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介比往常早入家门:“小诺,罗佳还在省里吗?案情快结束了吧?”程诺外出时骗她去找罗佳,所以她以为程诺是向罗佳询问案情去了。
“嗯,我们一起回来的,大钧在家里吗?”
“昨晚他回来后,半夜突然又走了!”苏介一直奇怪冯彦钧为什么夜半冲出小院后消失,早上她发现三楼阳台玻璃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圆洞,在院里仔细寻找后,果然找到一枚硬币,是不是曾发生过什么?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他不会跟踪她了吧?她有点怕,到他房间翻了一通,没发现什么,倒是她送他的手机压在枕头下。她想到他已经发现这只手机上有她安装的定位器,而他把它留在这里,已然说明了一些问题!她无比恐惶,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想下一步要做什么。
天已凉,夜见深,月淡星稀,程诺正床上辗转蒙眬中,忽听敲门声。这绝不是母亲的行为,她问:“谁呀?”
“是我!”
总归是要面对的!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调整情绪后打开门。闻到他身体气息,她还是忍不住紧张心跳。
“你怎么才回来?”她故意一脸委屈,抱怨,“动不动就玩消失,音信全无的!”
“我不是在查案么!”
“你不知道吗?‘8.13’案已经侦破了!”看他怎么回答。
他唇角勾起,伸臂揽过她,下巴贴在她肩颈处:“我才发觉,这世界上最笨的人就是你,原来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呢!”
“是不是还没结束啊?”她策略地问。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他无赖,把脸凑过来。
她从胸口敲了他一拳,笑:“滚!”
“是真话吗?”他望着她的眼。
“是又怎么啦!”
“好吧!”说完,他转身开门而去。
程诺没想到他真走,一时愣住,等回过神再去追,人早已没了踪影。
真是太过分了,难道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何况,她现在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不停拨打他手机,还好,她送给他的手机被接通,他声音闷闷的:“什么事?”
“刚才我不是开玩笑吗!”
“是真的吗?”
“是啦!”她失望透顶,这说明他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李震宇绝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既然开玩笑,我也没当真!”
什么意思啊?程诺气糊涂了:“我是说你回来!”
“真心话吗?”他依旧波澜不惊。
“大钧,你……”如果没有真情,她怎么会放弃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对他主动?!这个时候,她撇开了大是大非的立场,只想问问他:“你对我真心过吗?”
“你还要我怎样呢?”她怎么可以这样待他?他最讨厌打着爱情的名义欺骗他!
“你不要查了,回来,给我回来!”她已经把冯彦钧的身份秘密存于罗佳处,如果他杀了她,他也不会逃过法律的制裁,所以,她要亲口听他说出来,那么,她也就死心了。
他叹口气,算了,他满足她,否则她不会甘心!他暂时放弃行动,返回程宅,通过手机告诉她:“我在楼上!”
很快,她敲门进来。
“想知道什么就问!”他皱着眉,有些不耐烦。
“案子已经侦破了你还追查什么?”她做好了孤注一掷的打算。
“是吗?”他冷冷地看着她,“程诺,你再不是我当初见到的样子了!现在,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没有报警?”
既然被看穿,程诺索性明白地说:“李震宇所有的调查结果都会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隐瞒我?”
没确立恋爱关系时他也许觉得这没什么,可他一直对她一片真心,她怎么能如此怀疑他呢?
“觉得李震宇被冤枉了你后悔了吗?”
她震惊,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话一出口,他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这段时间,他总感觉未来无从把握,所以心情特别烦,有时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很抱歉!”他垂下头。
想他对自己还是有一份真情的,否则翻脸杀了她,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她的泪水溢满眼角,忍住没让它落下来,强装无所谓道:“不用抱歉,你说得没错!”
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他自己先后悔了:“程诺!”他叫住她,“刚才我说了不得体的话,对不起!”
她曾全心全意待他,可是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难道要无动于衷吗?爱与责任是两码事,她不会因为感情就忘了自己的责任!“都结束了,不要再用我家的钱做你自己的事了!”她再不想和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纠缠,转身,泪水便如那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下。
他的心被狠狠拧了一把,惊恐地叫住她:“小诺,你不是要听我的调查结果吗?”
