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阳是什么人?
江路云记忆中秦鹤阳的形象并不鲜明,他也不是个善于说话的人。他虽是西北六路永兴军将领,乃是江封麾下六员大将之一,但比起其他人或力拔山河,或运筹帷幄,他似乎永远只是那个寡言的秦三哥。
当年马踏了大凉,大凉人称江封是西帝,是天上将军,那六名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自然也得了个天兵天将的美名,那些年西北军将国家边防重挑于肩,兵锋残剑中厮杀在黄沙漫漫千里地,可却只是为了这个美名?
秦鹤阳虽然不起眼,却是六路西北军将领中来头最大的人。
江封自己起于草莽,历来看不起那些个仗着父辈荣耀坐享其成之人,在军中尤其重资历和荫庇,倘若祖辈上有军功,家族众人皆可受到恩惠,这样的人没有战功,一样可以在军中有个不错职位,甚至比起那些个刀尖上舔血的人,他们往往躲在帐后,指手画脚,看他人送命!
秦鹤阳的家族是北朝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功臣,往上溯源到百年前春秋之战,南渡长江后,江封以一人之力再渡天险前,姓秦的一直是安聿王朝的传统战力,秦家军效忠王朝百年,秦鹤阳出生在这样的家族,怎会不声名显赫,荣耀加身?
可秦家军却在最重要的战斗中犯了百年来最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并非是战争之责,既不错在后方指挥,也不错在排兵布阵,而是错在了骄傲自大,自视过高。当年老皇帝派了秦家军去了三川口,在国境线上与北燕人拉开至关重要的一战,《春秋后史》便称三川口之战,乃是北朝溃败的最主要原因。
当年开战在即,却是漫天冰雪,寒冷难耐,一天中黑夜甚短,既不利于扎寨,也不利于隐藏。众将士再是北人,却又怎么能和风雪中立身的北燕人比?一年中三季几乎都走在凛冽寒风中,选择在冬日开战,北燕人的心思谁人不知?此时开战,于安聿王朝百弊而无一利。
可秦家军在当年的三川口,却因为开不开战而产生了巨大分歧。
当年主要产生了两种意见,一种便是保守派,提倡春分之后,天气回暖再迎战,一方则是事不宜迟,趁着北燕军队尚未集结完整,来个措手不及。
看似两种方法都有道理,打仗当然要选择天时地利人和,但行军打仗又怎可一味后退?兵行险招的想法最终在秦家军里占了压倒性的胜利。
选择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渡过黄河北上去人家的大本营,和北燕以逸待劳的军队作战,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啊!怎么秦家军竟会这般愚蠢,百年春秋将他们的脑子冲昏了罢?
败!败!败!
为什么?你骁勇善战,一人可做万人敌,你有良驹万匹,猛将百人,你有数十万人浩荡军队,你有百年来富余的精良储备···
可打仗的却是人啊。
三川口之战,在一年中的除夕拉开帷幕,万人奔赴战场,他们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是千万人中的普通人。
那场战役不知为何,除了天气恶劣确实是阻碍,可打起来也总是力不从心,这些离家千里远赴战场的年轻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乡,那个时候,就知道回不去了吗?人在死前都是有预感的,倘若你在离开时,想多留一天,想多看一眼,想再说一句再见,便会知道此去多是难返啊····
那一年的除夕,是在血泪中度过的,王朝万千男儿告别了家乡,死在了异乡。
北燕人像是早就知道了秦家军的决定,他们故意假装军队尚未集结完毕,以诱敌之计,仅仅牺牲了不到一千人的先头部队,便将安聿王朝的军队引入深渊,夜色朦胧中的埋伏,战马长啸的惊恐,一代世家,百年名将,犯的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错误,将安聿王朝置入险境···
秦鹤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的秦家军主心人物,也是一家之长,名秦种师,三川口之战时已是花甲老将。
秦鹤阳是秦老将军的孙子,三十多年前三川口之战,不过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幼儿···
这样的家底,既是荣耀万分,却又狼狈不堪,南渡长江后,秦家军溃败洗牌,秦师道虽没死在那场冰雪中的战争,却死在了温暖的南方,金陵并不是姓秦的人的故乡,人一离开了故乡,生命也变得浮萍一般四处漂泊,无根无依。
出生在这样家族的秦鹤阳,到底是什么心情无人知晓,毕竟那场战争带给秦家人的尽是耻辱,将百年的荣耀全部夺走,让秦鹤阳从小便听惯了丧家犬,卖国贼···
这样的人,江封收在了麾下,他在二十多岁时便成为了永兴军首领,靠的又是什么?
无人知晓,因为秦鹤阳从来不说。
这样的秦鹤阳,江路云叫他一声三哥,当年那个沉默的青年人慢慢变成了更加少言的中年人,他这一生,何时又说过废话?
不说废话,要用手中的刀说话!
