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政策自然是好！”颜路清了清嗓子，温声细语道。“无论是治国还是一统。”
“哦？”李斯眯了眯狭长的双眼，锐利的眼神扫过儒家众人。“那就是对始皇帝陛下对文字的统一不满了？”
坐在上首的扶苏皱眉，疑惑地看了一眼李斯，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儒家众人，眯起的眼神说不出的骇人。
是不是有点过了？扶苏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晓梦不动如山地盯着眼前这场闹剧，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楚南公的神情被花白的胡子挡住了一大半，浑浊的老眼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倒是一旁的公孙玲珑和墨鸦兴致勃勃地盯着大殿上的闹剧，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知道看不做声。
星魂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倒是赵高仍然笑着，看不出深浅。
“不敢。”上座的伏念对着李斯拱手行礼。口中道。“统一六国文字，拉近了地域的差异，始皇帝陛下做得很好！”
“哼！”李斯冷哼一声，执着白玉杯冷不丁地拍了下桌子，嘲讽道。“那儒家的藏书阁是什么意思？！”
张良心中一惊，爽朗地笑了几声，温润的眼神闪过几丝不解。
“敢问相国大人，藏书阁可有什么不妥？”
“里面的书籍有些为何仍是六国文字？小圣贤庄这样做难道不是对始皇帝陛下决策的不满吗？”
李斯板着一张脸，一对剑眉横亘，不怒而威，倒是真有几分给压迫之感。
“相国大人此人差异！”张良拱手起身行礼，左手背在身后，郎朗道。
“始皇帝陛下统一文字，却也没有明令禁止其他六国文字流传于世，更何况。”张良话锋一转，双目注视着上座的李斯，这才缓缓开口。“那是六国的文字，许多先贤典籍也是运用六国文字所编写，也是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明。”
“师叔也曾说过，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独单一人去时也无它物相伴，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世间也就没有一丝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了，唯独文字，唯独史书，唯独功过，唯独名垂青史！”
张良说着看了李斯一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却也没有住口，语速不变，依旧诉说着。
“相国大人应当很是明白这样的感情吧，为官者，谁人不想名垂青史，受后人敬仰？为将者，谁人不想征战四方，保家卫国立下汗马功劳？为人者，谁人不想万人敬仰，扬名天下？”
“这？”李斯迟疑了。
否认了它就是否认了他自己！
他是帝国的相国，是为官也是文人。若是说不，当初他又为何会离开生养自己的国家，不远万里来到最为强大的秦国，拜入吕不韦门下？
说是说不，那么他又是怎么成为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呢？若是没有，那师兄……
若说是，这接下来该怎么接啊？李斯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先揭过去为好。
这个张良！竟然让他下不了台，不就是记恨韩非那件事吗？这张良，真是……枉为读书人！
李斯咬着一口银牙，忽然感觉衣袖不知道被谁拉了拉，抬头看去，便撞进了扶苏那不悦的眼神中。
李斯笑了笑。
“老师的话一向听起来很有道理！”说着李斯点了点头，面上也露出了钦佩的神色。“论这点，吾辈是远远不及老师的！”
张良也点了点头，如愿给了李斯一个台阶。
“师叔他的确有这个资本！”
“那是自然！”
李斯说完这话不在言语，将目光转向扶苏，见扶苏点了点头，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公子扶苏是帝国的继承者未来的皇帝陛下。只要是明眼的都看得出皇帝陛下对他的栽培。
虽说十八世子胡亥深得陛下的宠幸，但到底还是个不堪重任的孩童。身边看似有许多能人，实际上真正归属于他的也没有几个，况且皇帝陛下对他的态度也有些……说到底不过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凑巧罢了！
倒是长公子扶苏，知人善任，性情温良不喜杀戮。身边还有蒙恬帮衬，一旦得势，虽说自己的分量可能没有以前重了，但至少还留下了一条命。
李斯浑浊的双眼闪过几道精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怎么还不是人说了算？想到这里，李斯骄傲地笑了笑，对扶苏的态度也变得恭敬了起来。
扶苏倒是像没注意到一样，对着小圣贤庄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致敬。
