫她,转过来时便对上段辰雪的眼睛,不由得欣喜大叫,“小姐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要不是对灰衣哥哥的医术放心,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庸医了!”
段辰雪强撑着从床上坐起,只是这么个小小动作,大脑就一阵发昏,要不是禾菱及时扶住了她,恐怕会直接从床上倒下去。
“小姐小心!灰衣哥哥说了,您不能乱动的。”禾菱扑闪着大眼睛叮嘱着。
“灰衣?”段辰雪皱了皱眉,“这里是哪?你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
“小姐,有些事说来话长。”禾菱转动着眼珠,“您还是赶紧恢复身体,等好了我再慢慢跟您说,喏~这是汤药,小姐您快趁热喝了吧。”
虽然对这个仿佛没有任何危险的女孩心存警戒,可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不允许自己有什么反抗。段辰雪接过药,那黑乎乎的汤药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微微蹙眉,别说中药,就连西药她也没怎么喝过。一闭眼,仰起脖子就大口的喝了起来,强迫自己忽视那苦到心头的味道,停下来时,碗中已只剩药渣。
禾菱敬佩的看着段辰雪,“小姐,您可真是厉害,这么难喝的药您都能喝完,禾菱可做不到。”
一碗汤药下肚,段辰雪觉得精神似乎好了些许,她看着禾菱,突然问了句,“是不是夜冥来了?”无比直白而突然的问话让禾菱有了一瞬间的措手不及,不过好在她反应快,立刻反问了句,“小姐希望主上来吗?”
段辰雪眼睛微眯,那种感觉不会错的,虽然当时的确神志不清的从马上跌下,可落入那人怀里的一瞬间,那独特至极的感觉又如何能认错,虽不知对方何意,可既然他不愿明说,那自己也没有询问的必要。
看段辰雪不愿回答,禾菱吐了吐舌头,“小姐,不是我有意刁难,而是主上没有交代要不要说,不过如果是小姐你问了的话,禾菱是绝对会说的。”
段辰雪看了看一脸懵懂的禾菱,浅浅的吐了口气,“那便算了吧,说起来,休息够了也该走了,还是……”似笑非笑的挑着眉,“你还要继续和我一起的任务?”
“段姑娘,这可不行哦~”段辰雪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这么一句话,见状,本来紧绷着小脸的禾菱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欢快地跑向门口,“灰衣哥哥~”门开了,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跟在禾菱后面入了屋,灰衣向段辰雪行了个礼,“段姑娘,可不能轻视了身体,你身体状况你自己也是清楚的,若是在这么个情况下还去赶路,那后果……”他摇了摇头。
段辰雪默然,的确,她自己明白,已经到了只是坐在那里就会晕厥的地步,如果现在逞强也只不过是再次倒下的结局,可留在这里……
见她沉默了,灰衣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主上说了,等段姑娘你身体好了,便让属下派人护送段姑娘去你想去的地方,所以还请姑娘在这养好身体,才不辜负主上对姑娘的一片苦心啊。”
不想讨论这番话里到底含了多少假冒成分,段辰雪点了点头,找如今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这位……”段辰雪顿了下,“该怎么称呼?”
“姑娘叫我灰衣就好。”灰衣见自己任务完成了,心情轻松了许多,“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什么。”段辰雪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谢谢你。”
灰衣猛地一怔,而后立刻恢复成往常的笑容,“这是在下的分内事而已,姑娘不必言谢。”
“那便麻烦你把我恢复的情况及时告知与我,也好让我少叨扰些日子。”段辰雪嗓音柔和,似是非常客气,可听在灰衣耳中却是另一种感受,那话里明确的表明了一个意思,‘不要耍花招,不要动手脚,不要欺骗我。’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有着看穿一切的透亮。
“段姑娘真是客气。”灰衣笑道,“既然是段姑娘的吩咐,那在下自然责无旁贷。”早就将假话说的如同真话,虽然可能对不起这位天仙似的人儿,可灰衣,永远都只忠于一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虽然没有被限制行动,可灰衣他们落脚的只是个小镇上的客栈而已,镇子小的只走一天便可走完,出门绕了一圈后便也没了再出去的心情,况且身体总是懒懒的提不起来劲,虽然感觉有恢复的迹象,可却总是不见完好。
难道身体真的被耗成这个样子了吗?段辰雪暗暗心焦的同时也有些不明白,也许是情绪表现出来了,禾菱还劝慰道,“小姐,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这是积累下来的旧疾,更是不容易好了,您宽宽心,别想那么多就好的快些了~”
话虽如此,可段辰雪依然觉得不对劲,这天,她正在客栈后院里做些复健,却见一个人背着个包急匆匆的往客栈里走,那背包恐怕是磨损过多而破了个小洞,正巧一个布包状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而那人因为走得急,丝毫没有注意到。
段辰雪缓缓走了过去,是用纱网做的布包,能隐约看到里面草药的枝叶,闻起来挺像自己平时喝的药的味道,这倒让段辰雪起了心思,想看看到底用了哪些料。跟小孩一起这么多年,普通的草药不用说,就连一些比较难以辨认的都能熟知一二,一样一样看过去,段辰雪摸了摸下巴,这个灰衣倒是舍得用料,这些都是挺难得的药材,竟然就用来给自己调理身体。
翻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便系好往客栈里走,才进门就看到灰衣从楼上下来,段辰雪扬扬手里的药包,“灰衣,这是不是你让人送来的?”
灰衣现实一愣,而后走到段辰雪旁边,笑道,“原来是被你捡到了啊,我刚想配的好好的怎么会少一份呢,多谢了。”
段辰雪把药包放到他手里,“不客气,那我先告辞了。”说完,越过灰衣就朝房间走去,而刚踏上第一阶台阶,段辰雪突然僵直了身体,而后猛地转过身来,动作之大,差点一个趔趄从台阶上滑了下来。
大厅里已经没了灰衣的身影,可那附着在身上的药香还残留一室,如此真实的证据,又让人怎么能产生其他猜想,扶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攥紧,唇边多了一抹讽刺的笑。段辰雪转过身,完全不似刚才慌乱的一阶一阶向上走去,看似冷静无比,却掩藏着深深的失望与愠怒。
傍晚,禾菱跟往常一样端着熬好的汤药往段辰雪房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暗自庆幸,主上终于要回来了,每天端药给小姐真的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啊,禾菱对自己的小心肝表示同情。
“小姐,我进来了~”禾菱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看到段辰雪正坐在桌边,没有像往常那样手里拿着书,倒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禾菱将汤药放到桌上,伸手在段辰雪眼前晃晃,“小姐,想什么呢?该喝药了~”
段辰雪接过碗,却没有立刻就喝,反倒是缓缓地晃动着药碗,看着汤水在里面不住流动,缓缓开口道,“是不是夜冥什么时候回来,我的身体才能什么时候彻底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