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却见两条身影在利州僻静的街道上忽隐忽现,其中一条身影总是习惯性的走在阴影处,偶尔有月光洒落也照不到他的脸,另一个身影却是大大咧咧走在了月光之下,见这身影轻盈纤细,原来竟是一女子,这女子声音清脆好听,原来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此时才看她停下了脚步,对那身后跟着的人招了招手。可是后面那身影还是不紧不慢的,这让她有些生气,小姑娘也不在意什么形象,这大晚上的谁看她,听她,只见她叉着腰气道:
“明川!你怎么走的这么慢?”
那身影才走到了月光之下,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个头和说话的姑娘差不多高,见他双手抱着刀,却是自个儿嘀咕些什么,小姑娘看他还不服气,只揪着他耳朵道:
“死明川,坏明川,你再磨磨蹭蹭的,我家公子都等的急了!”
我家公子,谁家公子,除了江路云还能是谁?明川连忙道疼,心里浮现的那张笑嘻嘻的脸,却也是有半个月没见了,最后他说的那些话此时却让明川隐约有些不安。要不是明川这么一下说漏了嘴,眼前这个人又怎么会一定要跟着自己?
在耳朵快被人揪下来之前,明川没好气道:
“红袖姐姐!你家公子又不是急着上茅房,等会又能怎么!”
红袖听了眼前少年这样说,更是生气,只是想到快见到公子,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也顾不得和眼前少年斗嘴,她只故意气眼前人道:
“是谁以前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每天晚上都哼哼唧唧的?要不是公子要我和绿珠儿去哄,谁家怕黑的小孩子一晚上都睡不好哟~”
明川脸一红,咳嗽了两声,也是气道:
“我可没要你和绿珠儿来,你们俩每次都叽叽喳喳的像两只烦人的麻雀,害的小爷没法睡觉,所以才···”
红袖笑道:“所以才长不高。”
“你!”
“不说了,不说了,快些去找公子吧,我都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想到这,红袖觉着自己还不算太倒霉,绿珠儿一定很生气吧?她俩本来一起服侍公子,这次却是自己逮着了机会,回去后绿珠定要生自己的气。不过这会儿也不管那么多了,神医这次可是特地让自己也一起来的,可惜明川一路却是磨磨蹭蹭的,想到这,红袖道:
“明川,你快说说,这一年来公子过得还好吗?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那个讨厌的安国侯没有为难他吧?”
明川道:“红袖姐姐,这些我都说了快二十遍了,你家公子他很好,饭也吃了觉也睡了,安国侯也没有为难他,实际上,他不害别人就不错了···”
红袖听到这却有些眼圈红,只道:“你瞎说,公子以前都只吃我做的饭菜,绿珠儿做的点心,这都一年多了,他肯定变瘦了···神医那人真讨厌,非说自己缺了帮手要找人,满街上那么多人他怎么不去找?非要我和绿珠儿去,明川你知道的,公子一定也舍不得我们,可是神医那人太不要脸了····”
说道这,红袖连忙把嘴一遮,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特别是那个一脸不正经的蒙古大夫不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叹道:
“公子,这次红袖不会再离开你了····”
明川恶心的歪了歪嘴,却想起江路云在自己晕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我去帮你报仇。
唉,明川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其实他那天还有一句话没说。那个黑衣人不是想来杀自己的,哪有来杀人的还给留下瓶上好化瘀药的?自己拿了后放在兜里,也没说,也没用上,给送到蒙古大夫那儿倒是修养几天就好了,可是后来究竟又怎样了?
想到这些,明川才加快了脚步,又气的红袖在后面嚷嚷:
“死明川,你走那么快我怎么跟的上!”
蓝衣服的少年抱着刀,只好转身,等着那个明明就走的不快的小姑娘····
对了,刚才那封信上说的什么地方?
而在青禾别苑灵堂的秘密石室中,还有两个人正面临着个巨大的问题,他们进是进来了,梁相佑的尸体也找到了,可是现在要怎么出去···
江路云道:
“现在来看,这间石室有两个出入口,一个连接着别苑内的灵堂,另一个被梁统领自己封死了,这说明他是走这条封死的路进的石室,而且应该不知道还有另外一条路。”
徐元晋点了点头,却疑惑道:
“梁统领的武功高强,竟然会被人逼到如此地步,可他身上并无外伤,也不见有何刀刃利器在遗骨上,他又是怎么死的?”
