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90’s大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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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爱是一场少年梦 (19)

我卧在潮湿的土壤里,已差不多两个月了。我疯狂地想念着她,每时每刻。

在我死前,我告诉我的弟弟宣让他在我的墓碑上镌刻上“蔷薇蔷薇处处开”几个字。

遇见白若染之前,我是不相信爱情的,却想以此安慰生命的空洞。可是那些用来安慰生命的空洞的爱情,却都不够温暖。

她出现在我生命里最初的姿态,是高挑的身材,玲珑的锁骨,穿着一件苹果绿软缎长旗袍,显得她娇俏幽娴,狐仙一样的背影,好像一阵烟雾行走,那个瞬间,我如遭电击,知觉尽失。

十里洋场,我们再次相遇。

墨黑的天,几点疏星,模糊的缺月,像石印的图画,下面的云蒸腾,树顶上透出街灯淡淡的圆光。寂寂的冷,街灯下只看见一片寒灰,我们并排走着,我们的手像河蚌的两片壳,紧紧地互相牵连。她忽然笑了——阴阴的,不怀好意的一笑。

宁静的午后,我们收拾房间,插花,铺桌布,摆碟子,喂金鱼。

是不是因为我们的爱太浓烈,忽略了世间其他的存在,我们在乎彼此胜过一切,太过自私?因为在乎,敏感的我们害怕伤害,恐惧失去。她甚至会猜测我是否与以前所结识的男人一样把她藏起来,所有的所有只是个游戏。她想着想着便愤怒地推开我,歇斯底里地朝我大叫,让我走开,远离她。我拥住她,她需要温暖。

那天,她问我会不会离开时,她的脸因泪水而洇湿,不少凌乱的发丝沾在脸上,我想帮她拂开,眼睛里,眼泪闪着光。

深夜,起身喝水,她不安分地露着半个身子在外面,睡得安心而没有芥蒂。我叹气又折回去,帮她盖好被角。

我宁愿独自静静地离开,只要不伤害到她,当我伫立在码头上的时候,风吹到我的脸上,特别感觉那股子凉意,熟稔了的,像她潮湿温柔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抚,想知道我的心变了没有。原来我还未离开,万劫不复的思念已然将我吞噬。

在我即将死去的时候,我想起了她的脸,在我无法翻越的梦境里,她的脸就像一片波光潋滟的湖面,里面莹然可见清深藻丽的河床,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一声声柔弱的倾诉和脸上那熟悉的表情,她是来找我一起离开的,我伸出手跟她去彼岸。

深情若是一桩悲剧,必定以死来句读。

四 往生

沉堕或浮光,轮流转,有时尽。

我把心一横,从木板下取出锦盒,旋动按钮,只听“咔”地一声,锦盒被打开,里面有一只白信封,上面是哥哥熟悉的字迹,“若染亲笺”,和一只被紫色绸缎包裹的翡翠镯子,这是哥哥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信物。

“他想对你说的话都在这里了。”我把信和镯子一同递给她。

若染:

若看到这封信,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与你分别是太过感伤的事。还记得我们的初次相遇吗?你第一眼看到我时,你的眼神泄露出你心底的秘密,你识破了我的身份,但我还是决定冒一次险。在弄堂口那个外籍巡捕上前盘问我们,我的手由于紧张而有些僵硬,你镇定自然的言语瞒过了巡捕。眼下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流亡来的俄国人是不难找到糊口的生计,提过枪杆的人大多考进捕房当了巡捕,或招进了万国商团,有的做了私人保镖、公司警卫,还有靠卖肥皂、磨刀剪等小生意来谋生的……你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要做一个杀手。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杀人是在深秋的巷子口,几个日本人在强暴一个中国少女,当他们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宛若一片明静的秋水,异常安宁。杀手是不能有家的,必须离群索居,漂泊不定,我之所以暂时离开,是因为我的身份暴露,日本人和汪伪政府正在四处找我,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不能让你陪着我一起死,令我遗憾的是来不及对你说我爱你。这只翡翠镯子我无法为你亲手带上,如果我不死,我定会娶你为妻。如今我死了,你留着这个镯子,奈何桥上,我亦会找到你。

若染,你是一朵蔷薇,开在我心上。

我爱你,若染,再见。

五 小团圆

薄雾弥漫的清晨,秦宣在屋子里死去,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微笑。

窗台前,午夜时摆放在那里的一株蔷薇消失了。

书桌上点着绿玻璃罩的台灯,鲜粉红的吸墨水纸,搁在上面的水,映得青黄耀眼,台灯旁放着一部他刚完成的小说,墨迹尚干,封面上写了几个字——“蔷薇蔷薇处处开”。

开往春天的火车

文 / 李军洋

1

我喜欢看《周渔的火车》,喜欢那种在火车上来往的感觉,看着天空,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什么也不是。看过之后眼角就会有眼泪,瞬间迸发出来的伤感席卷而来,让人窒息,甚至有些不愿意再去看这部电影。有时也会去想想电影里的周渔,穿着红色的衣服,像一个红色的精灵在飘呀飘,让我想给自己一双翅膀,穿刺云霄,过树穿花。

