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打落在面颊的晨光,张良眉睫动了动,睁开了双眼,带着些迷茫的目光又闭上了双眼。手指动了动,有些发麻,就像是……手臂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湿热的鼻息不断冲刷着他的颈脖。
没过多久,待心神渐渐回笼,张良偏头看去,一个雪白的脑袋压在自己的枕头上,不知不觉间,手臂也移到了他的背后,老老实实地被他压着。
缓缓动了下身子,侧着身子看向一旁,压在腿上的重量不断提醒张良,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
这样也不错,张良小心地将墨鸦拥在怀里,看着对方的睡颜,嗅着满满属于对方的气息,安心地蹭了蹭,想着今天大抵是没有他什么事,闭上眼睛,头一歪,竟是又睡了去。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古人诚不欺我。
虽说他不是什么君王,他怀里的这位也不是杨家的那位贵妃。
太阳光逐渐变得炽热,待到大约日上三竿,两人也总算是起了。
张良睁眼不到几秒钟的功夫,墨鸦也醒了,懒洋洋地冲着对方笑笑。
“早上好啊!”
“早。”
试着移动下身子,感受着薄被底下的情况,墨鸦耳尖红了红,伸手抚了抚雪白的发丝,将整个耳部全部遮掩,从张良怀里起身,整理了下着装。
“走吧。”张良道。“去看看踏雪。”
“是落月!”墨鸦不满道,言语里尽是不满,隐约还能察觉几分还有些睡醒的懒散,整个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张良愣神不过几息,随即安抚迎合道。“是,是落月!”
像哄小孩似的,墨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张良没有顾虑的对视,最后还是张良率先移开了双眼。
两人大大方方地去了后院的马厩,如今还未近正午,小圣贤庄又是僻静之地,弟子还在上课,就更是静悄悄的,也不担心会突然不知从哪里蹦出个弟子,将墨鸦来小圣贤庄的事情暴露出去。
这也是难得的晨光。
两人慢慢悠悠地到后院的马厩,看了落月,草草吃过了早膳,便相携下山了。
张良自然地握住了墨鸦的手,墨鸦疑惑朝他看去。张良笑着抬了抬彼此握住的双手,说道。“总归是人有些多,一会儿散了可就不好找了。”
墨鸦点点头,心中不以为然,虽说是这个道理。但是这话从张良口中说出来就特别没有信服力,特别是昨晚……
想着昨晚被他轻浮的事,墨鸦不禁加快了脚步,将张良落下了两三步,被白色发丝遮掩住的耳垂的红色。“知道了。”
前方传来墨鸦有些急躁的声音,张良无奈地迈了几大步跟上了,感受到手底的冰凉,更是不由自主地包裹住那双玉手,更紧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太多了话语,大多都是张良解释,墨鸦时不时地点头,附和一句,顺便点出自己对什么更感兴趣。
相安无事,周围萦绕的氛围也是极为平和,直到……
“帝俊,张三先生?”对面身穿绿衣服的女子费力地挤过人群,快步走到了墨鸦跟前。眼底与言语间尽是对他们相处相安的不可思议,带着些难以置信。“你们怎会出现在这里?”
三人间的气氛有些沉默,静寂在悄然流淌,最先打破着氛围的公孙玲珑摇摇头,知道自己一时间情急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
“我的意思是,帝俊阁下不是早就随着帝国众人回了骊山吗?”她一双倒三角眼写满了疑问。
墨鸦不满她的眼神,出口道。“谁叫腿长在我自己身上!”
公孙玲珑灿灿笑了,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偏偏墨鸦就这么敞开天窗地告诉她,一向习惯了拐弯抹角的公孙玲珑还真是不习惯。“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接着将目光投向了从她来便一直并未言语的张良。“张三先生今天怎么不在小圣贤庄授课?”她说着好奇地看了眼墨鸦。“反而陪帝俊阁下来……”
张良笑而不语,不是因为他说不过公孙玲珑,而是一直盯着他的墨鸦给他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多管闲事。他自然也不会坏了墨鸦的好兴致。
“当然是陪我!”墨鸦理直气壮地抓住了张良的一只胳膊,往自己身前一带,双臂一缠,顷刻间便像个八爪鱼挂在了张良的身上。挑眉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公孙玲珑。“不然你以为呢?”
顺带好心提醒了一句。“公孙先生今天擦的脂粉……”他斟酌了下自己的遣词用字。“是不是太过浓重了些?”