二人不敢太靠近梁相佑的遗骨,角落里阴暗潮湿,白骨的一只手始终背在了身后,想必手上拿着的便是那一触即发的暗器,神策军人对于秘密向来是宁死也要保守,他身为统领,绝不会给人留下得到秘密的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的尸体。
江路云仔细看了看,道:
“没错,身上确实没有外伤。”
说罢又抬头去看白骨的喉间,也不见乌黑,那也不是中毒····
十年前的梁相佑正是壮年,长了张波澜不惊的脸,正是方便他孤身躲藏在北燕,陛下之所以信任他,因为他作为安聿人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在当年大战正酣的情况下,多少次他冒着生命危险送了情报到金陵?要不是梁相佑始终在黑暗中为安聿做事,那场战争的胜利还要以多少人的死亡为代价?江封是能万人敌的大将军没错,可是每次的胜利,要有多少白骨从此掩埋?一将功成万骨枯,说江封是踩着万人白骨立于不败之地的也没有错···
可惜啊可惜,这样的功臣竟然死在了这间莫名其妙的石室,可是不死呢?后果就一定好吗····
突然,石室的上方传来了声响不小的震动,江路云听了一阵,道:
“池康心高气傲,刚才吃了亏现在肯定四处在找灵堂的暗道,这里久留不得,我们需得快些走。”
“梁统领的尸首呢?你不是说要把他带回金陵吗?”
江路云犹豫了片刻,心道也是,可目前的情况自己是不可能做到了,他扬了扬手上的纸片道:
“现在拿到了梁统领临死前的遗言,应该和当年真正的叛徒有关,至于梁统领的尸首,就先放这儿吧,也不差一天两天的。等下池康要是多手碰白骨才好,看梁统领死了也拉他一起。”
说罢指了指那条被封住的路,便踢开那些不小的碎石道:
“现在池康还不知道这条路也能出去,我们把石头清理了,先走再说。”
说完二人就动手挖了起来,挖了一阵,江路云道:
“不得了,梁相佑的武功当真不低,这些石块都是被他的掌力震落的,凡人一掌能碎石已是高手,梁相佑一掌差点没把石室震塌,可惜这就是他最后一点气力了。”
说话间,二人已把石块清理了一些,这石块摆放的巧妙,若是从外面搬的话多半会因为受力不均,导致上方石震落,把来人砸死,而从里面则没有这个顾虑,二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头顶的声响也越来越大了,万一池康发起疯来要毁了灵堂,这里也难免被波及。不过二人其实真的想多了,这石室修的坚不可摧,绝没有那么容易塌陷,只是这当口,来不及再细想石室的事,二人终于见了一丝光亮,看来这条通道该是通往室外的什么地方。
边清理这些碎石时,徐元晋不忘问道:
“今天下午你去了哪儿?”
江路云看他一眼,徐元晋道:
“不想说就算了。”
江路云道:
“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有什么不好说?我去找了利州牧薛应物,没别的,就想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徐元晋道:
“然后呢?”
江路云气恼道: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那老家伙居然不在,也不知道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害我跑了个空····后来还跑了趟戏院,听了出《牡丹亭》。”
此时,终于把塌陷的道路清理的差不多了,二人跨出石室,眼前是条黑黢黢的路,不远处却有光亮洒落,江路云笑了声,道:
“看来当年密道的另外一个出口在井里。”
果然,那一口见方的月光就是从井口投下,徐元晋先爬上去,确认了周围没人,正要拉江路云上来,结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井边,只看着这周围道:
“我们现在又到哪儿了?”
二人顺着小路望去,却是见了一石拱门,听见一个少年抱怨的声音:
“红袖姐姐,你再磨磨蹭蹭你家公子就要淹死在茅厕里了!”
这生龙活虎加···欠揍的声音不是明川又是谁?
江路云无奈道:
“不好意思,我刚爬了出来,让明川失望了。”
明川听到这话,明显一楞,他和红袖在城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破的要命的地方,没想到刚进来不久,就遇到了···从茅厕里爬出来的江路云?
明川快步走了过去,恶狠狠道:
“伤残费医药费劳损费幸苦费,四百两,一两都不能少!”
徐元晋跟上,指了指二人身后道:
“跟你来的还有两个人么?”
明川没好气道:
“是啊!啰嗦死的红袖姐姐也来了,她一直吵着要见···要见路云哥!”
明川堵了半天,还是没喊江路云师父,徐元晋的声音依然镇定自若,却隐约有些阴森意味:
“那个在她身后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