静下心来,我在等待行走。

却在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J城打来的,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很清脆,让我喜欢得不得了。这种喜欢来自她说话的寂寞,这种寂寞把我感染,把我凝固。她说她叫阿宁,是一个在读高一的女孩子。我没说话,听她继续说。她是一个喜欢我文章的女孩子,或者说,是我的读者。我们之间就是如此简单。

在她打电话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她的信。信很长,有五页,她在信里说,要疼我,喜欢我,关心我。我很感动,看着白色的纸页上清晰的字迹,有点想哭的感觉。

我和S才彼此离开,这封信把我心中的伤口撕裂了开来。我喜欢S,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我曾经在笔记本上写着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我发现感情、诺言、信物,都是用来违背的。在以前我相信过,有人会疼我,爱我。我甚至迷信爱情娃娃,以为买来一对,绑上了就会不变。有一天在抽屉里翻找。看到它,孤单的,安静无比。就看见那个我,那张撒娇不切实际的脸,然后微笑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相信这个来信的女孩子,以后人生里需要这样傻瓜一样充满勇气的心情。而且我需要爱情。这刻,她已经不再是我的读者,是我心灵之间守护的伴侣。我一直这样认为。

我也在想一个问题,想爱情的问题。很多时候我就走在街上,看着地上的落叶,然后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着。我活了这么些年头,会有很多理由让我去恨这个世界。比如一个用情不专的前女友,或者一个夺人所爱的老朋友。种种种种。可是我不想这样做。那会影响我对幸福的感知,我怕亏。人为什么活。你为你。我为我。当我下不了狠心,何不提醒自己,他人早已对我狠心。

我给她回信了。我没用手写,时间仓促,在电脑上敲打了几页,我在信中劝着她。希望她好好学习,等等。语句散漫,情感也散漫,这封信最终沿着中国邮政的路线到了她那里。然后她泪水哗啦啦地掉了,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神圣的作家,一个值得她牵肠挂肚的人。也许是在她最苦涩的岁月里,看了我的文字,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因为她一直在说我的《童话》。这是我的一个短篇散文,写的是高中那段寂寞而又孤独的时光。

偶尔我也想,我怎么那么傻呢,怎么相信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我们原本两地,原本孤单,彼此聊心而已。内心深处,可能会有种自私的想法。我想拥有一个她。一个无时无刻都只属于自己的她。但,我知道,那根本不可以。谁也无法向谁兑现,那不离不弃的承诺。谁也无法向谁兑现,那敷衍后的亏欠。一直以来,我很困惑,这个写信的女子,她到底能带给我什么。

我看了家里的所有的信,有上千封,全部是读者写的。我被他们感动过,可我没想过居然最后打动我的,还是这个女子。我忽然想写下她的名字——玲玲,在年华里朝三暮四的女子。后来,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S,她笑了,说我傻了,被爱情吓傻了。我没说话,看着她,心中一阵寒冷。那个曾经在我温暖如春的怀里的女生已经变了,现在像一只猫,静静的,没了一点表情,我只是落荒而逃的老鼠。后来想想,爱情,也就这么明白和简单。

于是我选择了去走进玲玲,她真的是一个值得我去迷恋的女子。

一周后,我收到了她的第二封信。有三页,信上写了她的生活,但没说到爱,只是喜欢。这时我才明白,自己是空欢喜,误解了她的喜欢,她对我的不是爱,而是喜欢,喜欢一个作家而已。我有些失落,有些绝望。我把自己锁进网络里,在游戏里不断地厮杀,看着那些血腥的场面寻找生活里没有的快感。

2

这世界上,有无数的人在为这样的生活而努力。想在一个风景美丽的地方,有一座温暖的小房子。想种一些花,养一只猫。想看几本书,听几张CD,看一些电影。当然,还想有一个爱人。无数的人,从南走到北,在梦醒时与失眠时渴望着橄榄树。然而穷其一生,也没有得到这样的生活。我也是这样的人,跟海子一样,面朝大海,却得不到春暖花开。两年来,我没有和玲玲联系,其间我不断地换女朋友,我有过多少感情已经无从数起,只是从未得到真正的爱情。

这一年,她上大学了。她在网上邂逅了我,我们彼此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想到了两年前的她,那个说喜欢我的她。我们聊了整整一个夜晚,她问,像她这样的,我会不会去爱她。长期抑郁失眠的人会不太想要人看清她的脸。可是她后来说,无论黑白对错,微笑面对我的生活。我就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即使这女人把大半张脸藏进头发里,即使她只有非常单薄的声线。可我真的爱上她,玲玲,我就这样叫着她。一直喊着她的名字。那年,我十八,她也十八,我们彼此沉默。

后来,她说她爱我。我也前所未有地爱上了一个遥不相识的人。因为她,我爱上了那座城市。我期盼着一次真正意义的远行,我会去那个属于她的城市,不顾一切的。这个夏天快要过去,我开始拼命地筹备一切。她很高兴,知道我要去那个城市了,她说,她会用所有的感动把我留在那个城市。

到了夏天,我坐上了去J城的火车,在火车上,我想着周渔,想着她在火车来来回奔跑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我呢,却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我有些激动,有些说不出话来。在火车上我变得很怪,我喜欢和人讲话,什么话都讲。笑容很多,还不时地说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