公孙玲珑的笑容瞬间僵直在脸上,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颊,一粒粒白粉状的物质就这么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滑落。
张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一边心甘情愿地充当抱枕,享受美人的投怀送抱,一边小心移动了下身子,心中默念起清心诀。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
“你们?”公孙玲珑深深地看了眼墨鸦,眼底闪过几分探究,并又飞快地逝去。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两个男人之间真的会有感情吗?公孙玲珑在心中询问自己。没有来自孩子的羁绊,这份感情真的能长久吗?
想想昔日的龙阳君,对了还有白起……公孙玲珑摇摇头,眼底印现的这两位丰神俊秀的男子也……也只是想想罢了,公孙玲珑摇摇头,日如今也是看帝俊的态度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能代替阴阳家,做出这个选择!
“我们怎样?”没有理会来自街上人异样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目光,不过是萍水相逢,他看他的厌恶他的,他也不会少块肉,与其浪费那块口舌,倒还不如养精蓄锐自己舒服着……
话说着,在趴在张良怀里的墨鸦换了个姿势,背部紧紧地贴着张良的胸膛,面朝着一脸惊疑的公孙玲珑。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语调听上去有些不耐烦,公孙玲珑抬头看着他,果然,面上也显露了几分。
“我有事情找你!”干脆咬着银牙豁了出去。“不日去有间客栈如何?”
墨鸦偏头看向张良,张良点点头,墨鸦瞬间明了,对着公孙玲珑道。“带路吧!”
公孙玲珑大喜,连忙殷切地跟随在墨鸦身旁,说着这几日桑海发生的趣事,试图拉高一下自己的印象分。
看着越来越近的有间客栈,黑色的牌匾牢牢地被挂在那里,这个时候的有间客栈有些清冷,零零散散的客人排座在位置上,总共也不超过十人。
公孙玲珑指尖发白扫了眼四周的客人,大多都是江湖人士,很少有世家公子,抱着必然的态度走进了有间客栈,吆喝着大嗓门。“丁掌柜,在吗?”
阴阳家可以说是他们最后的稻草的,公孙玲珑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总会不能帝俊那个混蛋小瞧了自己。
“诶,来了!”大堂传来一阵吆喝声,墨鸦凝神望去,只见庖丁围着个围布手也未擦,踩着欢快的小步子走到了公孙玲珑身前。
“原来是公孙先生!”庖丁一副江湖的做派,不拘小节得冲着公孙玲珑爽朗一笑。
“一间包厢。”公孙玲珑扭着水桶腰过了庖丁,她身后的人此时此刻也显露了出来。
“张三先生?”庖丁的目光在公孙玲珑和张良身上反复流转,直到看见了一副看热闹模样的墨鸦。
“你怎么也在这?”
庖丁没好气地瞪了墨鸦一眼,别看他体胖就说他心宽,相反,他这个人在某方面还是很小心眼的,也很记仇。于是坑了他一把的墨鸦便被他牢牢记在了脑中。
“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份好闲情!”庖丁没好气地给他们让了条路,擦了擦满是汗水的手掌,带着他们走进了包厢。
“你们是什么意思吧!”庖丁一进门便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和门,直接开门见山道。“还是又遇到了什么事?”
公孙玲珑笑着摇摇头,心道,若是她真的想下毒手,还用等到今日,要知道她可是早就知道有间客栈的掌柜庖丁是墨家人了。
“我觉得……”公孙玲珑语气一顿,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急躁,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语,闭着眼睛揉了揉肉嘟嘟的额角。想了会儿,才开口道。“我觉得阴阳家与公孙家是有共同利益的!”
“所以?”墨鸦的语气依旧有几分懒洋洋的,话音落尾还带了几分颤音。
“所以……我们两家可以联手!”公孙玲珑像是下定了决心,出口劝解分析道。“若是我猜的不错阴阳家应当是与我们名家公孙的想法不谋而合?”
“什么想法?”这是装嘲充楞的墨鸦。
公孙玲珑咬咬牙,终归还是将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吐出于口。“阴阳家号称占星卜卦一流,想必也清楚……”她突然压低了声音。“秦朝的统治注定不会长久!”
她道。“即使有一个千古一帝秦始皇在上面压着,可底下的小虾米不成气候也怨不了别人,也依靠不了别人。”
“如今长公子势微,被十八世子胡亥紧紧地锁住了七寸之地,胡亥的势力越来越大,可他心性残暴,一旦上任一定会大肆重用赵高。打击权臣,若换做了公子扶苏……”公孙玲珑摇摇头。“前有狼豹后有虎蛇,以他的性子……秦朝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