秦鹤阳的武功是行军打仗中磨练出来的硬本领,外家功夫强悍至极,内力更是浑然天成,这都是一次次的生死边缘获得的领悟,十几年前江路云刚刚握刀时,第一位师父就是秦鹤阳,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秦鹤阳一刀下来,明川和越中棠都被这刀气震退了两步,越中棠吃过秦鹤阳的亏,大抵知晓他的刀法要领,秦鹤阳嘴中无废话,手上也不玩花招,往往第一下便是要出杀招。
果不其然,秦鹤阳见众人上前围攻金蝶儿,只将自己手中刀出鞘回鞘,震出一圈硬挺刀气,这刀却也多变,由于秦鹤阳刀做戟用,那刀尖气力尤其大,谁若斯触碰,即使没被砍到,也被生生震开!
越中棠退到平还宁身边,他此行第一重则并非争强斗狠,只是要护大小姐的平安,才不枉老帮主的托付,平还宁咬牙看战况,只见姓江的还是一动不动,那少年明川对姓江的点了点头,便是飞身而上,再使出那诡谲的身法,果不其然,秦鹤阳一时分辨不得,不知刀要向何方。
江路云对越中棠大声道:
“你快带你们大小姐走,这里一刻不要多留。”
越中棠点了点头,正是要平还宁一起,没想到平还宁却对江路云道:
“我不走!越大哥身上还中着蛊毒,那妖妇没有说解药是哪一种,我绝对不走!”
江路云生气道:
“妖妇,妖妇,要不是你嘴巴贱,我早哄得那金蝶儿说出解药是哪一种了,你不要再胡搅蛮缠,听我的,快走。”
罢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姑奶奶,气的平还宁直瞪眼,越中棠叹口气,一掌击在平还宁后颈,见这嗓门大脾气大的大小姐暂时昏了过去,江路云道声好样的,示意越中棠赶紧走。
那边明川不与秦鹤阳动手,只是以身法将他困住,叫他追不得,此时那金蝶儿却见平还宁要逃走,心中又想起江路云对她花言巧语,只从袖中又放出数只金粉蝴蝶,那蝴蝶似乎飞的奇慢无比,金色的翅膀在这样的晚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只让众人都看的有些楞。
江路云见她还来这招,大声道:
“别看那蝴蝶!”
众人勉强回神,原来金蝶儿这蝴蝶如梦如幻,叫看见之人都是心神恍惚,半天浑浑噩噩,之前平还宁可不就是中了这招还浑然不知?
江路云见识过了,也明白了这蝴蝶作用,不仅碰不得,连看也是看不得。这金蝶儿到底是素灵谷曲忧生的弟子,手段又怎会一般?只见她肩上金蝶似乎正抖动翅膀,真叫人看的头晕目眩。
越中棠知晓自己职责,正是要背着平还宁离开,却不曾想到那金蝶儿早是气急,哪会让他白白走?金蝶儿气道,可也不知是在对江路云说还是对越中棠说,只见她袖中飞出了更多金粉蝴蝶,众人只闻的一股异香,而越中棠突然全身些许抽搐,浑身无力,莫说跑,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江路云心道不好,越中棠之前中了那金蝶儿的毒招,身上还有她那毒蛊,被金蝶儿这一催动,可能快要发作了,江路云细看平还宁,却是一脸平静晕的够沉,没有反应,当下脱不了身要如何?
一旁和尚不偷看众人打的热火朝天,只看得津津有味,老和尚依旧是自己站在一旁,手上转着那念珠,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江路云灵机一动,只道老师父得罪了,只对那不偷道:
“不偷,又要麻烦你来个夜行千里了。”
不偷本看得起劲,一会儿见那金蝶儿到处洒金粉,一会儿又看那秦鹤阳执刀却无法动弹,最后又看看那死对头少年明川,心里只道这臭小鬼的身法还算是厉害,不过比起自己却是差的远···
这时他突然听到江路云的话,正不知所以,回头一看,自己那老师父旁站着的人,不是江路云是谁?江路云学着老和尚模样双手合十,对不偷道:
“阿弥陀佛,你师父要你快快背起那边那位女施主,送她往安全地方去,善哉善哉。”
这话哪是老和尚说的,江路云一脸笑嘻嘻模样,气的不偷大喊:
“卑鄙!”
江路云道:“就没有点别的话了?我来告诉你,这叫机智。”
说罢便是友好的搭上了那老和尚枯木般的双肩,不偷见状咬了咬牙,只道:
“师父你别慌,徒儿马上回来救你!”
罢了他走到平还宁那,嘴里嘀咕两句,只背起这大小姐,江路云指了指方向,正是向西去临沧的路,虽说这里地形复杂,容易迷路,可这对不偷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吧?
江路云道:
“快走快走,临沧等我,本公子到时候奖励五百两!”
没想到不偷却也是个贪财鬼,此时却是鄙夷道:
“谁要你钱?你要是敢对我师父不利,我咒你跌倒粪坑里淹死!”
说罢便是风一般的消失不见,江路云赞叹一声,只看混乱战局,明川的刀正与秦鹤阳的对上,而那边金蝶儿也是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山方说两句:下周依旧有推荐,谢谢从签约前就一直在看的少侠们,也谢谢那个投了二十三票的小哥。我尝试架空历史,当然是因为历史知识不够扎实···要有不合理,诸位请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