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情况无一人想到,那年轻和尚往后退两步,嘴里只断断续续嘀咕,江路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明川扶住平秋白,后者却颓然倒下,胸口那匕首插入已深,哪还留得住性命!
平秋白双眼浑浊,那神情显然是万万没料到,江路云心里也是一惊,是谁?是谁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杀了平秋白!
可怕的是他无丝毫察觉,明川更是一头雾水,那两个和尚是迎面走来不可能是凶手,那么凶手在哪?!
四下却安静异常,仿佛所有活物都默契的闭了嘴,只剩下平秋白气若游丝,他吐出一大口血,死死握住胸口那把匕首,血总算流的没有那么快,平秋白张口,江路云蹲下,只听得这人弥留间的托付。
“护送···护送小女去···去临沧···”
明川眼睛有些红,此刻却没有给他关心他人的时间,这少年抱刀,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不放过一丝一毫风吹草动,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更没有声音!
奇了。总不能是平秋白自己捅了自己的心窝窝吧?
江路云道:“帮主撑住,我这就送帮主回城。”
平秋白双鬓发丝游乱,额间不断冒出豆大汗珠,胸口的血也快止不住了,江路云见他双眼已失去神采,心知平秋白已经活不成,却仍安慰着他,他正想去查看平秋白伤口,却被后者握住了手腕。
“答应···答应我··”
江路云心下些许苦楚,嘴上道:
“帮主放心,我定将平姑娘安全护送至临沧。”
说罢平秋白终于咧嘴笑了笑,他取下指上白玉交给江路云,正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只道:“小心···”
可是后面的字还没说出,便死了。
此时江路云想不得那么多,时机如此凑巧,叫人一时乱了阵脚,他只冷眼看着面前两和尚,正要开口,那年轻弟子被他这一瞪给吓着,竟是躲到那老和尚身后,嘀咕道:
“看···看我作甚!你杀人了,是你杀的人!”
江路云此时一下笑了出来,奇道:
“我?”
那年轻弟子道:
“不是你是谁?我一来,这附近就你们三个人,我说今天怎么就安静的不正常了,好啊,竟是在这做这害人勾当!苍天有眼,这里可是寺庙啊,要说不是你杀的,尽管让佛祖一道雷劈死我!”
江路云正要说话,明川却提醒道:“有人来了。”
此时才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方向却是一致的,由远及近,由小变大,来人不少,江路云抬眼,这才片刻时间,林子里却是多了近二十人!
明川拉住江路云,小声道:“我们快走。”
说罢这少年刀出鞘,正是要从金雕寺后杀出一条路,江路云连忙制止,让明川收刀,那年轻和尚见了,笑道:
“你还想跑,苍天有眼,阎王爷也要拽住你!敢杀人怎么不敢承认?”
江路云只对这和尚莫名其妙,怎么说之前也见过一面,这不记得也就算了,怎么还血口喷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年轻和尚是郭严手下人,可江路云又看了一眼那老和尚,后者老态龙钟,却是一语不发。
明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只指着那年轻和尚道:
“是你!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们在庙里被人偷摸了银两,原来那贼子就是你!我说你这个秃头,当和尚也这么不要脸,佛祖早该劈死你。;”
听到这,江路云确实想起了这么回事,那日下了马进这金雕寺,只歇息了片刻,四周看了看,没想到回去时,明川却道自己包袱中,白花花的五百两就这么不见了!
明川素来爱护钱财,都是好好的收在包袱最低层,又是用衣物杂物给压着,料想不可能平白无故丢失,听得明川这么说,江路云那时还嘲笑明川造了孽,到手的银子都守不住。
怎么,难道是眼前这年轻和尚给偷了?
那年轻和尚听了,大怒,脸红道:“你说什么?当我师父的面口出诳言,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这是杀了人被我撞见心虚的很!哼,你们以为诬陷了我,我就害怕了?”
此时明川也红了脸,这先不说杀人不杀人,眼前人可是摸走了他五百两银子,就放在平时,明川也绝的是要发脾气的,可这当口,想起事态非常,被人诬陷不说,马上又来了一大队人马,这岂不是被人活活捉个现行?
被这年轻和尚一搅局,想走也没走成,片刻,这小小金雕寺便被人包围,江路云不动声色,观察了四周,来人少说二十,外围林子里必定还有,他本就没打算走,此时来了人,正是要看看事情还能怎么发展。
来人其中有一个看上去是个领头人物,见了平秋白胸口一把匕首,倒在地上,上前大惊失色,唤道:
“帮主!”
可惜平秋白这会儿已经死透了。
那年轻和尚喜出望外,只道:“各位施主来的正好,这人敢在佛祖面前杀人,真是罪过罪过啊,待我师父给那倒霉人念了往生咒,你们可一定要杀了他为你们帮主报仇。”
这年轻和尚满嘴胡言乱语,那老和尚也不加以制止,手上一串檀木佛珠,正是一颗一颗的转动,从头至尾,却一句话也不曾说。
果然,那领头人物蹲下看平秋白已死,又听了那年轻和尚说话,此时抬眼怒视江路云,喝道:
“哪里的小子,竟敢杀我白龙帮帮主?”
