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激动的手发抖,立马通过对方的好友请求,可人家上来第一句话就灭了我一腔热情。
“别高兴得太早,我不是什么高人,不见得能救你的命。”
大兄弟,你特么凌晨三点逗人玩儿呢?我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果然中高人奖不是那么高概率的一件事。
“但我知道一点你应该会感兴趣的事,不过你要先告诉我那张图是怎么来的。”
对方打字的速度并不快,一句一句慢吞吞地抛出来。我还能有闲空逛他的QQ空间,翻他的个人资料和相册。
男,26岁,传媒行业,Q龄两年,空间里什么内容都没有,大有可能是个小号。
我想了想,决定先把握一下交流的主动权。
“兄弟,你怎么知道我的Q号,我不记得在贴子里透露联系方式啊?”
“人肉搜索是本人的业务之一,我相信你现在论坛上的私信箱多得根本看不过来,所以觉得直接用Q找你快点。”
哟呵,原来遇上业内老油条了。
“那你先说一下什么叫阴租笺,好不?否则我吃不准你是瞎扯蛋还是真知道些什么。”
他顿了顿,然后持续输入,五分钟后抛出一段话。大意是两年前,他为一个自杀的朋友收拾遗物时发现过一封信,信里面也有这张图,他仔细跟我拍的照对比了一下,确定几乎是一模一样。他一直觉得他朋友自杀这事颇为蹊跷,所以持续在追查这张笺的来历,但一直未果。大致在今年二月份左右,他经人介绍在网上一个私密的风水俱乐部论坛发了张求助帖,真的得到一个高人指点。人家告诉他这张纸并不是什么白符,而是十阴八煞的“阴租笺”,一般不会出自活人之手,专门用来阴宅阳租收生魂的。
我仔细把他抛出来的这段文字反复看了两遍,顺便又淡定地刷新了一下世界观,反正刷着刷着也就习惯了。
“‘一般不会出自活人之手?’什么意思?”
“就是你认为的意思。”对方凉凉地答复。
“‘专门用来阴宅阳租收生魂的’又是什么意思?”
“也是你认为的意思。”对方继续凉凉地答复。
我语塞一下,觉得这货说话的腔调有点讨厌,但看来这事有点摊大了,我按捺住脾气继续打字。
“收到这张笺会有什么后果?”
他突然抛出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先前贴在网上的,还有一张上面的图纹跟我的图一模一张,只是拍摄的环境不同,他这张有些残缺和污迹斑斑,摊在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拍的。
“仔细看。”这厮似乎能洞穿我的心思,特别又提醒了一句。
我把两张图保存下来,放在看图软件对比查看,终于看出些不同。一张的图纹底部标了一个圈三点圆,一张是一个圈一根竖。
我把发现描述了一遍,他还补充了一句。
“你看这两图纹上否有个朱红色的勾?”
我仔细一看,果然有条红得特别鲜艳的勾线,但他的图上有而我拍的却没有。
“前个图纹代表女,后一个代表男。红勾表示这张笺的使命达成,接笺的人死了。”对方冷静地解释了一句,把我的心冻得彻底凉透凉透。
也就是说他自杀的朋友是女的,这张笺显示任务完成。而我的图上显示男性,这张笺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但踢蛋已经死了啊,那岂不是说他白死了?
“也就是说,你收的这张阴租笺还有效,正等着完事后挂朱勾。”对方心思聪慧,不忘及时补刀。
我被补刀得透心凉神失常,连忙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张图,及楼上踢蛋的无故跳楼这些破事一窝蜂地打给他看。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等我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又扔出一句。
“我觉得,我们应该见个面仔细聊聊这事。”
我自然没理由反对,他人不在本市,所以主动约定周六飞过来跟我见面,还留了手机号码和姓名,简洁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薄途,男,26岁,某市日报记者,业余黑客。两年前自青梅竹马的女友自杀后一直在追查关于“阴租笺”的事情,但进展不大,现在也仅从一个神秘高人嘴里知道些关于这张笺的基本常识。
但就这些,已经远超我的认知范围了。
就要下线之前,我灵机一动,顿时有点急了。
“那楼下收这笺的王老伯怎么办?他不会马上要出事吧?”
对方又沉默了一分钟,谨慎地抛出一句。
“个人感觉,那老伯会收到可能是某种失误,或许他并不会出啥事。”
随即,他又扔出一句“炸弹”,随即黑了头像下了线。
“个人感觉,那封信说不定……本来要给你的。你保重。”
窝艹咧,我被他这两句“个人感觉”补刀得彻底内伤,郁闷地关了电脑想去补觉,却看窗外已经灰亮蒙蒙一副晨曦光景,还睡个屁啊!索性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冲着冲着感觉就不对。
很冷,一种描述不出来的冷,一种绝不可能出现在七月的身置冰天雪地般的渗骨寒冷。
我觉得要不是自己病了,那就是要见鬼了,基于这两天的经历,我毫不介意地选择后项。
我立即关上水笼头,抓起浴巾披好,脚踏出浴室就怔住了。四墙灰暗气息陌生,显然这不是自己的窝。虽然房型一模一样,而且都是简陋的毛坯房,但布置摆设完全不同。我只是觉得瞅着眼熟,随即就想起来了,这应该是楼上踢蛋的房间,踢蛋日常穿的工作服还挂在厅门后。
身上鸡皮疙瘩立即层层堆立,这次绝不是冻的。
好嘛,踢蛋这傻叉才当半天新鬼就有这种功力了,看来当鬼这活儿根本没啥技术含量,高能天赋是不是特么随机赠送的啊?!