“久闻桑海人才辈出，为帝国培养了许多优秀的人才，而儒家贵为天下第一学派，令人敬仰！”扶苏眼神闪了闪，面带崇敬。
墨鸦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点了点头。看这公子的行径做派，虽说可能是来砸场子的，不过他对小圣贤庄可能真的存有崇敬之情。神色能骗人，但那有感而发的眼神却不是时常能被人控制的。
不管此事成功与否，至少小圣贤庄中给这位公子扶苏的赞声恐怕不会少！墨鸦眼底闪过一道亮光。就是不知道这张人皮下披着的是只张牙舞爪的猫咪还是只会跳起来吃人的老虎！
“公子扶苏还真是性情温良啊！”儒家弟子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激动的雀跃。
“是啊！君子如玉，秉性温良，恐怕说得就是这位公子扶苏了吧！”
“身为皇帝陛下的长子……这才是帝国需要的真正继承人！”
“喂！”一位儒家弟子用手肘捅了捅正高声阔论的同门师弟。心中泛起了点点苦涩。
若是平日里得到这些个大人的注意，他恐怕就该笑醒了，不过他想要的可并不是这种赏识啊！偏偏他还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妄图拍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弟。
师兄？接到暗示的那位儒家弟子顺着师兄暗地里的手势，撞进了一双漆黑的双眼中。
是帝国的李斯大人！儒家弟子将头埋进肩膀里，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双臂，不在言语。
听到这话，扶苏慌了。
说他温润君子是不错，他也认了！可是说他是父皇意志的继承者未来帝国的主人，确实有些……
先别说父皇没有任何立储的念头，就算有，经过今天的事情后，还会毫无顾虑地教导他吗？父皇是一国之君，别的君王有的他都有甚至更甚。
比如，猜忌……
想到这里，扶苏打了个寒颤。目光扫向大殿众人的脸色，眼睛轻眯，不愿放弃一丝一毫的漏洞。
这次帝国的行军是李斯赵高选拔的。服他的人不少但不满的却也很多。若是今天的事经过他们之口传到了父皇耳中，那后果？！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惧怕。经过这件事，父皇恐怕又要对他不满了，别的不说，那个位置恐怕了离他渐行渐远了。
父皇那么英明，是不会留下让人诟病的话柄的！这件事是由小圣贤庄的弟子提出，父皇若是在之后便立他为王储，他是一国之君，难不成还要听从一个小小的儒家弟子？这让父皇颜面何存？若是不立，那形式变回变得岌岌可危。
他不怕失去继承人的位置。只是……没了它，他还剩下些什么呢？
大殿众人都是习武之人，加上这儒家弟子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自然是清晰地传到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眼观心不见为净，低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李斯见他们个个逃难似的低下了头，生平第一次埋怨自己的官大。
出行侧着身子小声询问扶苏。“公子，此番来小圣贤庄是为了切磋技艺，微臣眼观已日上中天，是不是有些？”
“开始吧！”扶苏吐出了一口浊气。今天的事怕是逃不掉了，如此，只能从另一方面来挽回形象力挽狂澜！
扶苏悄悄锤了一下大腿，也亏了有宽大衣袖的阻碍，遮挡住了他的小动作，否则，下次传到始皇帝耳中的恐怕就不单单是办事不利了！而是不知礼节了！
李斯冲着晓梦点了点头，见晓梦闭着眼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心中却是像打开了一道镜子般明了。
原来这晓梦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不韵世事啊！这不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她倒是把自己摘出来了，自己以后可要小心，免得着了这妖女的道。
“晓梦大师！”李斯轻唤。
那白发女子也没有摆谱睁开了眼，冷淡的注视着众人，仿佛没有什么能入她眼似的。
“这女子也是个心气高傲之辈！”公孙玲珑咬着唇愤愤道，望着晓梦的眼神说不出的不满。
“公孙先生此话怎讲？”墨鸦轻笑，伸手捋了捋方才不小心掉落在额角的秀发。
心道，这公孙玲珑嘴皮子的确厉害，只是在做人这方面还有些……欠缺。
墨鸦想着，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发现张良眼神无奈的看着自己，倒是显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似的。不满的够了勾唇，大大方方地给了张良一笑。
张良也笑了笑，润朗的容颜变得更加鲜活了些，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只觉得平日里尝着有些苦涩的茶水也变得甘甜了起来。
殿外，枝繁叶茂，春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