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脸,她也不指望听到什么实情!“不必了!”她走到门口,又站定,把不争气的泪水抹去。
他紧张地盯着她。
她回头,眼仁乌黑坚定:“以后我再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了!”说完,冷酷地摔上房门。
他僵在当场,眼前的世界顿时一片昏暗。为什么?亲手把他救出来,又残忍地亲手把他像垃圾般扔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伤心地叹口气。他没有去追,不是因为自尊,而是这时候任何解释,只会让她更怀疑自己居心不良。明天,还有许多的事需要自己去做,最重要的,他要保证身体处于比较正常的状态,他强迫自己躺在床上,不去想刚才的事。努力劝自己,她迟早会明白的,只是时间问题。
刚刚平静下来,忽而感觉手中的丝线动了动。这根极细的弹性丝线,从窗口延伸出墙外,在程家小院摄像头容易忽视的角落形成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蜘蛛网,一旦有风吹草动,以他丰富的经验,便可判断丝线因何而动。
他凝神三秒,就知道上次来的人又来了。
前天,也就是程诺外出的那天夜里,有人从西北角闪入程家小院。那人一进来,冯彦钧就感觉到了,他立即毫无声息地躲到窗后,见一条黑影要从苏介的房间窗口进入。他怕苏介受到伤害,迅速射出一枚硬币,然后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从三楼落下的同时,迅速扑向那人。不过,那黑影在硬币射向他时,电光石火间已经判断出有高手出现,他不待冯彦钧落地,先折身跳出墙外。冯彦钧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如影相随,紧追不舍。那人在各楼区里拐来拐去,最后被逼到小巷尽头,穷凶极恶,掏出双枪,谁知转身的一刹那,冯彦钧消失了。
并非冯彦钧先知先觉,而是他太熟悉这个掏枪的动作了,他再快也没子弹的速度快,何况这里是居民区,不能伤及无辜的人,所以在对方的手接近衣服的一瞬间,他先跑掉了。但他并没放弃跟踪,而是在手枪难及的距离内若隐若现,胶皮糖一样,把那人缠得不胜其烦。
天将亮时,那人突然坐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酷威越野,向郊区驶去。冯彦钧终于放弃跟踪。对手不止一人,而且还都配备枪支,赤手空拳的他如何也不是其对手,他必须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在缅甸边境,与毒品交易一样,随时可以买到走私的军火,价格都在十万人民币到五十万人民币之间。上次他去缅甸时结识一名枪贩,于是打电话提前预定了一把联邦德国产的MSG3狙击步枪和P7HK无击锤手枪。德国汽车和枪械制造精密严谨向来著称于世,他一直对德国机械青睐有加。他提前预支了部分枪支款,又四处筹备各类防身物品,待忙完这一切,想和程诺见一面再走,谁知,自己辛辛苦苦一心一意地奔波,她居然怀疑他!他一时恼了,才说了那些不当的话。其实静下心来,他也能理解她的心情,遭到周围诸多亲朋好友的算计,对没有任何资料可以证明他来历的人,她有怀疑也属正常,最起码她也没对他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他本来想等第二天和她解释清了再走,可是对方又胆大包天地来探程家小院。而那人如此来吸引他的注意力、试探他武功,想必已经怀疑了他的身份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冷笑,那就怪不得他要大开杀戒了。
他从后窗迂回,翻上屋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另一侧压下来,同时手中飞币射出。来人亦身手不凡,居然险险避过。钱币射空落地,只发出轻微的响声。
那人急忙跃墙而出,仓皇向西逃窜,他嘴角微勾,不紧不慢地跟随。中途,在某小区僻静的墙外,那人突然停下,回头,略带讽刺:“果然‘神鹰’无敌,只是鹰变成鼠,不知是否还能捕猎?”
神鹰是他在金雕特战队的绰号,是极其秘密的,只有少数人知道。而对方能轻易地叫出口,说明台岛军方已经暗中对他下了追杀令。
说实话,他也怕,奔波这么多年,此时他多么渴望平静安稳的生活,可他无论怎么逃,都逃不过命运的残酷。是的,这场战争早晚要开始,不仅仅为自己,也要为无辜死去的战友们!
“捕你倒还可以!”他冷笑。
“我不过是替人传话的无名信使,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就杀了我也没什么用,不如我们谈谈条件如何?”
能混进大陆向他传递信息的人岂会是无名之辈!他可不相信对方会有什么善意,他双手环胸:“说!”
“想不想正大光明地回台岛?”
“想!”他毫不犹豫。
“好!能审时度势,聪明!”那人故意赞许,“有人派我来告诉你,虽然你曾经是‘金雕’特战队成员,但念你只是从属,不知内情,所以他们决定既往不咎,诚心邀你回台,并补偿你这么多年所受的奔波苦楚!”
他怒目而视:“我们特战队是被冤枉的!”他们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说鬼话!
那人不置可否:“如果你所说属实,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向军方申诉?当然,我们明白你是担心个人安危,所以此次也算给你一个辩明委屈的机会。如果没有被冤枉的话,你也不会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我们已经给你安排绝好位置,”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冯彦钧认真听的样子,笑道:“青龙帮鹰堂堂主正对你虚位以待,你也应该听过,青龙帮各堂堂主都可以在政府部门担任职务,这可是名利双收难得的好机会呀!”
台岛军方居然和黑社会勾连,真叫人灰心丧气!只怕自己真到台岛就身不由己了。
“听起来不错!你在青龙帮担任什么职务?”
对方稍怔,而后据实道:“龙堂副堂主剑龙!”他掏出一只精琢的玉龙:“总堂主已有言在先,只要你接下这只青龙,便是我们青龙帮之人,随时可以对鹰堂发号施令!”