呜呜呜。
窗边传来一阵真情实感的哭声,害我差点跪了。不过这哭声相比他在昨天夜里的嘤嘤嘤,感觉让恐怖诡异的气氛变得人性化及舒坦许多。
我寻声望去,乘着微明天光,隐约看到一身猩红的踢蛋蹲在南窗台下阴影里,头埋在两只膝盖之间,还在委委屈屈地抹眼泪。
我一时不知是害怕还是同情还是想抽他这幅娘们样,只能呆站在原地,抖着声问他。
“踢蛋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需要我帮啥吗?”
这鬼踢蛋终算不哭了,还是将头埋着,闷声闷气地连串絮叨:“小陆子,哥对不起你,真的,哥不是故意要害你的,哥也是没办法……”声音飘忽像置身于水下,也像从另一界的深处费劲地传过来。
但这几句语蔫不详的道歉,我已经听过第三遍了。
“踢蛋哥,我没啥事啊,倒是你怎么啦,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啊?”
我耐着性子接话,但感觉周身越来越冷,呼出的气在昏暗的天色中竟显现袅袅雾白。特么这样下去不用被鬼吓死,人也能会被冻挂的吧?
“小陆子,你要逃,你一定行的,你很聪明,不要变成哥这模样。”踢蛋突然把自己的头从膝盖间抽出来,直直地面向我。半边脑袋全碎成麻婆豆腐渣,红白浆液糊一脸,一只眼球连着筋耷在嘴角边,随着他的嘴巴一动一动而晃来荡去。
这下,我真的跪了!人一个大步后退猛得重重地掼倒在地,耳边一片稀里哗啦的巨响。
好痛好痛好痛--
然后……终于醒了,连坐椅带人都呈仰天蛤蟆状躺在办公座位后的地板上。旁边实习的产品助理瞪大眼睇着我,也是一脸见鬼样。
“丁丁哥,你没事吧?”她见行政的人正从走道前经过,连忙一把拉我起来,一边捞起被我带翻的茶杯。背后技术部那几只程序“猿”笑得花枝乱颤的,总监在后几排抬起头,一脸阴沉状。
我使劲搓搓脸,差点把脸皮搓一层下来,总算从梦境中完全清醒过来。回头狠狠地瞪了下那几只还在给我招祸的“猿”吊,抓起洒得一滴水也不剩的杯子,佝着身偷偷往茶水间溜去。
回头正瞧见清洁大妈在背后白了我一眼。
这日子过得真特么日了狗了!
我给自己泡了杯不加糖的浓咖啡,缩在饮料柜后面思考最近两天被****了的人生。
本来还以为这团“乱线”应该跟自己没关系,但被昨夜里薄途那厮一唧歪,整个人都不好了,连上班补个觉都噩梦不断,满脑子鬼话。
我啜了口咖啡,准备将一直糊在脑细胞上“那团线”静下心来理理。
把昨夜里那张所谓的阴租笺作为“线头”来看,这几件事唯一能串起来的关键果然就一个“租”字。起因应该是踢蛋那傻叉租下了滨江城E区一间群租房开始,然后他不想租了就转给我。我去看房,他拼命找我,却不巧我手机没电没找成。再然后,无故旷工两天的踢蛋自杀了,他的房东收到“阴租笺”找我帮忙,我在网上和薄途搭上话,他给我解释了阴租笺的意思并约定见面,最主要的是他说这笺可能是给我的。
我仔细思考这一串事情,发现自己在这串本来没啥关联的事件中,当了一个从疑神疑鬼到彻底陷身其中的自寻烦恼者。特么明明啥都没干,却是自己给自己摊大事的节奏吗?我苦了八唧地扯着头发,往墙上撞了几下。
不对,这事件还有两个人:孙文艳,和那个死去的司机李师傅。
我的脑子又固执地把这两个人名拖进这团“线”里,却一时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所以,我又苦恼地把脑袋往墙上撞了几下,可怜的一进茶水间就见到她的前辈大哥这幅失心疯的样儿,真是难为她了。
嗯,顺便忽略一下几天后,整个公司的人都在风传经常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和女友进行甜蜜扣的丁丁吊,果然已悲痛欲绝的失恋了。这八卦的教育意义就是秀恩爱死得早……
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