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继续吃花生米,炒的喷香,吃的脆响。红袖只骂他没有良心,又是煲汤,又是熬药,都弄好了却又不端给江路云,只在一边远远看着,明川嘴多问了一句怎么了,红袖眼泪差点没下来,只对明川道:
“都怪你,现在留在公子身边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可是你把他照顾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当年公子···”
“红袖,明川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我好着呢。”
江路云也走来吃花生米,还抓了一把给状元郎,徐元晋拿了一粒。
明川扁扁嘴继续吃花生米,倒是把江路云在金陵的二流子派头学了个七八分,红袖听了话,却也不把药端过去,只怯怯问道:
“公子,你是不是嫌红袖烦人了?”
江路云莫名其妙道:
“明川我都能忍,怎么会嫌弃红袖呢?”
红袖叹口气,只把汤药放下,左想右想,还是独自一人又进了厨房。江路云也不迟疑,拿起汤碗给喝了个底朝天,那汤虽是药膳,却是鲜香诱人,江路云喝的高兴,明川看得吞了口口水,徐元晋还是一副警惕模样,只消的片刻,江路云看明川还在看自己,便是道:
“你也想问我为什么让神医把红袖和绿珠给要走了吧?”
明川让花生米给噎着,只憋着道:
“谁懂你?我就是想喝红袖姐姐炖的汤,绿珠姐姐做的点心而已···我一点也不想她们,一点也不想···”
江路云看看手中空了的碗,表情明显在说你喝不着了,嘴上道:
“你和神医一样,都觉得我是怕了吧?也是,我这人出了名的爱惜性命,怕死怕的要命,虽说想要我死的人不少,可是如果家里就有一个,我要怎么防?红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我这是防着她呢。她和绿珠一直把紫安当亲姐姐看,想必对三年前的事情也难以释怀吧···小姑娘的心思谁又懂?还是小屁孩的心思好懂。”
看江路云笑着看自己,明川气道:
“你知道就好!红袖姐和绿珠姐那么小就跟在你身边,又怎么会害你?你赶她们走就够可恶了,居然还把她们赶到蒙古大夫那?你快叫她们都回来,免得蒙古大夫换着法子折腾,你知不知道,红袖姐为了学瞻台的那个什么炼药术,上次都差点让炉火烧了头发···”
想到这,明川狠狠咽下一把花生米,打个嗝道:
“关键是你后来找的厨子做饭那么难吃····”
江路云点点头道:
“也是,看来是该让她们回来了,瞻台和我可不一样,不会心疼小姑娘。不过明川,我看那难吃厨子的菜你也没少吃啊。”
二人说的高兴,徐元晋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氛围,众人只在院中,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大半,这时客店的小二却是急急忙忙的过来,只问道:
“哪位是江公子?”
江路云招了个手,小二把一封信件送到了江路云手中,只道:
“今早掌柜的开门时看门缝里夹了封信,是署名要给公子爷的。”
江路云看了看信件,打发小二走了,明川问道:
“谁寄给你的?都写什么了?”
江路云看了看,表情没什么大变化,歪嘴笑道:
“明天就是中秋了,今天我还要损损阴德。”
在日头越升越高的时候,菜市口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东边那卖鱼的王二辛辛苦苦把摊子给挪到了街口,占了原先卖肉的朱四的档口,二人见了面这会儿正掐架呢。倒是原先在街口卖字的先生摇了摇头,把摊位给支走了,走前还不忘酸溜溜吟诗作了个对,众人也听他不懂,只看他指指天上日头,道了句:
“会有报应!”
先生说的是什么大家也明白,谁不知道现在利州牧和那川北节度使是一个鼻孔出气,先前丁朝奉的老婆天天击鼓鸣冤没人听,这会儿薛大人中秋前却还不忘斩人。卖酒的贺家兄弟大家都认识,一条街上做生意的谁不见面打个招呼?可叹这世态炎凉这会儿是看了个透,王二和朱四才懒得管是谁要在今天受死,他二人都是饭也不吃,要赶在正午来街口做生意。
有人要问了,这杀头的地方怎么能做生意呢?恰好相反,什么地方最好做生意?当然是人多的地方,今天正午,这街口就是整条街上,整个利州最热闹的地方了,人都有个爱看稀奇事的心理,哪怕这事是要死人的。如何,死的不是自己便是万幸,死的是别人也不忘发个死人财,既然这里人最多,那就过来做生意好了,卖鱼卖肉,任君选择嘛。
江路云看了这场景,对明川道:
“这也怪不得老百姓,以前刘全茂做剑南节度使,也就是这蜀中老大时,就规定了,砍头时每家都至少来一人观看。当年西蜀亡国不久,多的是想要造反的西蜀人,怎么镇压?得恐吓。人只有怕了,才会不敢。大刀一下去,人头一落地,想到造反会是这个后果,是谁都要一身冷汗。这是以前的老传统了,刘全茂倒是一直都这么做的,现在利州牧和他一气儿,这看砍头的习俗该是利州城的特色了。”
明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徐元晋道:
“这法子以前只在军中流行过一阵子,没想到蜀中还有这样的习俗。”
江路云道:
“三十年了,西蜀这块好地方也快忘了老主子姓什么了。刘全茂这也算是职责之内,需知夺人土地难,统治人心更不易,残酷是残酷了一点,不过也创造商机啊,我看那边卖鱼卖肉的倒也高兴,人多才生意好。”
残酷与否,人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只是回到家后都暗自祈祷自己不要成为那个倒霉人罢了。
徐元晋摇摇头,明川也皱皱眉,因为远远看过去,贺家老大已经被人推了出来。只见他穿的一身囚衣,披头散发,脸上脏的都看不出模样。
这时,街口才安静了一些,毕竟有人要死了,围观的几个妇人老妈子也是擦擦眼泪,虽然不认得这倒霉人,可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人真多半是冤枉的,利州牧的不作为,刘全茂的只手遮天,她们妇道人家,又能评论什么?