“想必你们也有条件吧?”冯彦钧眯起眼。
他半威胁:“你是台岛人,你的家人也在台岛,希望你不要再追究跨国赌博案!”
“那么说是日本人和你们勾结在大陆搞间谍活动?”
“这是国家大义,我们只能遵守不能过问。”
历史已经证明日本的狼子野心,他们还在自欺欺人!
“国家大义?”冯彦钧简直要笑死,“我记得我们台岛最亲密的战友,也没有承认我们台岛是独立的国家吧?”
的确,三十年前,大陆还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可经过这几十年发展,一跃成为世界经济强国,就连山姆大叔都惧几分,何况小小弹丸之地的台岛!想当年,不也因为大陆在世界的影响力,山姆大叔抛弃台岛这多年盟友,站到大陆一边,支持一个中国!
剑龙一梗:“神鹰,你是台岛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陆与台岛情同手足,亲兄弟再闹也是一家人,和小日本讲什么国家大义?!我就不信我们台岛就没有正义之士了,希望你们青龙帮不要再助纣为虐,否则难逃覆灭的命运!”
剑龙凉凉地说:“神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这可是你自找的!”
冯彦钧鹰目如刀:“你回去捎我的话给你们总堂主,如果你们胆敢伤害我家人一根汗毛,我神鹰绝对踏平你们青龙帮!”
剑龙倒不怕他是否有能耐踏平青龙帮,而是怕大陆发现青龙帮在大陆所为引起地区争端,那可不是他们一个小小青龙帮能承受得起的!
“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他掉头就走。
冯彦钧自然明白青龙帮的尴尬处境,受雇于军界,最终却要替他们背黑锅,而青龙帮之所以延迟杀害刘虹的时间,还不是为了找替罪羊洗脱与跨国赌博案的关系!他们既然选中了自己,却还要假惺惺一番。这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他已经让他们逼得无路可退了,也不能再退了,他一定要把大陆拉进来做他的强大后盾!只要这次把日本和青龙帮的间谍案坐实,激怒大陆,迫使台岛取缔青龙帮,牵涉到军方人物,自己才好顺藤摸瓜,揪出诬陷“金雕”特战队的主凶。
如果能联系到队长多好!如果叶司令能帮助他多好!可这么多假设只能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必须完美完成这个计划。
虽然青龙帮一时不会在大陆再搞出人命,但万事小心为好,他给苏介发了一条短信:搬家;请两个保镖;以后不要有任何联系。发送完,他唯把程诺送他的手机带在身边。
此番去,不成功便成仁,而手机是她与他唯一的纪念,他破坏了磁卡上的传输信号,才放心地向云南边境而去。
苏介收到他的短信,怔了片刻,打开摄像记录。画面中可以看到零点十分冯彦钧回到他的房间,紧接着程诺进入。
自从了解到冯彦钧与程诚亲生父亲的关系后,她已经拿他当了至亲,因此早就撤了他房间的摄像器材。她不清楚程诺和他谈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没过几分钟,就见程诺怒冲冲跑出房间,冯彦钧也没有追出来。程诺回房后,趴在床上一直哭泣不止。
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冯彦钧会给她发这样的短信,这话里很有诀别的味道。她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这时,摄像分块显示屏中,左下角院中突然出现一条黑影,正惊讶中,就看到冯彦钧好似捕猎的雄鹰,直接从空中俯冲扑向那人,那人明显不是对手,勉强应过一招,跳墙而逃,冯彦钧紧追而去……她来到院中,发觉墙角草坪果然有被人踩踏的痕迹。她拧眉细思他的叮嘱及他的过往经历,心中豁然开朗。
她返回客厅,程诺正从楼上下来做早餐,她仔细看了看女儿的脸色,问:“小诺,昨天是不是和大钧吵架了?”
“您怎么知道的?”她很惊讶。
苏介责备:“大钧现在所做的工作非常危险,你不能帮助他就不要分他的心!”
她的脸变了:“老妈,你是不是在每个房间里都安装了摄像头?”
“不用做早餐了!”苏介转身热了两杯奶,“是又怎么样?还不是保护家里安全!”
说监视李震宇也不为过!“您真是太过分了!”程诺恼了,“李震宇一点私心都没有!”
“大钧有吗?”苏介反问。
怕母亲担心,她不能说出自己要去单独侦查冯彦钧涉间谍案的计划,因此策略地道:“谁知道呢?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苏介却明白了其中缘故:“你怀疑大钧什么?”
见瞒不过母亲,她提醒:“您不知道他是台岛人吗?”尤其一想到自己居然喜欢上危害祖国和平安全的敌人,她就捶胸顿足地骂自己鬼迷了心窍。
“台岛人怎么了?你爷爷还是台岛人呢,那我可不可以怀疑你也是间谍?”
“啊?”她大吃一惊,“我爷爷不是早过世了么!”
“是啊,都过世了,可你的亲爷爷却是国民军旧部,大钧是你爷爷收的徒弟!”
“怎么会?”这太天方夜谭了,她难以置信。