此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领头汉子一怒,不由分说抽出了腰间宝刀,这刀身宽阔不输斩马阔刀,此时直直就向江路云劈来。那年轻和尚见情况不妙,早溜远了几步,剩的那纹丝不动的老和尚在原地。
明川先是见了偷银子的贼子,这会儿又见江路云被人诬陷不吭一声,早是火大,当下便出刀迎接那汉子,那领头汉子本是来势汹汹,更是没把明川一介少年放在眼里,本是愤怒,依旧出了大力气,那刀本向江路云面门,明川却一个转身,便是以手中刀鞘,止住那大刀。
那汉子见一刀不成,大喝一声,提了劲,双脚踏地好似马步,那刀再次劈落,力道明显比上次要大了许多。
明川何种武力,只是力气实在不比这汉子,硬接下这一刀,明显下半身已有些不稳,见此情景,那年轻和尚竟还幸灾乐祸。明川到底是少年,本就受了委屈,还被这汉子压制,见江路云还不说话,他便提了一口气上来,那汉子未曾想眼前少年刀身发热,心下一惊,手上力道竟不自觉轻了几分。
明川正要出手,江路云才道:
“明川,莫冲动。”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那汉子竟觉得松了口气。
明川反应极快,出手收手都是一瞬间的事,他一个收刀,再一个侧身,那汉子的大刀便是重重砸在了地上,力道之大,插进土里一尺不止。
明川刀在手上,江路云上前握住他手,示意他将刀入鞘。
众人见了这汉子和一个少年这般势均力敌,倒是更加防备和怀疑了。平秋白武功确实算不得高,可也是二三十年的老江湖,要真能杀了他,这眼前二人不简单啊。
众人只看少年明川就已经非同凡响,只猜测江路云更是不简单,同时心下也料定杀人的就是江路云。
来的这二十来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龙帮帮众,领头的那汉子也是帮中好手,名韦忠。
韦忠失了一招,觉得丢脸,正还要动手,却听得帮中一人道:
“韦堂主莫急,待我来好生问问。”
说话的人也是白龙帮中身负要职之人,名宋良,年纪看上去比韦忠要大,却是一白面书生形象,不像是帮派中人,但他这一开口,韦忠嘴里只哼了一声,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见所有人一时半会儿不打架了,江路云才道:
“看来今天不解释清楚,诸位不会让我二人离开了。”
那宋良微微点头,道:
“正是。”
那韦忠不满的很,道:
“说什么说!这人来路不明,把帮主骗到这偏僻地方,能安好心?这和尚也说了,杀了帮主的就是这人,现在就让老子砍了这小白脸!”
宋良摇摇头,示意他退下。这人看来在帮里也算的上能说话的人物,当下韦忠不好再说些什么,那宋良打量了江路云和明川二人,只问道:
“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是哪里人,为何来钦州?”
江路云心想,这三个问题哪个都不好答,随意骗人却更显得自己可疑,脑子一转,干脆道:
“在下姓江,单名一个辰字,金陵人,来钦州是找一位朋友的。”
那宋良不急着问江路云找谁,此时一阵见血问道:
“江公子怎么会和我帮帮主在这金雕寺?”
“我说是碰巧,先生一定不信吧?”
那韦忠听江路云这时还满不在乎说这种话,又是气急,不待他发作,江路云道:
“是你们帮主约我来这的。我和帮主性情相投,喝了杯酒便做了朋友,有何不可吗?”
“朋友?那你为何杀害帮主?!”
“我并没杀害平帮主,我们二人说完话正要走,刚遇上这两位大师,我才说了句大师好,就听这年轻师父说死了人,我一回头,帮主就死了。”
江路云指了指平秋白,意思是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刚刚明川和韦忠过招,也显山露水,此下江路云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信度,宋良只道: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帮主却为何要与你来这儿?城中酒肆数不胜数,我白龙帮下多的是地方,你们要说什么却要来这荒郊野外?”
江路云眨了眨眼,却是道:“不能说。”
宋良隐约也有些生气:“不能说?”
“对,就是不能说。”
韦忠气道:“你耍人吗?”
江路云一脸无辜:“这也不是我所愿,只是平帮主嘱咐我,千万不可将今日事说与他人听。如今,帮主已经遇害,我又怎能违背他嘱托?”
平秋白虽找来江路云,确是有事相托,只可惜他自己也没说个明白就撒手人寰了。江路云知他要送平还宁去临沧,这其中必有秘密,这秘密的关键应该就是平还宁。此时要是说出此事,岂不是让众人都知晓了秘密所在?
平秋白说过,白龙帮中有不少郭严部众,眼前二人,韦忠和宋良,谁又是郭严的人?
江路云又道:
“这事真奇怪的很,如果真是我杀了平帮主,怎就挑了个这样的好时机?这二位大师算是意外,可各位兄弟又是怎么知道你们帮主到了这儿的?”
江路云这意思是,杀人的就是你们,休将责任推脱他人。
韦忠恼道:“小子闭嘴!可笑,难道还是我们自家兄弟杀了帮主不成?我们一路都是一起行动,刚到这儿,就看见你这混蛋小子!”
江路云被死前的平秋白托付事情,身上也沾了些血,看上去确实颇为可疑。
那宋良沉思片刻,只道:
“来人,先将这位江公子带回帮里再说。”
明川听他要来硬的,又想出手,江路云还是摇头示意。
不想一直旁观的那年轻和尚却是得意道:
“这下子抓到凶手了吧!你们快把尸体带走,免得小爷我今晚睡得不踏实。”
这年轻和尚轻浮得很,也当真奇怪,听了这话的韦忠只道:
“笑什么笑?来人,把这两个秃驴也带回去!”
那年轻和尚一下傻眼,江路云没什么表示,示意自己可以回去白龙帮,只明川听了韦忠话,一下笑出来,只看着年轻和尚,惊讶却也是一闪而过,转身就扶着那老和尚,道:
“去就去,谁怕谁?我就给你们帮主多念几遍往生咒,免得他不甘心要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