徐元晋这时对江路云道:
“你真要眼睁睁看这人无辜死了?”
江路云眯着眼不说话,只看的远处出来了个人,身边的带刀护卫也是不少,看来就是利州牧薛应物到了。之前江路云上门去找,这老小子不知是真不在还是闭门不见,现在远远看他,发现是个貌不惊人,身材矮小的小老头,看他神色有些唯唯诺诺,似乎在对什么人说着话。
江路云再眯着眼仔细一看,哎呀,那不是川北节度使大人,刘全茂吗!
不知道他那乖儿子刘天宝这会儿又上哪儿发财去了,徐元晋明显也看到了,只道:
“不知道贺家兄弟得罪了他们中的哪一个。”
想起卖酒的贺老二,江路云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那难得一见的上等美酒,又想起贺老大才是真正的酿酒人,自然嘴上道一句可惜,三人作壁上观,远远看着,正午马上要到了,斩令一落,又是个可怜人要去黄泉路找阎罗王伸冤了。
江路云看薛应物,只见他神色似乎有些凝重,说笑的也不是那么自然,名义上他虽然才是主管利州事务的老大,此时却像是个刘全茂的下手,刘全茂按理来说只是个兵马节度使,这种地方他根本没有必要来,可只到他入了座,薛应物才可怜兮兮的坐在了一旁。
正午时间还有一炷香左右。
江路云依旧气定神闲的喝茶,明川有些无聊的要睡着了,只有徐元晋一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刑场方向。
那边薛应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道:
“刘大人,天气这么热,不如你莫要再等,回去歇息吧?”
刘全茂看了他一眼,只道:
“薛大人说笑了,这监督乱民伏法是我们当官的职责,薛大人要是觉得累,便是自个儿去休息吧。”
薛应物苦笑了一声,只好不再说话。
刽子手已经就位了,只差喷一口烈酒到那砍头刀上了,此时一人冲入了刑场,被士兵们拦下,只听他大喊道:
“大哥,你不要急,我来救你!”
江路云看清了,这就是那贺家老二。
还不待刘全茂说话,薛应物站起身来喝道:
“大胆刁民!你胆敢劫法场,来人,给我把他带下去!”
贺老二大喊道:
“刘大人,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我贺家兄弟虽无权无势,却也不能任人鱼肉,你这样做,会有天谴!”
刘全茂冷笑声,道:
“你大哥目无王法,伤人致死,要有天谴也是他有,我又怕个什么?”
贺老二回头,似乎在找什么人,徐元晋道:
“他莫非是在找你?”
江路云道:
“没错,刚才那封信就是贺家老二送来的。”
贺老二没看到在茶楼上的江路云却不死心,只冷冷对刘全茂道:
“刘大人,你不要后悔!”
说罢他竟是跳起了身,手中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这之前还是扰乱法场,现在这是要挑战权威啊,刘全茂等的就是这一刻,只怒骂道:
“来人,给我拿下!”
薛应物摇摇头,只好下了令,此时日头是最烈,贺老二冷笑一声,上来围剿他的士兵们却是突然脸色一紫,个个摔倒在地,这些人是刘全茂带来的军中兵,这番景象让刘全茂眉头一紧,好在薛应物的手下又围了上来。却不想这贺老二看上去斯文,没想到竟然会武功,却也不弱,他带的刀只一扫,便是震开了人,可是到底人多势众,他被包围,刘全茂连忙道:
“快行刑,快行刑!”
贺老大这才抬头,只道:
“二弟,你快走!不要管我!”
贺老二对刘全茂道:
“你这无情无义的狗贼,看我杀你!”
说罢他刀向了刘全茂,刽子手速度比不上他,怕刘大人有差错,只停下来看情况,刘全茂冷笑声,他行伍出身,又怎么会轻易束手就擒?可不料贺老二根本不要命,一时竟然落了下风,此时茶楼上的江路云却道:
“明川,该你上了。”
明川哦了一声,只施展那常人连影子都捕捉不到的诡异身法,踩着众人的头便是飞身到刑场,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又多了个人,明川已经坐在了刽子手的肩上,他一个用力,刽子手没站稳,众人看他,他却又飞身到了贺老二身前,瞬间出刀,便将贺老二手中刀打落。
而之前,刘全茂不敌,已经快要被逼至角落。
刘全茂惊魂未定,还不忘记大喊道:
“行刑!”
此时一人却是慢慢走上了刑场,只笑嘻嘻道:
“刘大人且慢,先刀下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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